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啊,阎王殿的往生镜,别说是前生前世,就是上到祖宗十八代都能给你查出来。”
时九闻言反倒摇了摇头,那就算了,她是不想和那位长着飘柔的紫色秀发的阎罗王殿下搭上关系。
那些年我和我渣过的男人不得不说的故事,时九有种预感,将来她还会遇到不少这样的事情。
“不过,我可以给你讲讲我知道的事情,关于从前的时九,还有阎王殿下。”孟小十有些古怪地笑了。
时九有些毛骨悚然,感觉有些不妙,却还是点了点头。
总要知道她都做到了什么样的程度,都干了什么事情,这样才能基本上了解一点扶云到底在想什么…
是想把她送到那一层地狱受苦受难,还是亲自处理她。
黑猫跳到了时九的肩膀上,它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不过对于黑猫来说,它倒是没觉得主人这样有什么不对的,扶云跟主人比起来,只是个小孩。
沧海桑田,沧海变桑田,桑田变沧海,那样漫长的时光,总是要找人打发乐子。
遇到好看的人逗弄一下,在时九的眼中,就和逗弄一只猫猫狗狗没有什么区别。
此事无关于情爱,只是找乐子的一种方式。
但撩者无心,被撩者有情。
十年,对于扶云这样的神来说,不过是漫长生命之中的白驹过隙。
而对于曾经的时九而言,就连白驹过隙都算不上,只能算是匆匆一瞥,她都不会记在心上。
但就是这样渺茫的十年里,扶云记住了时九,长久的。
突然的某一天,地狱的天空裂了一条缝隙,一颗陨石穿过了缝隙,坠落到了血池。
一个穿着黑裙子,披头散发的女人出现了,她的身边还带着一只黑猫。
她住到了孟婆那里,帮她翻了土,种了草药,那个时候,孟小十,还不是孟小十。
孟婆汤对时九没用,所以最先开始的时候,地狱里的所有鬼魂都以为时九是个从别的世界掉了下来,摔坏了脑袋的神。
于是她又住到了阎王殿的特别接待所里,并且开始了撩而不嫁的渣。
当时的扶云才一千多岁,上岗几百年,还是个很单纯,很爱工作的好神仙。
虽然头发被时九吐槽太过基,但还是个很积极向上的好少年。
原本扶云每天工作睡觉,正正经经,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勤勤恳恳,但正是这样才让时九看不下去。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此时不嗨皮,等到年龄大了,用陨石冲浪都能砸到别的世界去。
于是时九给地狱安装了智能检测设备,按照五等文明世界的评判标准给罪犯们判刑,因而扶云的案头工作就少了大半。
闲下来的时候,就打打游戏,到处去玩一玩。
顺带着的,还有时九十年如一日的早安问候。
她每天都问他什么时候娶她。
她一招就能把他按在地上,树上,桌子上,等着他的回答。
她肆无忌惮地撩拨他,骗他留长头发,一直留到脚后跟才好,没羞没躁地夸他生的好看。
起初时九真的只是闹着玩,看扶云还害羞的样子觉得有意思,后来,她是想要他的钱。
地狱是最有钱的地方,为了让死者在冥界少受苦,亲人会给很多买路费,这些钱最终大半都进入了阎王殿。
那些钱,都是扶云留着给未来媳妇的,得知了此事,时九便对那一笔钱动了心思。
在某一个天气不太好也不太差的时候,扶云同意了时九嫁给他。
大婚大日,扶云酩酊大醉,醒来的时候,就知道鬼门被拆了,现在破破烂烂的,而他的私人小金库也空了。
那把钥匙,是他亲手给时九的。
原来,她看上的不是他的色相,而是他的钱财。
可当扶云明白这一点时候,已经太晚了。
差一点,她就是他的妻子了。
时九永远的离开了,在此后的几千年,再也没有陨石掉到地狱里,更没有时九。
地狱原来是一片贫瘠的土地,无尽的火焰吞噬了一切,没有任何植物能在地狱生长,但时九在这种下了曼珠沙华和曼陀罗华。
它们据说是某个世界毁灭的时候留下的种子,被她带到地狱里改善环境。
孟婆的药草原先也要从人间带过来,后来时九把孟小十院子里的土从地下百米开始翻新,换上人间的土。
那些于鬼神而言都十分困难的事情,对于时九而言都不过是易如反掌。
神秘,强大,扶云掉到了时九的陷阱里,在他同意娶她的那一天,她袭卷了扶云所有的财产。
不仅如此,时九还把鬼门上的法阵破解了,上面的珍贵法器都扣了下来,一点也没剩。
从前的时九到底是怎样的,现在的她在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轮廓。
尽管所有人提及她时都是包含恨意,却又偏偏还想念着她,希望她再度出现。
她出现这件事本身,就像是一场梦境,如今大梦一场空。
没人知道时九从哪来的,她没有前世今生,没有过往。
只是地狱的人都知道了,时九不是神,没有神这么没节操的,大婚当日卷款逃跑,够缺德。
时九作为骗子的职业素养告诉她,不能再去作案现场,三千世界何其多,总有地方她还没走过。
于是后来,她再也没去过地狱。
时九听完后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她差一点嫁了人,这个信息量有点大,她要缓一缓。
“那两百亿去哪了?小黑你知道吗?”时九问道。
黑猫点了点头,它当然知道,被主人你去星际车行提了一辆限量版豪车。
那辆豪车还有一个爱称,叫小芳,全名叫美丽的小芳。
“喵喵喵,喵喵喵喵。”小黑说道。
“说人话。”时九微笑着说道。
小黑愤然地伸出来爪子,在地上用猫爪印写字。
这一届的主人太难带了,一点心有灵犀都没有。
还要它说人话…
不知道猫学人话很难的么?
小黑写的字都是由像梅花花瓣一样的猫爪印写出来的,看起来有种丑萌丑萌的感觉?
“两百亿被买车了,车叫叫小芳,只开过一次。”孟小十对着小黑的字念出了声,最后两个字尾音上扬,变了调。
小芳,嗯,很符合时九取名废的风格,她所有的天赋大概都用来给黑猫取名字叫黑羽了。
叫黑羽的这位,现在芳名叫小黑。
抗议无效。
“两百亿用来买车?那现在车在哪?”时九觉得自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咬牙切齿地说出来这句话。
想她连驾照都没有,过去的时九都用两百亿买车了,今时不同往日这句话,当真不欺我。
黑猫继续在地上写道:“阿方索星,纪元经度代号1230,纬度2310。”
它无辜地睁大了眼睛,它只是一只可怜又无助的小猫咪。
它是不会告诉现在的时九从前她也没考到星际驾照,因为她都不算是人,属于危险一级警戒对象。
从前,是它负责开车。
拿两百亿买车,也是它死缠烂打喵喵喵得到的结果。
把那两百亿拿回来是没法子了。
阿方索星在哪?
纪元经纬度代号又是什么鬼东西?
(别问,要脸,作者君瞎编的。)
这件事,时九做的的确有点不厚道,不,已经不是不厚道的层次了,完全是不要节操的程度。
时九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把人家娶老婆的老婆本给偷了,还逃婚了,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情么…
问题又回到了原地,“小十,借我两百亿,等我回人间就烧给你。”
“你看我像是有两百亿的鬼吗?除了草药钱地府报销,其他的我都是无偿劳动的。孟婆虽是半个鬼神,但大多都是前生犯下重罪的。”
孟小十声音有些飘忽,“你看,我们都免不了要为自己的过去赎罪,即便是我们不记得了。”
时九的脑海里有电光石火的念头闪过,但那快若闪电的想法她没抓住,就这样从脑海里飘走了。
一瞬间恍然若失。
“实在不行,你就嫁给他呗,阎王殿下也算是我们地狱一枝花,你不是最喜欢生的好看的人吗…”
“我遇到了比他好看千万倍的人,我喜欢那个人。”时九毫不犹豫地答道。
“所以我不会嫁给扶云,无论是此生此世,亦或是将来,我都只会喜欢那一个人,嫁给他一个人。”
原来她也是会喜欢一个人的,孟小十的手指微微发颤,只是对象,既不是她,也不是扶云。
“时九,说句真心话,你觉得,对于过于的时九而言,扶云算什么?”
那一刻,空气凝滞了。
时九沉默了下来,黑猫挑起来一只鎏金色的眼睛,看向了时九。
时九轻声说道:“我不知道,也许,她也有过一瞬间的心动。”
从前的时九,是为所欲为的人,没人能逼迫她做她不想做的事情,所以那场婚礼,她也是情愿的。
在大婚上逃跑,兴许是因为她察觉到,这个玩笑开的有点大了,所以才会临阵脱逃。
偷了人家两百亿,就能掩盖住自己也曾心动的事实,自己又可以自由自在地做想做的事情了。
那刹那间的心动,终究和真心诚意,全心全意的喜欢相比,相差甚远。
从时九口中吐露出的喜欢这两个字,让孟小十觉得这样心痛。
为了她自己,也为了扶云。
“你可以什么都忘了,对从前做的那些事情无动于衷,可对扶云而言就公平吗?他做错了什么,是你先说的想嫁给他,你只当是个玩笑,他却信了。”
孟小十的声音有些低沉。
时九平静地说道:“时间会让扶云忘掉的,如果一千年不行,那就一万年。”
“时九,你就不想找回记忆吗?”孟小十抬头,却看见时九淡漠的神情。
时九笑了笑,眼神却有些冰冷,“为什么要找回来?为了让我变成你期待回来的那个人吗?然后为那些错误负责吗?恕难从命,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好。”
她站起身来,往着房间走去,身后有一个杯盏,直直地向着她的背袭来,她虽然看不见,却能感知道。
“我讨厌你,我恨你,为什么你不永远地消失,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记得,为什么你要喜欢一个人…”
无数的茶盏冲向了时九,加持了强大的法力,随着孟小十的情绪趋于猛烈,往时九身上冲击而来。
时九并未打算躲,因为杯子的速度实在太快,她闭上眼睛,意料中的疼痛感却并没有到来。
黑色的翅膀倏然间张开,猎猎的风声响起,杯子彭的一声炸开,碾碎成粉末。
孟小十疑惑地睁大了眼睛,温热的液体从脸颊上流淌下来。
她伸手擦了擦脸,惊愕地看向时九,一片阴影投了下来。
时九身后张开的翅膀化作锋利的刀刃,“你喜欢的人,并不是我,所以那些恶劣的脾气,也不要施加在我身上。”
她的声音依旧很温和,回过头来,巧笑嫣然,目光却极为冰冷,如同冰棱一般。
时九抬头,看向了地狱的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景象,带着些许的雾气,还是有太阳和月亮的人间要好。
那里有她爱着的人,还有爱她的人,他爱的是现在的这个时九。
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喧嚣着,早点离开这个操淡的地方,景止还有焦糖他们,他们还在等着她。
在回去之前,她得弄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生物,这动不动就变身成鸟怪的问题,又要怎样控制。
如果是翅膀的话,那应该是可以飞起来的。一如当初在鬼门之前,她救下景止的时候。
她需要练习。
等到回人间和景小孩相遇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人。
她只是喜欢景止而已,只是想作为一个平凡正常的女孩和他相遇而已,不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也不是一个执行者,更不是一个怪物。
黑色的裙子逶迤开,在空气之中如同黑色的云霞,印染在孟小十的目光中。
巨大的翅膀带起来了身体,黑猫随即跳到了时九的肩膀上。
黑色的细绒覆盖了时九的面容,纯粹的黑色侵蚀着她面容,来回拉扯,最终停留在了她的脖颈。
漆黑的眼睛平静无波,一道疤痕停留在了额头。
黑色的纱衣变成了黑色的云雾,如影随形,开路。
蝴蝶骨上那道疤痕便彻底露了出来,直逼心脏,触目惊心。
看着这个疤痕遍布的时九,孟小十身体里有一根弦绷紧,她一直在质问时九为什么遗忘,却从未关心过,她都经历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