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右眼红肿,只留下眼皮间的一条缝隙,额头上残余着血迹,生前右眼应该受到过重击。
左眼的黑色的瞳仁占据了整只眼睛,看起来阴气逼人。
夏季的短袖校服上是血迹和某种白色的浑浊液体。
焦糖不知道,但时九却是知道的,那白色的浑浊液体,到底是什么……
她是个很漂亮的姑娘,五官秀美,皮肤白皙。
忽略那红肿地不成样子的右眼,是个时九看了也会有一瞬间心动的女孩。
“你好,执行者。”算是对时九的回答了,她开口说道。
半边嘴却裂了开来,一道伤口贯穿了右半边脸,可以看见完整的牙齿,像是有人用一把刀硬生生地划开。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焦糖已经闭上眼睛在发抖了,这个死法也太吓鬼了。
“报个警,让警察来解决这件事,你觉得怎么样?你也该回家了。”时九面不改色,笑着说道。
女鬼完好的左眼盯着时九,试图找出些破绽来,“你想要什么?”
有的道理,她是在死后才明白的,譬如这世间并没有无缘无故的好,都是有所图谋。
时九笑了笑,温声道:“你想多了,我什么也不要。”
“我不信,平白无故的,你为什么要帮我?”
鬼魂们虽然可以向执行者寻求帮助,但就算是执行者不帮,那也是规则允许范围之内。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时九可能会帮她。
“那当然是因为时姐姐是个好人啊,你都死了,她能从你那得到什么?”焦糖愤愤不平地说道,别的鬼求着时九帮忙时九都不帮。
到这个女鬼,反倒怀疑起时九了?
女鬼看了一眼焦糖,吓得焦糖跑到黑猫的后面蹲着,心中默念,我是个蘑菇,我是个蘑菇,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我不相信。”女鬼目光又落在了时九身上,她警惕地说道。
时九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沉默不语,唇角翘起,这个女鬼,不太笨。
“那我就不管你了。”她笑着说道,“焦糖,小黑,咱们走吧。”
时九当然有所图谋,但那是她绝不能透露给焦糖的事情,更不可能告诉给女鬼。
她迈步往前走,头也不回,毫无眷恋,毫不犹豫。
“等等,请你帮帮我……”女鬼突然叫住了时九。
她还是动心了,还是心存侥幸,兴许执行者,真的是个好人,兴许,她真的只是想帮她……
时九唇角勾起,缓缓地转过身去,轻快地说道:“好啊。”
乌云压顶,树叶飒飒作响,这一天注定不会平静。
“请你不要报警。凶手他爸,是警察局的副局长……”女鬼身体颤抖着,像是回忆起来了一些恐怖的往事,“校长,是他舅舅,你斗不过他们的。”
时九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有点难办,权大压人。
来想找个偏僻的鬼,可能事情会可以做的隐秘一点,但现在除了闹大,好像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叫什么名字?凶手。”时九问道。
“高三七班,刘予。”无限的恨意似乎随着这个名字被吐露,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少女狼藉的过往。
时九抬头看了看天,“待会儿有高一的年级大会,在操场上办,应该会有人注意到你的。”时九轻声说道,“我会很快解决那个家伙的。”
“要下雨了,你要跟着我么?顺便看我揍人。”时九问道,眨了眨眼睛,黑沉沉的眼睛里闪着恶作剧的光亮。
这也是谎言,因为时九知道这场雨注定是不会降临,尽管所有人都以为它会到来。
女鬼有些意外,随即点了点头,“好啊。”
焦糖抱住黑猫,小声说道:“小黑啊,你爸比和别的女鬼跑了,以后你就只有妈咪了。”
黑猫无言以对,合上了那双鎏金色的眼睛,蜷缩成一个黑色的毛球,它的年龄都足够当焦糖的太太太太太太太爷爷了,没大没小的臭丫头……
算了,看在你胸大的份上,就原谅你吧。
学校的演播室在高三所在的楼,最上面的一楼,其他的教室是用作美术室和器材室。
平常很少有人来这一楼,因而也变成了约会抽烟的圣地。
坐在七班最后一排的刘予收到了一张小纸条,来自时九。
“高三七班的刘予同学,我有些话想对你说,请问你能来见我一面么,第三节课课间,问天楼最高层,不见不散。”
递纸条的人,是高三七班楼梯口的洒扫的值日生。
“递纸条的妹子长得很正点,穿的是高一的校服,你小子可以啊。”递纸条的人如是说。
美术室的门没锁,时九坐在一张桌子上,手里握着一个画板的支架,又觉得这个东西有些太温柔。
略一思忖,捡起来了一根废弃的不锈钢的桌腿,冰凉的质感,厚重的质量,很称心如意。
时九顺手把那根不锈钢桌腿放到了身后。
焦糖抱着黑猫坐在窗沿上,看着走廊上的情形。
女鬼站在时九的面前,看着时九熟稔的一套流程动作,突然就意识到了,这个看起来很温柔的执行者,也并非表里如一的人。
“执行者……我的名字是林梦雪。”女鬼看着时九,不冷不淡地说道。
时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脑海里却想起了那个叫林梓的爱哭鬼。
九九,好像只有那个家伙会这么甜腻腻地叫她,为什么想起那个家伙,她却能会心一笑……
刘予高高兴兴地走到了美术室,而后故意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甚至有些轻蔑的神情,看着时九。
“就是你找我的,高一的?”
时九反手握住了身后的棍子,从桌子上轻轻地跳了下来,一棍子甩到了刘予的脸上。
棍子上沾了血,一颗带血的牙齿被吐了出来。
“丑婊子,你特么地不想混了,是不是?”他捂着牙,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
时九打了个弹指,“小黑,你来打,我动手的话,会被看出来的。”她眯着眼睛,笑着说道。
焦糖咂舌,果然眯眯眼的都是怪物,那一棍子下去,她看着都觉得牙疼。
时姐姐,一定是个白切黑。
黑猫闻言摇了摇尾巴,倦怠地睁开猫眼,从焦糖怀里跳了出来。
卑微的人类,竟然这样使唤它,你叫我打人我就打人,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小黑加油哦,回去给你揉尾巴。”说着,时九又是一棍子甩了过去,利落地抬腿,踹了上去。
她踩在刘予的肚子上,听着他痛苦的咒骂,觉得脑壳子疼。
“安静点,要不也在你嘴巴上开一刀,刘,予?”时九似笑非笑地说道。
黑猫亮出来爪子,算了,自己挑的主人,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
“你放过我,你不要杀我,呜呜呜,我还小,我还是个孩子……”他哭着说道,鼻涕眼泪一脸都是,看着有点恶心。
于是时九退后一步,给小黑自由发挥的空间。
刘予觉得自己的右眼很疼,像有一只爪子在抓他的眼球,但空气里分明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