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舒帝亲自伸手,将地上叩拜的舒载策扶起后,拍着他的肩膀一脸欣慰的说道。
“你能这般尽孝,朕自然是欣慰不已的,其实这一次叫你回来,也是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个清楚,这件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多年了,但是在朕的心里,在你的心里都该有个结果才是。”
顿着后话,舒帝缓缓拍了拍舒载策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其实,在舒载策来的路上已经收到了不少的消息,毕竟淑妃一门族人被舒帝下令看押在地牢的消息可谓是弄得满城风雨了,别说是整个国都的人了,怕是整个舒国的人无人不知。
就在舒载策来的路上,已经收到了二公主托人从西北边境送来的不少书信,其中每一封都是满满的恳求之意。
原本舒载策也想过自己是否应该在见了舒帝之后,跟舒帝好好的说一说关于淑妃的话,亦或者是跟舒帝求情还是免去一些杀戮等等……
但是当舒载策在真正的见了舒帝本人,又听见了他这一番话后,却是打消了自己兴中原本的想法。
如果说,舒载筠是此刻才从皇后的种种教导中明白过来舒帝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不仅仅是丈夫,父亲,更是一个残忍,甚至是残酷的帝王。
那么,舒载策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他很清楚舒帝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是一个怎样说到做到的帝王,他又是一个怎样会将自己不用的棋子完全舍弃的帝王。
所以,此刻的舒载策,并未将二公主委托自己求情的话多说一个字,只是缓缓的低头,冲着眼前这位虽然是父亲,却更多的是父皇的男人,拱手行礼道。
“儿臣虽然不知道父皇指的是什么事情,但是儿臣愿意遵从父皇的任何旨意。”
舒载策很清楚,即便是自己真的在舒帝的面前提及了什么话,那也是绝对不会被同意的,在舒帝的眼中,还有什么是比自己的皇权更加需要维护的呢?
至少在这个短暂的时刻里,舒载策倒是很清楚了自己那位不亲近的弟弟,是何等的心情,看来这整日里就在国都皇宫里待着的舒载筠也未必就会舒服到那儿里去?
倒不如他这个被外放在郡城里,兀自逍遥自在的大皇子呢。
听罢,舒帝这才真正的放心下来,一边拍着舒载策的肩膀,一边认真的说道。
“关于你生母的事情,早些年,朕也是听信了一些小人和奸臣的谗言,竟然也认为你母亲的死就是一场意外,甚至还觉得是她自己身体不好,熬不过去才会撒手人寰的。
如今这回想起当年的事情,朕只觉得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生母,但是如今在这事情重新被调查了之后,朕也已经找出了真正陷害你生母的真凶,竟然就是淑妃本人。
也难怪淑妃当年在你生母死后的第一时间就赶到了,还强行将你带走,当时朕也是看着你尚且还在襁褓之中,的确是需要一个母亲来照顾你,外加上淑妃自己也生下了二公主,正好可以一起照顾你等等。
唉,想起这些来,都是朕的错啊,但如今终于可以有个机会,让你给自己的生母报仇了,朕希望你不要拒绝朕这个提议,也希望你能够用此等方法来告慰你母亲这么多年来在天上的亡灵才是。”
舒载策一脸垂眸的认真听着,脸上甚是连半点表情也无,愣是让舒帝也没有看出点他的心思来,随即又听舒帝接着说道……
“这一次关于淑妃的处置,朕也已经给与了最严厉的下场,无论是这淑妃自己本人,还是她那个狂妄的家族,朕都决定一次性的将他们给清理干净了。
如今二公主也已经远嫁,但是她母亲的错就是她母亲的错,跟她无关,这件事情朕也不打算告知公主,免得她在远方心神不宁,至于这一次问斩的监官嘛。
朕倒是觉得,你正好合适。”
随着舒帝的最后一句话落地,舒载策只觉得自己的肩膀被重重的拍下一掌,越发觉得自己心里是无法拒绝的了。
但是,舒载策还是不得不谦虚一句道:“父皇将如此重任委托给儿臣,那是儿臣的福气,只是儿臣刚刚抵达国都,况且这么多年来,也早已远离了国都的事情,倘若这次一回来,还未曾给皇后娘娘上香叩拜就接下了如此重大的事情,唯恐会有不妥。
儿臣听闻,淑妃母妃对皇后娘娘的死也要负责,不如还请父皇将这样的重任交给三弟去做,想必以三弟的才智,定然是会比儿臣做的更加好的才对。
还请父皇原谅儿臣的愚钝和蠢笨吧,再者……这淑妃母妃固然是杀害儿臣生母的凶手,但说到底……”
顿着后话,舒载策明明知道自己是不该提及太多的,但到底还是没忍住的叹息一声,也顾不上自己的这一番后话是否会得罪了这已经心意笃定的舒帝了,不得不接着低头说道。
“还请父皇恕罪,这淑妃母妃倒是是养育了儿臣十八年的,即便是儿臣知道她是杀害了自己生母的凶手,却也着实下不去手,兴许儿臣就是如此的窝囊吧,但还请父皇恕罪。”
末了,舒载策就势叩拜在地,这样的拒绝,竟是比舒载筠的那一番拒绝还要来的让舒帝无奈。
毕竟这舒载策的话说得也不错,难道如今这淑妃犯了错,就要让一个被她养育了十八年的儿子去亲手问斩么?
外加上,舒载策也的确是对这国都内的人际关系不熟悉,万一在这个过程里,漏掉了什么人,或者被什么人给暗地里坑了一把等等,到时候只怕是更加混乱不好了。
但是,淑妃一方面有陷害大皇子生母的罪名在前,后又有加害皇后的罪名在后,这其中的剑斩官除了让这大皇子跟三皇子之外,还真是再无别人可以坐镇了啊。
听罢,舒帝的眉峰跟着蹙紧,竟是无声无息的就让舒载策在地上和多跪了片刻,不过……
好在这些都是舒载策早已在心中料想到的结果了,也任由舒帝的不声不响,就这般双膝跪地的等着。
片刻后,陈公公看着这舒帝像是陷入了深思一般,而舒载策的额角上已经明显有了几分的薄汗,随即不得不轻咳一声的上前劝慰道。
“圣上可是累了,不如……”
有了这么一声提醒后,舒帝总算是从自己的症结中回神一把,这才冲着地上依旧跪着的舒载策摆摆手道。
“罢了,罢了,你们兄弟二人的借口倒是都如此让朕无法拒绝呢,不仅是你这般说,就连载筠也是如此,竟是让朕一时间对此事有些棘手呢。”
舒帝虽然是让舒载策起身回话,但是这抱怨的话语中,却是也表达了自己对此事的不满。
听罢,舒载策也只好跟着说道……
“还请父皇莫要责怪三弟,想必三弟正是在失去皇后母后的事情上伤心呢,况且他自小就在皇后母后的身边长大,这其中的母子情分可谓是比任何人都要根深蒂固。
如今皇后母后驾鹤西去,对三弟的影响也是最大的,还请父皇给三弟一些时间,届时三弟一定会让父皇赞赏相看的。”
舒载策这一句句话中,处处都是维护着舒载筠的口气,倒是让舒帝省心不少,但这其中的试探却是不停。
只见舒帝一边叹息声的点点头,一边将眼前的舒载策打量一番后,接着问道。
“朕知道你在郡城的业绩不错,你也将郡城上下打理的十分繁荣昌盛,就这点上,朕还要奖赏你呢,就是不知道你这个郡城的城主还需要些什么。”
此话一出,别说是舒载策听得有些怔愣了,就是一旁将自己当成隐形人的陈公公也跟着一阵心惊,想着这舒帝摆明了是要给舒载策挖个坑,让他左右都不行的往里跳啊?
听此,舒载策的心里跟着不舒服起来,按理说,这上面的帝王想要奖赏底下的人,那自然是赏什么,底下的人就接受什么的。
但如今这帝王竟然开口相问想要什么,难道舒载策还能直接回答自己想要个什么么?
末了,舒载策刚想要开口拒绝,却听舒帝竟然朗声大笑起来了?
“哈哈哈……瞧把我儿给为难的样子,其实呀,朕已经想好了要给你赏些什么了,况且这件事情也是一早就安排好的,只是这皇后去的如此突然,竟然将这一件好事情给打断了。”
任由舒帝这般一阵朗声大笑之后,舒载策的心里才跟着深深一阵叹息想,他怎么也没料到舒帝竟然来个如此大喘气,愣是让他心惊肉跳一把了。
随即只听,舒帝一边摆了摆手,示意着陈公公从旁边的玉缸中取出了一副画卷,还一边缓缓的解释道。
“这是中书令的女儿,这是内阁大臣的侄女,哦对了,还有这个,这个是礼部侍郎家的小女儿,这几位都是跟你年纪合适的妙龄少女,正好可以给你娶妻纳妾,选择皇妃啊。”
原来……
舒帝想要说的奖赏就是这些,但是这些对舒载策而言,却是要比当淑妃满门被斩首的监官还要困难的事情啊。
随即,舒载策的脸色唯有更加难看的迟疑着,只听他不由得说道……
“父皇,如今这皇后娘娘还在守孝期间不说,就是淑妃母妃固然是有错再身,在也是我当年的养母,于情于理,面对这两位母后和母妃,儿臣都是该认真守孝至少三年才对的。
如今没等皇后娘娘和淑妃的尸骨下葬,儿臣就如此贸然娶妻的话,可是对先人不孝啊,还请父皇……三思。”
舒载策的拒绝在一次的让舒帝有了不少的失落。
话说,在这国都的皇宫内都被笼罩在了一片死亡和死人的气息之中后,舒帝这迫不及待的想要重新开始的愿望,却是一次又一次的被打击了。
先是舒载筠,那他是祭奠皇后娘娘,可以理解。但是这舒载策嘛……
却是让舒帝最后一份心思也落空了,自然是有些不高兴的。
尤其是这陈公公,更是在舒帝的跟前将舒帝的情绪看个一清二楚,忍不住在这暗地里给舒载策使个眼色,好让他不要一回来,就将舒帝给惹着了才好。
毕竟,陈公公也是看着舒载策这位大皇子长大的,当年大皇子在这皇宫里吃苦受罪的种种他还记得呢,也难为大皇子如今并不记仇,也并未对淑妃等人下狠手,可见这大皇子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也是让陈公公心下同情的主啊。
末了,舒载策收到了这陈公公的目光后,不得不收敛了自己的拒绝之言,赶紧改口道。
“父皇,儿臣这一次归来,也给父皇带了一些郡城那边的特产,儿臣知道父皇早已是天下君主,什么好东西都是见过的,但这也算是儿臣自己的一片孝心了。
当初郡城惨遭旱灾,后来儿臣在修建了水库之后,也学习了种地耕田,儿臣便将自己种出来的稻谷和食物亲自甄选了一些,特意带来给父皇品尝,还请父皇笑纳。”
舒载策随即改口一番的话,倒是让舒帝感到了几分的欣慰,也总算是将刚才的那一番话给抛之脑后了。
而这化解了尴尬的气氛下,却依旧是父子俩这小心翼翼的一问一答,待到舒载策从这太极殿离开之后,整个后背的薄内衫都被汗水浸透了,可见还真是那一句话——
伴君如伴虎啊。
随即,舒载策一路走出太极殿,便在小太监的指引下,前去了折桂宫。
他至少是要亲自给皇后娘娘上香叩首的,更是要跟舒载筠正式见面的才对。
这一次,便是他们兄弟二人在舒载策离开皇宫整整五年后的第一次见面,距离舒载策离开的五年前,舒载筠当时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十五岁孩子,但是如今却早已不是了。
“拜见大皇子殿下。”
折桂宫外,响起来这样的传报声后,里面始终守灵的舒载筠也缓缓起身,隔着这数步的距离站在这内殿门槛外,深深地凝视着眼前正缓缓走向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