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当真把宋绥这些年的吃穿用度都算了一遍。
不比他国质子过得惨兮兮的,宋绥不仅吃好睡好,还有自由。
非但如此,户部尚书还查出来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宋绥有很多见不得光的收入?
葫芦一根藤上七个瓜,牵扯出朝中许多大臣来。
大夏还没亡国呢,这些老家伙就已经开始打算叛国了?
宋绥也真是够绝的,在夏国的地盘上就已经开始想着拉拢夏国的中心阶级了。
盛怒之下,焉有完卵,夏云栖表面上说着宽厚大方的宽恕之语,罚了几年的俸禄也就完事了,背地里却已经让暗卫们行动起来,安插到这些图谋不轨的官员家中。
一旦他们再敢有异动,那就先斩后奏。
宋绥在夏国的生活都比得上夏国嫡系的皇族了,这一切都是仗着夏云栖,夏云栖作为一个颜狗,倾尽所有,最终一无所有。
在颜狗眼中,谁丑谁没理。
于是时九带队,在质子府当街质问宋绥,有的人,在夏国过着奢侈无度的生活,还要假装是个翩翩公子,厚皮不要脸。
如果不把这钱还了,那就别想回宋国。
宋绥哪里受过这种耻辱,一口气没上来,晕倒在了质子府的门口。
众人嗟叹不已,燕都的小姐们芳心大乱,都碎成渣滓了。
她们最大的粉头,当今的女帝,如今都已经粉转黑,还是早点找新的偶像吧。
时九这个国师当得非常舒服,主要是有夏云栖在撑腰。
时不时就组织个皇家宴会什么的,世家姑娘们各有各的好处,身姿婀娜,含羞带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谈吐更是不凡,看着长得好看的,时九觉得自己饭菜都能多吃一些。
不过到底是谁看谁就不一定了……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你。
时九近来已经成了燕都的第一佞臣,蛊惑君心的本事不小,长得还一副小白脸的模样,性格又极为温和,成了不少姑娘家的梦中情人。
夏云栖的文韬武略,过了两千多年,已经远胜于当年。
时间是把利刃,杀去了所有的天真,后来我们最后剩下的一地狼藉,叫做成熟。
时迟近来和宗庙过继来的一个皇子相处甚好,如今叫夏辞。
夏辞从前是个无名无姓的,是夏云栖的二哥的十八房侍妾的丫鬟怀上的孩子,后来那丫鬟抬作了通房丫头,难产而死。
夏辞两岁不到就被送到了太庙里面,给大和尚抚养。
比起夏辞,夏云栖的命好,出身是顶顶尊贵的,前面几个皇兄最终都因为意外死了,这皇位最后落在了她的头上……
早年寺庙里的方丈给夏辞批命,是凤凰的命格。
于国于家,都是吉祥,年幼虽然坎坷,往后非富即贵,一生通达。
就因为这句话,庙里的和尚们对夏辞都很是关照。
出家人,也是免不了俗的。
夏云栖夜半的时候,和时九在太庙的屋顶上喝酒。
今日她们是为了秋日的祭祀而来,祈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下午的时候下了雨,地上泥泞难行,便在这太庙留一晚上。
夏云栖和时九听到几个洒扫的小和尚正在戏弄夏辞。
小和尚们说了夏辞的命格,一个男孩子,竟然是凤凰的命。
以后怕不是要雌伏谁的身下。
夏云栖只是感慨,这太庙也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这么点大的孩子,自己又怎么会懂这些,怕不是更哪个大和尚学来的。
在一众的秃脑袋里面,夏辞格外地清晰,一头漆黑的头发在月色底下格外地柔顺而光亮,脸颊很白。
夏云栖醉醺醺地道:“有点意思,时医生,你说,要不我就养了这孩子当太子吧,反正这辈子,我也没打算找男人了。”
“你看我,就算是找了个称心如意的男人生了孩子,最后还不是一刀捅了他,男女之情,过了那时候就没感觉了。”时九自嘲地笑了笑。
“这孩子模样不错,看起来又乖巧,养着定然不费心。”夏云栖道。
时九眯了眯眼睛,淡淡地笑道:“不错,长了个美人的骨架子,往后定不丑。”
夏云栖把酒壶放到了一边,从屋顶一跃而下。
她醉醺醺地走到了夏辞的面前,揽着夏辞的肩膀,伸出手指,在小和尚们的面前摇了摇,笑着说:“你们这群小孩,可知凤为雄,凰为雌?凤凰,那可是兴国的祥瑞。”
“哎,小孩,你可愿跟我走,我许你个一世荣华。”夏云栖拍了拍胸膛,洋洋得意地道:“我可是,这大夏的君王,这万里河山,都是孤的,你,也是我的臣民。”
小和尚们已经被惊呆了,今天陛下在宗庙秋祭的事情,他们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没机会去前院看罢了,没想到,就是眼面前的女人。
“你当真是夏国的国君?”夏辞抬头问道。
夏云栖点了点头,伸手把夏辞揽着,“那是自然,我能骗你不成?”
“那,我该唤你一句姑姑。”夏辞冷冷清清地道。
“嗯?”夏云栖的酒意顿时清醒了大半。
“我父亲,是曾经的二皇子,夏云迢。”夏辞道。
时九手里握着酒壶,她的酒力依旧不好。
所以,她这一壶里面,放的是水。
夏云栖最近被朝中的几位大臣逼得有点紧了,后宫空虚,要立嫡立长,比他们自己的闺女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还要紧张。
夏辞这孩子,真的是二皇子的孩子吗?
二皇子的孩子太多,听说有几十个,时九也早有耳闻,现在倒是巧了,见到了个活的。
此时再袖手旁观,便是她这个国师的失职了。
时九从屋顶一跃而下,扛起了夏云栖,对夏辞道:“还不跟着我走,等到你姑姑醒来了,就记不得了,到时候就要赖账了,你的一世荣华也要没了。”
夏辞握住了手中的扫帚,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上了时九。
他想要,这一世的荣华。
姑姑说,凤凰,是兴国祥瑞的命格,她不能赖掉他……
后来夏云栖带着夏辞回了宫,学了大半年的礼仪和学问。
最后在所有官员的心知肚明之下,立夏辞为储君。
夏辞这孩子也是个生性沉寂的,从前一直住在庙里面,自幼便死了亲爹,不过夏云迢那种风流的家伙,怕是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他自己到底生了多少的孩子。
这样的爹不要也罢。
那个通房丫头的亲娘也够惨,本以为能母凭子贵,结果拼死生下了孩子,自己倒是没了性命,孩子还被送到太庙里面养着。
现在即便是夏辞摇身一变成了预备太子,依旧是一身冷清,像是还在庙里面一样。
夏云栖有点想知道,如果真的有一天,真的把万里河山都交给了夏辞的手上,他是否还是会像是如今这般的模样,小小年纪就无欲无求。
当时抓着她的手求她收养他的时候,可不是如今这副模样。
也许是处于同情,也许是血脉相连的关照,夏云栖对夏辞百般宠爱。
颜狗对于长得好看的,难免会多加关爱一些。
夏云栖就不信了,难不成她从小关怀,还不能把夏辞焐热了,她可是他的亲姑姑。
近来事务繁琐了一些,秋日之后,就是朝贡的时候了,地方要开始进贡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来了,招待这些地方官员倒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时迟和夏辞也因而最近时间宽裕了一些,每日读完太傅教导的课程之后,就整日整日地下棋,非要争个你死我活,你胜我负,才会罢休。
时迟对于火焰和门的把控能力也在日渐地提高,战斗力放在了那里,夏云栖也就任由着时迟带着夏辞出宫逛一逛了。
除了进贡的事情,还有一件大事,那便是秋闱考试。
最近丞相衣锦还乡了,位置空缺了下来,正好选个新的,听闻这次的考生之中,有不少都是在世间享有盛名的才子。
夏云栖对着夏辞这个孩子很上心,像是要拿他当真儿子养。
不过夏辞只是把夏云栖当姑姑,后来是把夏云栖当姑娘。
在时九和夏云栖还在为一堆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夏辞和时迟每天就下下棋,写写字,聊一聊人生理想。
本来夏云栖让时九去当监考官,奈何时九那天忙着去顺天府办案子,京城里一个大官,家里面藏着许多的男孩和女孩,甚至还做了禽兽一般的举动,引发了众怒,要她亲自去审一趟才行。
自从有了自己的孩子,时九对这种人是越发恶心厌恶,如果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那人和畜生在本质上也没有什么区别。
最后判处的结果,是先阉后杀。
时九可不想,往后再出来什么忍辱负重,倒咬一口的事情。
后来时九的美名就渐渐变成了恶名,朝堂上的官员们都怵她,大家都是“男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不过这不妨碍时九力压宋绥,成了天下第一的君子。
时九觉得自己此时如果招了她其实是个女人的话,那出门大概会被天下人的唾沫淹死,女儿家的芳心可不能轻易辜负。
过冬的时候,宫中举办了盛大的宴会,这一年风调雨顺,海晏河清,朝堂上的风气也好了许多,夏云栖在百姓中的口碑也好了许多。
不过宋绥似乎回了宋国之后,过得并不是很好。
宋国的二皇子叫作宋训,如今宋国朝政不稳,老皇帝身体已经病入膏肓,不知什么时候就要驾崩了。
朝中如今分为两派,一派是皇后族系的,唯宋绥马首是瞻,宋绥为了宋国,如今可是在夏国做了十年的质子。
于国于民,宋绥对举国上下都有恩。
宋训为了表示自己的仁德,按照夏国的那一份账单,付了黄金千两给夏国,把宋绥带了回来,为自己赢得了一个仁义的名声。
送宋绥去边境的,是夏云栖,算是送宋绥最后一程了,顺便在这个时候,和宋训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支援之意。
如果宋训想要夺皇位,夏云栖表示自己一定会全力“声援”宋训。
宋训觉得很意外,从前普天之下都知道女帝对宋绥的百般宠爱,万般骄纵,如今这种情形算什么?
大概传言都是信不得的。
宋训细思极恐,难不成……
这都是夏云栖的阴谋,为的就是,让宋绥当做是挡箭牌,纵容宋绥的野心,正好把夏国两面三刀,对她不忠诚的臣子全都揪出来,高,实在是高。
夏云栖莫名其妙地看着宋训的脸色千奇百怪地变来变去,不由得皱起了眉,这人想什么呢?她都说半天了,恭送二皇子,他倒是走啊。
她还赶着回王都呢,夏辞不知道这几天饿死了没有。
哎,人类幼崽真是一种让人无时无刻不感到担忧的动物啊。
宋训恭恭敬敬地跟夏云栖抱拳告别了,没想到夏国国君,藏得如此之深,城府如此之高,断然不能和她交恶,还是地谨慎对待。
夏云栖没想到,不过是短短的时间内,宋训已经把她列为了危险人物,不过能让人心生畏惧,总比被欺负要好。
上一世,夏云栖是娶了宋绥之后才让他回国的,背后站着夏国,又打着两国交好的旗号,宋绥可是占尽了她的便宜,最后却反咬一口,当属无情无义的典范了。
这辈子,夏云栖只想看着宋绥挣扎不得,一无所有,直接杀了他未免不解恨,她倒是要看看,没了她,宋绥是不是也能像从前那般一帆风顺,就连天下也是唾手可得。
夏云栖友情赠送了一块玉珏给宋训,这样的玉珏她还有很多,都是时九练刀功的时候随手雕刻出来的废料做出来的,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时九让她闲着没事就都送给一些好骗的冤大头,表示一下哥俩好,眼前这位似乎就挺好骗的。
宋训果不其然地激动地收下了,还空口允诺了夏云栖许多虚头巴脑的承诺,不过夏云栖也没放在心上。
宋绥的马匹隔得远远的,看着宋训和夏云栖相谈甚欢,心中百味陈杂,她从前,不是喜欢他的吗?
从前恃宠而骄的宋绥,如今失去宠爱的宋绥,把一切都归咎给了时九,如果不是她的出现,夏云栖也不会喜新厌旧,她也不会不再喜欢他。
可宋绥却没想过,他其实一点也不爱夏云栖,从头到尾只是利用而已,而如今,也只不过是不甘心而已。
就像有一把刀,从前一直被他放在手里把玩,他随手扔了,被别人捡了回去。
而这把刀却破茧成蝶,洗尽铅华,成了普天之下最锋利的刀刃。
在一系列的友好会谈之后,夏云栖志得意满地带着队伍班师回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