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城,城主府中。
宣瑜听到当今皇后娘娘殁了的消失时,也是一阵愣神,她知道这当今的皇后娘娘是舒载筠的母亲,想到他竟然就这般失去了母亲,自己的心里也是一阵说不出的感觉来。
明明自己已经跟那个人离开了好远了,可为什么自己的心里却总是有一种依旧被牵连着不放的感觉呢?
这一点,宣瑜自己也没有想清楚。
书房内,舒载策正握着手中的卜告,眉峰是少见的紧锁,而他身边的轻砚更是满目的严肃,这不知道的人怕是要误会这死去的皇后娘娘,跟舒载策有什么要紧的关系呢。
半晌后,只听舒载策放下手中的密旨,缓缓开口道……
“父皇写信来,让我回国都去,不过这一次倒是没说要让我隐瞒踪迹。”
舒载策将手中的这封密旨缓缓的重新收好之后,这才对着身边始终一言不发的轻砚说道。
话说,这轻砚可是舒载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呢,虽然两人在外人面前互相称呼为主仆的关系,但是私底下却是跟亲兄弟一般,甚至比亲兄弟的关系还要好上几分。
从舒载策连这密信伤害的内容都不曾隐瞒的痕迹来看,他已然是将轻砚当成了自己在这个世上最值得托付生命和最值得信任的人了。
而两人之间这么多年来的关系,也的确足以证明了这一点,要想当初舒载策刚刚成年,就被皇宫里那样的境地逼出到了郡城这里。
虽然郡城还算是一个鱼米之乡,但是当时这郡城里前有地头蛇,后又贪官恶霸,哪一样不都是舒载策自己斗智斗勇般的将事情摆平的了?
所以,舒载策对宣瑜说自己一直想留下来的地方就是这里,自己的后半生就在郡城里平平安安的度过就好的好,可绝对不是假话。
然而,这一封密信的到来,却是打破了这郡城的平静祥和,甚至让舒载策自己也感觉到了一阵阵的后怕和心惊,毕竟——
“城主,属下有些话,不知道是否当讲?”
轻砚听罢,也是拧紧眉峰的细细思量了一番,随即拱手冲着兀自起身站在窗边沉吟的舒载策说道,然而舒载策都不曾回头看来,只是摆摆手的轻声道。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是不可直言的?”
话落,轻砚这才接着说道……
“其实,这圣上既然传来了密旨要召见你回国都去,那也是应该如此的事情,如今皇后娘娘殁了,举国上下都处在一个丧期之中,城主你这一次回去也好让朝中的众臣们看看我们这些年来在郡城这里的业绩,也好让众臣们还知道,这您的地位啊。”
其实,比起舒载策自己心中的那一片净土而言,就连轻砚也有些替他打抱不平,为什么同样都是皇子,同样都是天潢贵胄,但是大皇子舒载策却是要生下来就没有了生母不说,更是在此后的岁月里,被淑妃当成了争宠夺位保全自己的工具?
说起来,是这舒载策命大福大,在这之后还有了眼下这般的造化,但是也只有轻砚心里清楚,这其中的多少险境和心酸都是舒载策一个人默默无闻的硬撑了过来。
当年不说这淑妃是如何陷害了大皇子的生母,让一个好不容易有了孩子,有了依靠的女人就那样无声无息的死了,就说她对大皇子和自己的孩子二公主之间的差距,轻砚也是看在眼中的,不然这舒载策怎么年纪轻轻的就有着如此成熟的心性呢?
一个没有经历过生死杀戮的人,是永远也不会清楚这其中的感觉,对于一个尚且年幼的孩童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末了,轻砚眼见舒载策半晌没有应声,知道他的心里还是对那个皇宫有着深深地忌惮,却又不得不接着说道……
“殿下这些年受的苦,除了属下之前,再没有人知道的更加清楚了,也再没有人来心疼殿下的了,况且当年殿下在皇宫里的时候就处处的被淑妃等人欺负,如今这暗线传来消息,说是皇后的死跟淑妃有关,就连圣上一直宠爱的洛妃娘娘也是被淑妃下药陷害的。
殿下,城主,属下知道这些年来,您已经渐渐的放弃了当年那些恩怨,属下也知道您这还是心性善良,不愿意跟那些肮脏龌龊的人计较,但是……”
说着,轻砚忍不住心里的委屈顿着后话,兀自咽下了自己这满腹的心酸后,才接着说道。
“但是,属下是真心的替殿下您感到不值啊,这一次……既然是圣上主动提出了这件事情来,那无论结果怎样,殿下都该回去一趟,将当年的那些陈年旧事一次性的做个了结才对!”
其实,轻砚这一番话说得也没错,更是字字珠玑的深有道理,可是舒载策此刻担心的却并非是这国都里的事情,反而是那个正在自己窗户对面来回走动的身影——
宣瑜的身份和踪迹,都是已经被舒载策暗中派人查看过的了,自然也知道这宣瑜就是从国都里离开的。
那既然宣瑜是要离开国都的,那自然是不愿意再回去的了,而自己这么一离开的话,只怕宣瑜一个人在这城主府里怎么也不安全不说,更是让自己不放心呀。
尤其是——
国都里的皇宫内的事情那么杂乱,舒载策只觉得这一次舒帝让自己回去的用意并非是叩拜一下皇后的陵墓那么简单呢,恐怕……
还有一些自己不愿意去面对的事情吧?
半晌后,输在岑这才深深一叹,在轻砚那紧皱眉峰的目光下缓缓转身道。
“皇后殁了的事情倒也是件大事,我不回去是断断没有理由的,只是么……先不要着急,反正这密旨上倒也没有催促我的启程时间,你先去查看一下之前在城中出现的那些人是否已经离开了再说。”
舒载策响起这之前被轻砚汇报说,辰嘉树带着几个手下来到了郡城里的事情,此刻倒是先吩咐轻砚一声,随即才在他离开的背影下暗暗思忖着……
话说,这辰嘉树可是辰家的继承人,更是皇后的亲侄子,也是三殿下舒载筠的左膀右臂,而自己呢?
虽然自己有着整个郡城作为最后的退守之地,但是自己在朝堂之上已经没有经营人脉多年,朝中六部里更是没有一个自己的亲信不说,他这些年来也跟淑妃和二公主那边的西北王来往的十分淡漠。
即便是在外面的人看来,他这个大皇子依旧是月月都给淑妃孝敬一些补品,甚至也会跟二公主互通望来的送些东西过去,但是——
这些事情都是轻砚派人一一准备妥当的,丝毫不用自己操心什么,至于这里面的情分嘛,更是丝毫没有了。
当年自己在淑妃的宫中是怎么挨过那一日日被欺凌的时光的,别说是轻砚回想起来会难受,就是自己也……
蓦地,舒载策狠狠地闭上双目,捏紧的拳头下,是让自己不要去回想那些不好的事情,他知道,自己这一生没有多少宏图大业要去争夺和发展,甚至他也一直认定了这皇位就是自己那个三皇弟舒载筠的。
只是这一次的事情中,牵扯到了一个淑妃,却是让他不得不有了些别的心思。
早在很多年前,舒载策尚未从宫中离开前往郡城的时候,他已经从宫中的一个老嬷嬷口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尽管这些年来,外面的人都说自己的生母命贱,要不是淑妃好心的照顾自己,怕是自己此刻还没有这样的好下场呢。
然而舒载策自己的心里却是对这样的是是非非再是清楚不过的了。
“淑妃……”
舒载策在兀自摊开自己的手心之后才缓缓的叹口长气轻声呢喃一句,然而无论这样的一声呢喃中饱含了怎样的感情,却都没有深深地恨意和怨气。
这才是舒载策真正与常人不同的地方,他是一个真正心胸宽广的君子。
——
这厢,宣瑜在自己的房门口来回踱步了半晌了,可是心里头的想法却还是丝毫没有形成?
等到这对面的房门传来一阵“吱呀”声响后,宣瑜才下意识的回头望去,直勾勾的对上了舒载策望来的目光。
“阿瑜?”
“呃……大哥。”
这一次宣瑜倒是没有叫错了,乖巧的点点头冲着舒载策问好后,又接着追问道。
“皇后殁了的事情是真的么?”
其实宣瑜也不知道自己要该用怎么样的口气跟舒载策来谈论皇后去世的消息,毕竟她对舒载策和舒载筠这对兄弟俩之间的感情又不甚了解。
索性也只好这般颤颤巍巍的望着舒载策,满目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说错话的神色。
然而——
也真是因为这样的目光才会让舒载策瞬间就联想到了自己小时候,那个时候的他也跟宣瑜此刻的心情差不多,总是会担心自己在淑妃面前表现不好,或者惹了她生气等等……
所以很小的时候,舒载策就已经学会了看惯这宫中众人的脸色,更是比起舒载筠那三殿下的威武和傲娇霸道之外,舒载策从来都是温柔的近乎到了被宫人们随意欺负的地步。
听罢,舒载策一点也不想看着宣瑜受委屈的样子,抬手握着她的肩膀,一脸认真的问道……
“不错,这皇后娘娘殁了的消息是千真万确的,所以我得回国都一趟,不过你一个人在这里待着。我是不放心的,不如你跟我一起……”
“我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带着呢?我会跟大师兄一起的。”
宣瑜也直勾勾的盯着舒载策的目光,却是在他这一句后话尚未说完的时候主动打断道,然而她自己的心里却也没想清楚,自己倒是更愿意留在郡城还是回到国都去?
只是等她这样的话说完之后——
舒载策被宣瑜的话打断的一阵怔愣,却又很快回神的解释道。
“并非是我不相信青峰会好好照顾你等等,而是青峰也是这一次队伍中的一员,他会跟随我一起去国都,算是保护我的众人之一。”
其实,原本的计划并非如此,但是舒载策也知道,如果自己走了,这木青峰断然没有了再继续留在城主府中的必要了,到时候这木青峰回到了安家,连他自己跟安蔷薇的事情都照顾不来呢,又要如何照顾宣瑜呢?
外加上,等道自己离开后,即便是在自己的吩咐下让宣瑜留在城主府中,但是安菡萏那个嚣张跋扈的二小姐也会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来上门骚扰宣瑜,要是那样的话……
倒不如让舒载策带着宣瑜在自己的身边来的更加安全才好。
念及此,这舒载策顺口编出的一句谎话中,倒是说得如此的笃定,也听得宣瑜一愣道……
“啊?原来大师兄也会跟着你去国都呢?”
听此,宣瑜的心里到底是轻松了不少,又随即想到,如果木青峰跟自己一起去了国都的话,那是不是可以见到魏影师叔了呢?
到时候他们三个人相聚后,倒也可以一起将青松派的事情好好的商量商量,况且自己离开国都这么久了,也不知道魏影师叔那边在江湖上打听的消息如何了呢?
想到这儿,宣瑜脸上的神色也跟着一松,看的舒载策的心里多了几分的希望后,又接着补充道。
“其实这一次出门也是为了能够更好的调查青松派的事情,在前安老爷也传来了一些消息,这是我想着,这些消息要是能够让青峰亲自去确定一下便是再好不过的了,你觉得呢?”
一听此话,宣瑜心中那刚刚还游离不定的心思也跟着稳定了下来,顿时点头答应道……
“好!我跟你一起回国都去,但是我绝对不能暴露身份!”
宣瑜在心里一阵思忖之后,这才一本正经的跟舒载策认真解释起来。
“其实我就是从国都里出来的,我总觉得国都不太安全,所以才离开的,而这一次回去我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样的事情,所以还是要先行保密行踪的好,反正我就跟在大师兄的身边,正好跟魏影师叔会面,这样也好商量青松派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