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就不需要卫曦忙活了,宗胥把整个宫殿里的人全部接手过去,另吩咐工部等到明年开印,就开始着手建造尚京第一座活字印刷厂。
腊月二十八,官府封印。
整个皇城的各大衙门全都开始张灯结彩,粉饰一新。大小官员穿着朝服,互相庆贺,望阙行九拜礼。
大臣们轻轻松松回家开始过一年里最是难得也最是轻松的日子,好友相约吃酒,在家共享天伦之乐。而皇宫里则是已经开始准备除夕夜宴了。
除夕夜宴照旧还是选在了章华宫中举行。
现在整座章华宫已经被装饰一新。
卫曦要裁定除夕夜宴的菜谱,想着往年众人面前上的菜吃着吃着就凉了,就想着今年是不是要换个用饭的方法。
卫曦一向都是想到就去做,这次直接叫来御膳房的大厨,细细交代了一番。
等到晚间用膳的时候,卫曦就跟宗胥说了这回换个办法用膳。
宗胥面露期待。
然后就看着太监宫女在殿上支起了一个奇形怪状的锅,锅子中间用来烧火,周围倒了乳白色的高汤。
端上来的一盘盘菜和肉皆是生的。
看了会宗胥心头才有了一份明悟,“这是要边煮边吃?”
卫曦把御膳房大厨根据她吩咐精心调配的蘸料舀了一小碗递给宗胥,闻言笑着点点头,“陛下聪明!我是想着往年的除夕宴吃到一半菜就凉了,这种锅子边煮边吃,也就不会凉了。咱们俩先试着吃吃看,要是陛下觉得好吃,咱们除夕夜宴就吃这个了。”
宗胥:“······”
他姑且就信了。
盘子里切的各类肉菜极薄,卫曦夹了几片放在已经煮沸了的汤里来回晃悠了几下,肉片的颜色就变了。
卫曦夹起来放到宗胥碗里,“陛下,抹上蘸料,尝尝。”
宗胥依言把碗里的肉片裹上蘸料放到嘴里,然后眼睛就亮了。
卫曦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稳了,“好吃吗?”
宗胥点点头,“肉很嫩,这蘸料鲜咸微辣也很有风味。两相结合,比我想象中要好吃很多。”
“那除夕宴咱们就吃这个?”
“可!”
当晚,除夕夜宴的菜谱就到了御膳房总管的手里。
比往年写得密密麻麻的菜谱比起来,今年的菜谱只写了两个字。
暖锅!
正是皇后娘娘下午时候吩咐他们做的那个!
刚好御膳房的几位总管副总管这会因为等着菜谱还没来得及用饭,这下看着除夕宴的菜谱,也忍不住弄了个暖锅来吃。
这一尝试,顿时惊为天人。
“明日一早就去铸造司,改造这种锅子!”
这暖锅,不管是高汤和蘸料,还是菜肉等食材,都能一下子做出来足够几百人吃的。
但锅子,是最重要的。
**
城郊庄子。
腊月二十九凌晨。
这次又轮到沈正平和梁轶合作挑水。
两人比其他人还要早早起来,摸着黑赶到厨房,刚准备拿扁担提水桶,梁轶余光就瞥见角落里站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
手上一松,扁担差点砸到脚。
哆哆嗦嗦喊道:“教,教官。”
卫昽从角落里走出来,看着梁轶这副怕黑的样子嫌弃地皱了皱眉,“今天不用抬水了,回去睡个回笼觉。”
沈正平这会都已经走到厨房门口,闻声回过头,“为什么不用抬水了,没谁咱们怎么做饭?”
卫昽瞪他一眼,“问那么多做什么,不让你们抬水还不习惯了?”
两人慌忙摇摇头,能不抬水自然最好。
但被整得次数多了,他们总觉得教官这回又在憋着什么坏。
回去寝舍的路上,两人都在闷头想着这回教官又准备怎么折腾他们、
不过直到回到被窝里,还是没能想出来。
随后跟着众人一起睡到天亮。
哨音响起,没有教官驱赶,屋子里的所有人依旧齐齐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飞快穿上训练服,再把被子工工整整地叠好,去院子里洗漱好,拔腿往演武场的方向跑。
卫昽带着一众教官走到演武场上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已经在演武场的中央位置站得整整齐齐的队伍。
他走到众人面前站好,这才沉声问道:“你们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这个问题问得众人一愣,随后用眼角余光看向同伴。
他们从来了庄子上,每天天蒙蒙亮就起,天一黑透就睡,除非没做好训练或是没能完成都先生的功课被惩罚加训或是借着烛光死命补功课,每天就连吃饭都是跑着去跑这回,哪里还有心情去管今夕何夕。
卫昽看着一张张满是茫然的脸,“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明天除夕。”
“训练截止到今日,就暂时告一段路。我们这些教官也都不是不近人情的,今天你们就可以回家,跟家人团圆。”
听到前面一句的时候,众人还在心里吐槽他们经历的这些要是还叫有人情味,那这世上就没有不近人情这个词的说头了。等到听到最后一句,前面的话他们直接全忘了。
众人不敢置信地脱口问道:“我们真能回家了?”
卫昽朝他们点点头表示是真的,“不过,别忘了我方才说的,训练只是暂时告一段落。等到过了上元节,你们全都得回来。因为迄今为止,你们还没有一个能逃出这个庄子里的。”
众人忍不住抽了抽脸颊肉。
他们每天累死累活,哪还有空闲琢磨怎么逃出去。
不过能回家半个多月,他们这会也想谢天谢地。
卫昽让站他身后的教官们上前一步,“现在,领走你们新的训练服,回去换好,自行归家。”
“自行?”
“怎么,”卫昽看向说话的少年,“每天跑上七八公里,就不能跑回家了?”
少年:“能!”
领了新训练服回到寝舍,众人把身上已经穿了一个月的旧训练服脱下来。
若是往常,旧衣服他们直接就扔掉了。
但现在看着从自己身上脱下来的训练服上那被磨破了的洞,起了毛边的领口,已经磨掉了一层鞋底的鞋子,在演武场上摸爬滚打留下的一道道痕迹,在课室内沾了墨迹后没有洗干净的袖口,又默默把他们装到了自己包裹里。
这么一件陪了他们一个多月,陪着他们饱受摧残依旧为他们遮风挡雨的衣服,莫名就舍不得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