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们的眼神,还有一些细微的动作,”卫曦见陈松岩一脸震惊,顿了顿又道,“我学过熬制药膳,对药材也算有些了解。”
陈松岩这才一脸恍然地点点头,“皇后娘娘眼力甚佳,所懂颇多,微臣佩服。”
卫曦轻咳一声,“陈院正过奖了。”
当然,上面她说的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她能清楚的知道这里面有哪些人是滥竽充数,依托的还是她能感知到在场这些人的情绪。
哪些确实是表里如一的镇定,哪些是表面镇定心下慌成狗,在她这里都是一目了然。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有中途无奈放弃黯然离开的,也有自暴自弃把药给熬成一罐臭乎乎毒药的,当堂考核当堂淘汰,这一组下来,直接淘汰了三成多。
一天下来,总共进行了五场考核,二百五十个人到最后只剩不到一百八。
陈松岩看着最后的数字花白的眉毛都皱紧了,“这来参加考核的大夫一年比一年不济了!”
卫曦正准备离开,闻言脚步顿了顿,“越来越不济?”
陈松岩表情沉重地点点头,“不知娘娘可有发现,这太医院中,少见年轻些的面孔?”
卫曦回想了下发现还真是。
现在的太医院里,白发苍苍的占了两成,头发花白的最多,占了五成,最后的三成也都是已经过了而立之年。
压根就没有年轻太医的身影。
而今天来参加考核的大夫,多是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少有三四十岁年纪的,还有几位头发花白的,而淘汰出去的,也尽皆都是年轻的大夫。
“年轻人里头,就没有医术好的吗?”不,温姐夫就是一个。
“有,但很少,难得见着一个。”陈松岩对现如今大夫年龄的现状也很无奈,“其实微臣也很想手下能多一批年轻又有天赋的大夫,人年纪一大,就容易疲惫,精力不济,到底没有年轻人一身活力,耳清目明。只是这医术一道,想要学好就得耐得住寂寞,忍得了枯燥,但年轻人里面,少有能忍得下来的。再者,也有不想进太医院不在乎这官身的,觉得在外头自由自在不比当太医差,这么一来,这太医院的年轻太医迟迟不曾增多,原本年轻的也熬到年迈,可不就越来越少了。”
“陈院正可有想过建立一个专门学医的学堂?找一批对医术有兴趣的孩子从小培养?”
陈松岩闻言沉默了下,他想到了皇后娘娘建立的那处医学院,苦笑着摇摇头,“皇后娘娘,医术这一行,除非是亲子,我们会倾囊相授,就算是亲传弟子,也是在考验了之后还会让他继承自己的衣钵,若是普通弟子,压根不会学到师傅压箱底的本事。这怕的就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很少有人能无私把自己毕生所学尽皆传授出去,人,大多数都是自私的。”
“不怕医道因此凋零吗?”
“怕,但更怕自己没饭吃。”
“我明白了,”卫曦拂了拂袖摆,“陈院正,明天是否依旧是第一轮的考核?”
“正是。”
“那我后日再过来。”要明天还是跟今天一样的状况,卫曦觉得自己明天也没有过来的必要了。
“那微臣后日恭迎皇后娘娘。”
用晚膳的时候,卫曦还有点出神。
“张嘴。”
卫曦听话的张开嘴,然后嘴里就被塞进来一块已经挑完了刺的鲜嫩鱼肉。
见卫曦喜欢吃,宗胥又开始挑第二块,顺口问道:“曦曦有心事?”
卫曦一怔,想了想还是把白天看太医院擢考以及跟陈院正的谈话都说给宗胥听了。
“陛下,你觉得这样的现状有办法改善吗?我觉得自己理解做师傅的,但又觉得这徒弟当得太难了。”
“曦曦你现在不就在做吗?”宗胥夹着鱼肉递过去,见卫曦乖乖张嘴吃下去,勾了勾唇,“不过是师傅留一手,徒弟想学学不到,但这世上亦有像温大夫那样的大夫,待医学院日后在大雍扬名,会有像温大夫那样的人主动前来的。”
“放心吧,传承不会断!”
卫曦顿时觉得豁然开朗了。
“我方才好像钻死胡同去了。”
宗胥给她纠正:“是陈院正的话影响到了你。”
“那后日过去,我也去开导开导那位老人家。”
“可以,”宗胥点点头,“不过现在是不是能好好用膳了?”
“能能能,我想吃那个,往我这边挪一挪。”
“好,不过这个不好克化,晚上不宜多吃,最后只能吃三口。”
“盘子里好多,只吃三口不就太浪费了吗,晚上多多运动一下就消化了。”
“这可是曦曦你说的。”
“我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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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国公府。
容嫣刚从容老夫人的院子里出来。
身后的小丫鬟手里捧着一个红漆描金的木盒子。
主仆二人的面上都是掩不住的喜色。
“小姐,凭小姐你的容貌才艺还有家世,这次选秀肯定是稳稳的了。现如今陛下的后宫只有皇后娘娘一人,说不定一进宫您就能当上四妃之一,奴婢想老夫人应该也是看出您是三位小姐里面最有希望的那一个,才会送您这套红宝石头面先行示好,十一小姐和十二小姐都没有呢!”
容嫣听得心头一阵畅快,但面上还是佯怒道:“樱桃慎言,还未选秀,一切都未可知呢。”
两人说着途径一处小花园。
樱桃步子一顿,侧耳听了听,“小姐,好像有人在哭。”
两人对视一眼。
“走,过去看看。”
穿过花园间的小径,尽头是一座雅致的凉亭。
两人就见着凉亭里一名身着白衣的少女正倚在凉亭的亭柱旁默默垂泪,是不是抽噎一声。
“小姐,是十一小姐。”
“你都看到了,我就没看到吗?”容嫣白了自家小丫鬟一眼,轻咳一声抬脚走过去,“十一姐姐。”
容妗听见声音慌了下,忙用手帕擦了擦眼睛,回头看见容嫣,“十二妹妹。”
容嫣进去凉亭,“方才我带着樱桃从凉亭经过,听见这花园里又哭声,就起意过来看看,不成想是十一姐姐。十一姐姐怎么躲在这凉亭偷偷哭,可是遇到了什么不如意的事?”
“没什么,就是这花园里许久没浇水,风一吹把尘土给卷起来,不小心迷了眼睛,”容妗说着又那帕子擦了擦眼角,“让妹妹见笑了。”
容嫣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理由一听就是借口。
不过容妗不愿说,她也就识趣地没再问,“那姐姐赶紧回去拿清水仔细洗洗眼睛就好了。”
“妹妹说的是,那姐姐就先走了。”
容嫣看着容妗的背影消失在小路上,偏头看了看樱桃,“这选秀的时日刚定下来,她就躲在这亭子里偷偷哭,樱桃,你觉得容妗她是被土给迷了眼睛吗?”
樱桃想都没想果断摇摇头。
“看,就连你都知道这是借口。”
樱桃:“······”她怎么觉得这句话是小姐在拐弯抹角骂她笨!
“容妗不对劲,”容嫣沉吟片刻语气肯定地开口,“樱桃,你去查查她有什么异常,我总觉得跟这次的选秀有关。”
樱桃顿时把方才的想法给忘了,重重点点头,“小姐放心,樱桃定不辱使命。”
第二天樱桃就发动了她在府里经营快十年的人脉,最后探听到了一个令人不敢置信的消息,慌忙跑去禀报自家小姐。
“你说容妗她跟爹爹手下的一名小将有私情?”容嫣差点跳起来,“樱桃,你该不会什么都没查出来,就随便说的糊弄你家小姐我吧?”
樱桃还在呼哧呼哧大喘气,闻言忙摆摆手,“小姐,是真的,您也知道奴婢跟府里的下人都很熟络,这次恰好跟奴婢关系好的其中一个人认的干妹妹正好就是十一小姐的丫鬟,您给奴婢的银子往她面前一搁,那人就竹筒倒豆子都说了,她那个干妹妹跟着十一小姐出门,有好几回都在跟一位叫云琛的小将军一起喝茶,这要是没私情谁信!”
容嫣闻言忍不住扣了扣手里的茶杯,“听你说的有鼻子有眼,那很有可能就是真的了。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倒是可以操作一番。”
虽然她跟容妗是姐妹,但又不是一个娘生的,要说关系也亲厚不到哪去。多一个人就多一个竞争对手,拿这件事把容妗给踢出去,岂不是正好。
她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容妗进不成宫,说不定还能跟喜欢的人成亲,岂不是两全其美。
不过这件事要在什么时候捅出来,这个时间需要把握好,她还不想给容家扣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
容嫣因为这件事在床上想了半夜,最后决定,等到开始选秀的时候就把这事给捅出来。
秀女进宫之前,第一步势必要搜身,以防身上藏着什么不该有的危险物件。
这种事以前发生过,就有一位秀女带了匕首蒙混进来,意图在选秀大典上趁机行刺皇上。
所以这第一步的搜身绝对不会少。
到时候万一从容妗身上掉出一块本该男子用的玉佩或是香包,进而经过彻查,绝对能查出她早就有私情,那她进宫就彻底没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