梧桐院。
“快去端盆热水来!”
“是,娘娘。”
“再多拿些干净的棉布!”
“知道了,娘娘。”
宣瑜扶着安白在软榻上趴下,只见她早已是冷汗连连的,只剩下喘息了。
更不用说后背上已然是被皮鞭打出的各种血痕,甚至连皮肉都翻滚了出来,有的还能隐约见骨。
“安白,你先忍着,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娘娘……”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现在不想听,你什么都不用管,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自然是知道安白大清早出现在花园里的事情值得深究,但绝对不是眼下,宣瑜心下一禀,手上的动作已经麻利了起来。
用剪刀剪开安白后背上已经七零八落的血衣,里面的伤口似乎更加显眼恐怖了。
“……啊!”
端着热水和棉布的小奴婢急匆匆的上前,只一眼便吓得惊呼一声,顿时被宣瑜回头瞪了一眼。
“你过来,我交待你办点事。”
“是,娘娘。”
这会儿才有机会看清楚这个小奴婢,宣瑜顿时眉峰一皱道。
“你不是之前从明良娣那边过来的奴婢吗?”
记得那日虽然是安白去领的人,但宣瑜还是颇有几分印象的,毕竟也是明良娣那边的人,多多少少都放在了心上。
“回娘娘的话,奴婢的确是从明良娣那边过来的,但是奴婢绝对没有……”
“好了,现在我不跟说这么多,你拿着这个,去唐大人那里要点药膏来,虽然安白是不能请太医治病的,而且我也不能明知故犯的让皇后和明良娣再抓住什么把柄。
所以,我现在只能求唐逸舟这个东宫总管帮忙了,这个就算是我赏赐他的。”
说着,宣瑜将腰间荷包里的一个金裸子放在那小奴婢的手中,接着吩咐道。
“若是路上碰上什么人,也不必担心,这件事情原本就没什么好遮掩的,只要是在我们东宫内,我都有说话办事的权利,但绝对不能将这权利涉足在东宫外,那样对我们都不利了。
你可明白?”
虽然还没有确定这小奴婢的身份,但宣瑜对她还是有些信任的,不然之前她也不会告诉自己安白被皇后责罚的事情了。
只是一时之间,自己无法判断她背后的主子是谁罢了,但总归不是璃王。
“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
“慢着!”
刚刚起身的小奴婢立刻回身,却见宣瑜定定的望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心下一松,小奴婢赶紧回答:“奴婢名唤浅碧。”
“何须浅碧深红色?呵……给你取名字的人倒是挺有意境啊?”
“奴婢……”
被这话说得一噎,浅碧有些怔愣的不知该如何回答,却见宣瑜已经转身丢下一句。
“还不快去!”
“是。”
这才急匆匆得了赦令离开的浅碧,脚步声渐行渐远,宣瑜已经叹口气的开始给安白擦拭伤口。
“肯定会疼,但我得先给你消消炎,免得后面伤口会化脓,我想唐逸舟肯定会送来药膏的,你先咬牙挺过去。过了这一关,咱们好接着对付那个女人。”
知道安白并不是什么肯服输咽气的人,宣瑜故意这样说道,也是为了给她撑口气。
反倒是安白被自家主子的话说得有些好笑,却是一喘气就觉得后背生疼,也只能忍着点点头……
可目光里早已布满了感激之情:“奴婢多谢娘娘了。”
“你既是我的奴婢,自然连命也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拿你怎么样,明白了?”
其实,不用多问,宣瑜也知道安白为什么会在大清早出现在花园那个地方?
东宫的花园跟外面只隔了一道宫墙,安白有功夫底子在身,自然是因为大半夜的去给璃王汇报事情了,才会在归来的时候晚了时辰,只好从花园外翻墙而进。
却是不巧,遇到了明良娣,以及无端而来的皇后?
所以比起去追究安白的行为,宣瑜更是好奇皇后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
今早上起来发生的事情太多,甚至到现在为止,宣瑜都不晓得太子去了哪?
手中一边给安白处理着伤口,一边心思沉浮几番的宣瑜,已然觉得自己这个太子妃当得实在是窝囊。
但这口恶气,她可是好好的给某人记着呢!
……
这厢,一路急匆匆跑去找唐逸舟的浅碧自然是避开了耳目拿到了药膏,一早就准备好的唐逸舟更是等着她来取呢。
即便是宣瑜不曾开口想到这一层,唐逸舟也会亲自送过去,诚然如宣瑜所言,这里是东宫,太子不再,她太子妃便是最大的管辖者,以唐逸舟的为人,倒是不会对她不敬。
“给,快去吧。”
“是。”
见面都不要废话,浅碧便将两瓶药膏塞进怀里,再匆忙的跑走。
要是这一幕看在宣瑜的眼中,只怕是连猜也不用猜的,就知道这浅碧是谁的人了。
“娘娘!药来了。”
气喘吁吁的跑回内殿,浅碧一边将怀中的两瓶药膏取出,一边看着软榻旁的一盆血水,顿时心惊一跳。
“放下吧,再去打盆干净的温水来。”
“是,娘娘。”
等到浅碧离开后,宣瑜才认真的拿起药瓶打来一闻,又在自己手背上抹了一点算是试一试其中的成分。
待见没有什么问题后,才小心翼翼的给安白敷上。
而此刻的安白早已是疼晕了过去,额间都是细密的汗珠,可见也是遭了不少罪的。
“唉……”:
看着这一幕,宣瑜深深地叹息,她虽然早已做好了成王败寇的准备,但是在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上亲自体验着这一幕比一幕惊险的局面,才算是明白什么叫……
身临其境了。
等到安白完全睡去后,宣瑜一直守着她在软榻旁,但心中已经将此事的前前后后联系起来,如今她只需要询问几个问题,便能猜到其中的关键。
“娘娘?”
等到这一通忙乱之后,外面的天色都黯淡了下来。
原本就是寒冬冷冰的日子里,越发显得梧桐院内外都是凄凄惨惨一片了。
“嗯?”
眉峰轻蹙,宣瑜连眼睛都没睁开的应声一句,只听身边的浅碧小声劝道。
“娘娘,您也累了一天了,怕是连口水都没顾上喝呢吧,这些奴婢做的一些清淡粥菜,您要不先垫垫胃口?”
耳边的轻声细语倒是充满了关切,但宣瑜却是懒洋洋的没有睁眼。
直到浅碧以为宣瑜不肯答应的时候,却被她猛然睁开的双目看的一愣……
“娘娘?”
其实根本没有睡着的宣瑜,一直想等着唐逸舟来,这样自己也好问上几句话。
如今她在这东宫里,失去了安白这个臂膀,要是没有唐逸舟给自己提点一二,怕是跟瞎子摸黑一般了。
目光浅淡的将眼前的小奴婢一扫,宣瑜这才摆摆手道。
“就放在这儿吧。”
“是。”
闻声,赶紧将食盒里的饭菜碗筷一一摆放在眼前的小桌几上,浅碧还不忘看着宣瑜有些疲惫的脸色奉承道。
“娘娘对安白姐姐真好,安白姐姐能有娘娘护佑,一定会很快就好起来的,还请娘娘莫要担心,还要万分保重才是啊。”
身边的小奴婢说话倒是好听,宣瑜也不甚在意,只是在端着手中的小碗吃了一口这糯米八宝粥后,倒是觉得口齿留香,满嘴软糯,很是美味。
一连吃个半饱,甚至觉得连这往日的菜色也清淡可口了几分,这才看着身边伺候的浅碧问道。
“你说……这是你做的?”
“……回娘娘的话,这的确是奴婢做的,可是娘娘觉得有什么不妥?”
浅碧被宣瑜的话问的有些惶恐,不过……
“没什么,我是觉得甚为美味,没想到你看起来年纪不大,这做饭的手艺倒是不错嘛。”
宣瑜也自认为能让自己叫一声好的美食,也的的确确是美食了,至少这浅碧做的饭菜要比东宫里厨房的师傅做的更符合自己的口味。
“只要娘娘喜欢就好,奴婢已经天天都给娘娘做饭吃,奴婢也就这么一点长处了,还请娘娘不要嫌弃才好。”
“呵呵……谁说你只是这点长处了,我倒是觉得,你这长处还挺多的。”
说罢,宣瑜似笑非笑的睨了一眼过去,倒是看的浅碧浑身不自在,却是不敢回话多说什么了。
待到宣瑜一口气吃完,身上也渐渐了有了困意,却是强撑着吩咐道。
“你收拾完了,去把唐逸舟给我叫来。”
原本宣瑜是等着这人亲自上门呢,没成想自己等了这么大半天却是没有等到?
既然如此,那自己只好请他上门了,毕竟关于太子和宫外的事情,还需要跟他询问一二才好。
可谁知……
“娘娘,这唐大人已经在晌午后就离开东宫了。”
“……什么?”
被浅碧此言说得一愣,宣瑜紧蹙着眉头急声追问:“他去哪了?”
“回娘娘的话,是太子殿下得了圣上的旨意,要去皇陵巡视一番,路上没个人照应,也不能回宫来收拾东西,所以就派人传话给唐大人。
那边殿下还等着上路,唐大人不敢耽误便急忙离开了,临走前倒是嘱咐奴婢好生的照顾娘娘,还又给了安白姐姐两瓶药,说是让姐姐先好生将养着,万事……
都等太子殿下回来再说。”
宣瑜听闻此话,自然明白唐逸舟此话不是给安白留得,倒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如此可见,这浅碧竟然是唐逸舟的人吗?
闻声后,宣瑜思来想去了一番,即便是自己此刻有心去找明良娣报此仇,也并非是什么好机会,只会更加落人口实,也的确是该忍耐这一时,但……
“我知道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末了,摆摆手的宣瑜将心中想法收敛好,却是被浅碧问道。
“娘娘,夜深了,您……不去休息吗?”
兴许是不放心宣瑜似得,浅碧倒是一副甚为关心的样子,听得宣瑜摇摇头。
“安白还没有醒来,我不放心,要亲自守着她,你去休息吧,若是有事,我再传唤你。”
“这……”
“去吧。”
末了,宣瑜一脸不想多说的样子,看的浅碧无奈,虽然心中担忧宣瑜会不会再闹出什么事情来,但也只有硬着头皮先行离开。
然而……
等到浅碧走后,宣瑜自然是没有半点睡意了。
如今太子竟然出宫了?
皇后今早上却来东宫?
还在花园里跟明良娣说话?
到底是什么话,竟然让他们如此忌讳着,非要至一个误闯的安白与死地呢?
宣瑜明白,这绝对不是一场偶然事件。
随即,打量了一圈殿外已经离开的浅碧,以及门外站岗的奴才们,宣瑜将殿内的烛光熄灭……
在黑暗中一番布置后,才躲在暗处观察。
她想,今夜定然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在这个没有太子,也没有唐逸舟可以保护自己的东宫里,甚至连安白这个跟外界联系的也重伤昏迷,那么等待自己的会不会是另一场谋杀?
也许,在太子登基之前就死了一个太子妃并非什么大事,明良娣有的是机会成为明日的皇后。
而以她的性子,竟然没有动静闹事,要么就是她脑子坏掉了,要么就是等着大动静好让自己受苦呢。
两者相较,宣瑜自然是更相信后者。
入夜。
黑漆漆的一片,连半点月光都没有,只剩下了一片片乌云。
就在宣瑜握着手中的匕首始终等待之际,外面的动静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啊。
“吱呀……”
细微的推门声,沙沙的脚步声,还有伴随着一阵冷风,宣瑜躲在屏风后的柜子下面,看着那双脚就这样一步步往内殿走去。
不意外的,是冲着那软榻上的人。
看来,他们真的以为安白听见了什么秘密吗?
皇后不敢明目张胆的将手伸到东宫这里来,而明良娣也因为自己的位份不好动手,竟然就派了杀手来暗杀吗?
“蹭……”
故意将手边的蜡烛打翻,宣瑜装作从外殿进来的样子,却是扬声道。
“娘娘,您怎么了?”
如此黑夜里,谁也看不清谁,但却是能将里面的人吓跑。
“娘娘,奴婢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