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是四月。
朝中呼唤迎回太上道君赵佶还都的呼声越来越高,便是大宋观察周刊也刊载相应文章。
赵桓顺应民意,也一而再,再而三派遣使者,催请赵佶还都。
徽宗皇帝在金陵过的颇为自在,并不愿意返还开封。所以赵桓虽然再三催请,赵佶却不肯答应,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拒,乃至于到最后,甚至连使者也不愿召见。
如此一来,赵桓便很尴尬。
虽说赵佶是自己不肯回来,可是在民间便有了赵桓不孝的说法。
面对这种局面,赵桓也是非常恼火。在四月末时,再次派出以秦桧为代表的使团,邀请赵佶还都。与此同时,涪陵郡公赵叔向上书献策,言太上道君身边有奸诈小人阻挠,不肯让官家父子团聚。当以雷霆之势,铲除宵小,方可迎还太上道君。
宵小,奸诈小人?
赵叔向所指,无非朱勔。
蔡京在三月时已经病逝,赵佶身边便只剩下朱勔一人。
而这朱勔,在东南经营多年,门生故吏多不胜数,也是赵佶可以立足东南的左膀右臂。
只要斩杀了朱勔。赵佶在金陵无所依靠,自然可以回还。
赵桓听了赵叔向的主意后,也颇为意动……
五月初,苏州团练使,两浙路副都统制关胜奉命开拔,前往河北兵马元帅府听命。在途经金陵时,关胜父子入城拜见徽宗皇帝。赵佶倒没有再也。便让朱勔出面接见。哪知道,关胜父子在酒席宴上突然翻脸,当场斩杀朱勔。并取出圣旨,言受官家密旨,铲除奸贼。同时。关胜所部兵马,迅速冲入金陵并掌控于手中。
赵佶见此情况,便知道是赵桓的主意。
赵桓决不可能容忍他继续留在东南,便使出这雷霆手段。
不管他内心里多么不情愿,也知道继续停留金陵可能性不大。朱勔一死,其党羽立刻土崩瓦解。赵佶就算再喜欢金陵,却失去了立足东南的依持,只得下诏,准备还都。
赵桓得到消息,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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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佶要返还开封了!
可是宋金之间的谈判。却是一波三折。
康王赵构在上京拜会了女真大狼主,金太宗完颜吴乞买之后,态度陡然发生变化。
本来,他是居中平衡,可到后来。却开始转而支持梅执礼,表现软弱。
李纲坚决不同意增加岁币,更要夺回燕山府。而女真方面,则是要求割让燕山府,理由是这燕山府已经被他们占领。双方拉锯式的谈判,整整持续了一个月之久。李纲也是筋疲力尽。加之水土不服,入五月之后便一病不起,无力继续谈判。
赵构决定让李纲回转真定休养。
李纲虽不太同意,奈何身体确实不好,根本无力主持。
而双方的谈判迟迟没有结果,想来最后也不会有什么东西出来,只得答应赵构之命,前往真定。
可是,李纲却未想到。
他前脚刚走,赵构后脚便命梅执礼主持谈判,迅速达成议和。
待李纲得知后,想要阻止已来不及,只气得口吐鲜血,昏倒在病榻上。
“李纲误国,有悖官家期盼,实罪该万死。”
醒来之后,李纲放声大哭。
若非亲随发现及时,便险些自尽。
而此时,赵构则兴冲冲带着签订下来的盟书,踏上了回还开封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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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郎中,贺喜郎中!”
开封观音巷玉府后堂,稳婆满面笑容,把婴儿递到玉尹面前。
玉尹小心翼翼接过了婴儿,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深吸一口气,战战兢兢问道:“九儿姐可好?”
“恭喜郎中,母女平安。”
是个女娃!
玉尹长出一口气,脸上旋即露出灿烂笑容。
“来人,看赏。”
高娘子连忙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塞进稳婆手里。玉尹则抱着孩子,迈步走进产房。
燕奴躺在榻上,看上去很虚弱。
见到玉尹进屋来,她露出一抹愧疚之色,轻声道:“小乙哥,又是一个女娃……”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燕奴秉承的观念,也是为玉家开枝散叶,争取生个男娃,以继承玉尹血脉。可接连两个女娃,让她感觉非常愧疚。同时更害怕玉尹因此生出不满,所以不免感觉忐忑。不过,看到玉尹脸上的笑容,燕奴总算是松了口气。可紧跟着,便是更强烈的愧疚之心,唯唯诺诺,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玉尹当然知道燕奴的心思。
其实,早在产期到来的时候,燕奴便有些患得患失。
他抱着婴儿在燕奴身边坐下,笑嘻嘻道:“九儿姐,孩子却像极了你,长大必是个美人胚子。”
“可是……”
“九儿姐莫要担心,生男生女,都是我的孩儿,自家怎会有不满。”
他温言的劝慰燕奴,直至燕奴笑逐颜开。才算是放下心。
“小乙哥,却不知你可为孩儿,想好了名字?”
玉尹当然已想好了名字,于是为女儿取了个玉娇的名字,让燕奴彻底放下了心。
他让杨金莲照顾好燕奴,便出门招待一干前来道贺的弟兄。
高宠和王燕哥在三月末时,已成就了亲事。算是得偿所愿。而杨再兴也迎娶了徐婆惜过门,只是因徐婆惜的出身,张二姐始终不肯同意她做正室。杨再兴虽然不满。可是能娶了徐婆惜回来已心满意足,虽给不得她正室身份,却万分宠爱。
徐婆惜心里。也颇为遗憾,但也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什么东京上厅行首?
说穿了,也是个贱业,这名头越响亮,就越是麻烦……
杨再兴而今已做了正式武官,更是太子身边的人,这一言一行都要遵循规矩。若杨再兴没有发达前,一切都还好说。可现在,杨再兴身份地位愈高,张二姐便越是注意这方的事情。好在。杨再兴对徐婆惜万分宠爱,让徐婆惜多少还是少了几分惆怅。
“哥哥如今,真个成家立业。
新宅方成,又添千金,可是个好兆头。”
高宠带着众人上前道贺。玉尹自是高兴非常。
此次玉娇出世,场面比之玉如出世时,要热闹许多。以前,肖堃石三等人还能为座上客,可这一回,却真个有些拘束。虽说玉尹待他们还是很亲近。但这身份上的差距,让他们也不敢放肆。面对玉尹的时候,更露出几分畏惧之色,让玉尹感慨万千。
却在这时,忽听高世光前来通禀:“郎君,老种相公派人前来,请郎君过府一叙。”
种师道自从被罢免了枢密院使之后,便在家中赋闲。
权力虽没了,但却继续享有宰相的待遇。赵桓也不敢太过打压种师道,免得被人说三道四。所以,种师道而今虽然已经致仕,可人们还是习惯的,尊他为‘老种相公’。
玉尹闻听一怔,忙和众人道了个歉,便换上衣服,走出家门。
种师道若没有事情,不会轻易找他过去。这时候突然邀请他过府做客,必然有大事发生。
此前,种师道曾和玉尹说过,希望他前往河北兵马元帅府就职。
可由于种种原因,这件事一直没有消息。
前两日,赵桓在朝会上通过了赵谌出任河北兵马大元帅的任命,这件事才算是有了定论。
虽然朝堂上对赵谌为河北兵马大元帅一职颇有议论,但不得不承认,赵谌在目前是最合适的人选。首先,他是赵桓的独子,乃当今太子,身份足够荣耀;其次,开封大捷中,经过大宋时代周刊的强力造势,赵谌在陈桥亲征,英勇的形象深入民心。乃至于开封百姓提起赵谌,都会亲热的称呼他为‘小哥’。所以在声望上,赵谌也有足够的资格。
唯一的问题,便是太子无法离开东京,而且赵谌的年纪也的确太小。
不过,赵桓既然如此坚持,朝臣当中或许有人感到不满,却也只能捏着鼻子同意。
难道说,自己前往河北兵马元帅府出任参议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玉尹其实并不太愿意担任这个职务,可种师道既然这般建议,他也不好再去推脱。
一路上,玉尹思绪万千,不知不觉便来到种府门外。
入种府大门,自有那家臣带着玉尹来到后宅的一间书房里。
玉尹走进书房后,顿时愣住了。
原来,这屋中并不是只有种师道一个人,还有门下侍郎,当朝太子徐处仁,直龙图阁大学士燕瑛等人在座。
玉尹不敢怠慢,忙上前一一见礼。
他发现,大家的脸色都很凝重,不见半分喜色。
心里顿时一沉,玉尹敏锐觉察到,今天种师道把他找来,恐怕不是一桩好事。
“小乙不必多礼,坐吧。”
相比之下,燕瑛待玉尹的态度相对亲切。毕竟,他和黄裳颇有交情。当初玉尹最落魄的时候,燕瑛曾出面支持玉尹,才算是给了玉尹翻身机会。而今燕瑛为直龙图阁大学士,兵部尚书一职,说起来也是玉尹的上司。
“不知种公唤小乙来,有何吩咐?”
种师道看上去非常疲惫,看着玉尹苦涩一笑,“不知小乙今日家中添丁,把你找来,确是失礼。不过……你河北兵马元帅府参议之事已经确定,将屯驻于真定。”
“啊?”
玉尹一怔,心道一声:不是说相州,怎会是真定?
燕瑛轻声道:“小乙,和虏贼的盟书已经签订,种公兄弟种师中,将奉命出镇燕山。那边局势复杂,需有人配合得当。我等商议之后,以为小乙驻守真定,最为适合。”
“燕山府,收回来了?”
“收回来……可这收回的代价……”
燕瑛闭上了眼睛,不再开口。
种师道叹了口气,沉声道:“康王误国,竟使我大宋不败而败。
虽收回燕山府,确又增了四百五十万贯的岁贡……不过,真正让老夫感到忧虑的,确是康王同意,释放完颜宗望以及开封之战被俘获的近两万虏贼回还上京……”
“释放那两万虏贼?”
玉尹闻听,也顿时呆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