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曦并非是朝凌珂颜这边过来的,准确来说是朝她身后。
四个人汇聚在一起的绝望情绪,离得老远都能感觉到。
既然感觉到了,她也想看看这母女四个到底遇上了什么事。
索性就拉着宗胥过去了。
凌珂颜忙向前迎了几步,恭敬见礼。
卫曦朝她示意了下站在角落的母女四个,“她们这是出了什么事?”
“回先生,这母女四人学生曾在报名处的时候见过一面,严氏夫家不慈,虐待折辱自己的亲生骨肉,当时街上不少人都看到。今日严氏带三个女儿前来入学,到了义学带发现入学凭证被人偷偷掉包,无凭证不得入学,学生方才恰好转身,才看到她们并未离开。”讲明了前因后果后,凌珂颜悄悄抬头看了看面前的陛下和皇后娘娘,犹豫了下还是问道,“先生,此种情形,不知可否通融?”
“不行。”卫曦直接摇了摇头。
凌珂颜面色一顿,“那学生这便劝严氏带着女儿离开。”
“等等,你听我说完。”卫曦叫住凌珂颜,没想到小姑娘还挺心急,“义学的规矩的确是不能破,不然人人效仿,岂不是乱了套了,但此时并非没有转圜余地。听你方才所说,掉包入学凭证的,十有八九就是严氏的夫家,这入学凭证一张就代表了咱们义学的一名学子,她夫家阻拦了义学的三名学子入学,按我定下的规矩,一人十两银子,你去上报你们常副院长,按规矩办事,查出那三张入学凭证的确是她夫家掉包的,那就责令她夫家拿出三十两银子。若是拿不出来,我记得恒江现在是在加固江堤对不对?”
宗胥在旁边听明白卫曦的打算,点点头轻嗯一声。
“那就干活抵债。”
像这样的人家,关到京兆府大牢里每天给白吃白喝的都是便宜他们了。
凌珂颜听得霍然开朗,“学生这就去办。那她们?”
“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若是入学凭证还没有被销毁,她们自可入学,若是已经销毁了,”卫曦点点下巴沉吟片刻,“那就再临时加考一场吧。”
不过那纸,应该轻易销毁不了。她为了防止有人不小心给烧了或是掉进水里,在入学凭证上下了不少功夫呢。
“学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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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来报名的大人小孩都兴高采烈地进了义学大门,严氏拉了拉眼巴巴看着义学大门的三个女儿,强忍着心疼,“小树,小花,小草,咱们回去吧。”
母女四人朝来路走了几步,后头有人匆匆追上来,“夫人留步。”
严氏压根没料到是在叫她,充耳不闻地接着往前走。
“那头那位牵着三个女儿的妇人,请留步。”
严氏这才脚步一顿,先是朝周围看了眼,又低头对上三个女儿看过来的目光,这才意识到方才那两声都是在叫她。
“先生是在叫民妇吗?”
被凌珂颜临时抓了壮丁的少年喘着粗气点点头,“凌夫子让你们稍候片刻,夫子请跟我到一旁先歇歇吧。”
严氏听得一脸茫然,“凌夫子?”
少年指了指不远处报名登记用的那套桌椅,“就是方才负责女弟子入学登记的那位,姓凌,所以叫她凌夫子。”
严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心口不由剧烈跳了跳,“敢问这位先生,凌夫子叫我们稍候片刻,可曾说因为何事?”
“这个我就不知了,她也只是匆匆交代了我一声,好像还另有要事,你们还是等她回来再问她吧。”
林小树扯了扯她娘的衣袖,“娘?”
“那就有劳先生了。”
另一边,凌珂颜匆匆进了义学见了常月凝,同时也把校门口的事跟皇后娘娘的吩咐给说了一遍。
常月凝当机立断招来守在门口的侍卫,让凌珂颜把那母女四个的地址给他们,直接下令,“去搜。”
侍卫领命离开。
林大郎掉包了妻子的包裹后,就跟他娘合计着把那三张入学凭证给毁尸灭迹。
结果拿来一烧,那纸张也不知怎么的,居然半点没有点燃的迹象。
眼看放在火里好一会也只烧了那入学凭证的一个角,其他地方依旧是完好无损,林大郎只好灭了火又把它们拿出来。
太费柴火了。
撕了下也没撕动,“娘,您那剪刀呢?”
林老太看着摸了摸手里的纸张,一时没有动,“大郎,你说这入学凭证是不是什么宝贝,不然明明摸着是纸,怎么就烧不着呢?”
林大郎听得一怔,一想也的确是如此。
寻常纸张除了被水给浸湿的,哪个不是点火即燃。
这入学凭证说不好还真是什么宝贝。
“那要不就不弄毁了,咱们藏起来?”
母子俩都是见钱眼开的,对视一眼就猜出对方是怎么想的了。
这东西虽然现在不能拿出来,但等过一段时间,他们乔装打扮一下,拿到当铺里展示一下这入学凭证的神奇之处,说不定真能换一笔银子。
这般一合计,两人也没多想,开始四处找家里能藏这东西的地方。
林老太刚找了一处墙缝把用油纸抱着的入学凭证给塞进去遮掩好,就听见院里响起好几声马蹄声,又慌忙出去。
见着外头的几匹高头大马和马上端坐着腰间还配着刀的官爷,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老婆子见,见过各位官爷。”
林大郎早跪在院子里了。
他刚才差点没被踩到马蹄底下,这会死里逃生,差点吓破胆子。
这会还没缓过神,马上的官爷齐刷刷下马,腰间横刀出鞘,直接横到他脖子上。
他这下是一动都不敢动了,“官,官爷,草民究竟犯了什么事,还请您明示一下。”
林老太看着儿子脖子上横在的刀简直目眦欲裂,奈何腿软得不成样,趴在地上抖成筛糠。
领头的侍卫厌恶地看了眼面前的这对母子,伸脚毫不留情地踹过去一脚,“你三个女儿的入学凭证呢?”
林大郎和林老太闻言齐齐一愣。
“入,入学凭证?”
“别废话了,赶紧把你们掉包的的入学凭证给找出来,连皇后娘娘亲赐的东西也敢偷,你们这胆子可真肥!”
“皇后娘娘亲赐?”
明白这六个字的意思,母子俩齐齐往地上一瘫,恐惧更甚。连官爷怎么会知道是他们把入学凭证给掉包的都没有察觉。
脑海里只萦绕着‘皇后娘娘亲赐’这六个字。
饶是他们只是普通的小老百姓,也知道皇后娘娘亲赐的东西,绝对不能偷窃损坏。
可他们呢,把这两件事都给办了。
会不会被拉去坐牢?甚至是砍头?
不等侍卫开口,两人已经快被自己的联想给吓死了。
侍卫看着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两个人,压根升不起同情,忍不住又踹过去一脚,“还不赶紧把入学凭证给拿出来,你们是想被重罚吗?来人·······”
“官爷,官爷,”林老太忙打算后面的话,“老婆子这就去取,这就去取。”
战战兢兢地带着一位官爷来到方才她藏东西的墙缝前,林老太小心地把刚刚糊上的泥土给抹掉,从里面拿出油纸包,又拍掉上头的泥土这才双手递上去,“官爷,入学凭证就在这里了。”
眼看着面前的官爷直接打开油纸,林老太又是一阵心跳如擂鼓。
侍卫拿出里面的三张入学凭证,就看到这三张入学凭证上有一张被烧掉了一个角,还有一个有些皱,看起来应该是撕扯的痕迹。
虽然有点疑惑这对母子怎么本来要烧的又不烧了,要撕的也不撕了,但好在不影响使用,悄悄松了一口气,放好。
再看林老太的时候眼神又是一凛,把人带出去后直接宣布道:“你们母子二人先是掉包入学凭证在线,依照皇后娘娘命令,阻挠义学弟子入学,一人便罚十两银子,三人便是三十两,再加上你们居然还敢损坏入学凭证,再罚十两,共计四十两,交银子吧!”
林家母子俩顿时呆了。
银子可比他们命还重要,四十两银子要交上去,那他们宁愿去坐牢。
更何况,就算他们砸锅卖铁,也凑不出来四十两银子。
领头侍卫一看二人表情,就知道四十两银子应该是收不上来了,“不交银子也行。”
林老太和林大郎精神一震,忍不住抬头小心看过来。
“最近恒江江堤在加固,你们交不上来罚的四十两银子,那就去一工抵债吧。什么时候干完了四十两银子的活,什么时候回来。”
说完也没管两人惊愣住的表情,一挥手,“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