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蔷薇看向秦音,算起来她也有四五年没有见过秦音了,那时候秦音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被秦谟保护得很好,跟眼珠子似的护着。
恰是这样的秦音,变化才应该十分天翻地覆。
曾经被秦谟保护得那样严实的小姑娘,秦谟不在的那四年,又该过什么样的日子呢。
可此刻在秦音打量她的同时,白蔷薇也在注视着这个女孩儿。
她的改变其实并不大,眉眼间依旧一派清冷,貌美之下暗藏锋芒,气质依旧是独树一帜地美好。
对于秦音说出自己会修复岩彩这种事情,她只觉得这小姑娘到底还是没长大,想要与白家合作的意图过于激进了些。
“小音,白老师当然记得你。”
“你可是当年我们舞蹈A班老师最引以为傲的学生呢。”
“快过来让白老师看看,果然,四五年不见,我们小音倒是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白蔷薇凑近秦音,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脸温柔,好似压根没有故意拿舞蹈戳秦音心窝子似的。
她靠近秦音,借着肢体接触靠近,微笑着在她耳边缓缓开口:“小音,我并不想伤害你,我需要与秦谟合作,只有你才能让他有所动容。”
“我知道的白老师,白老师如此焦急,恐怕也跟白老爷的病症有关吧?”
秦音一语戳破。
白蔷薇顿时眼底划过一丝了然,她就知道秦谟这样的男人,一手培养出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单纯无辜,必然也是心思缜密才对。
何况,她调查秦音,自然也知道她与清北药局也有很紧密的联系。
可见,秦音也察觉到了父亲的不对劲儿。
以白家如今的事态。
她作为白家千金看似能把持整个白家事务,可白家二叔作为男子,且早有布局,自然比她更有威望在白老爷子斌天之后接手白家。
“实不相瞒,是。”
“我寻秦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白蔷薇沉眸,毕竟早在四年前她就已经决定跟秦谟断得一干二净了。
今时今日,她与秦谟最后的关联,也只有7E科技。
白家与秦家更是势同水火的存在。
她与秦谟是最不该有交集的。
毕竟,那个男人的眼里从来就没有看到过自己。
只有秦音,只有仿生科研,才能调动他。
“白老师,我可以帮忙。”
“不需要我哥,我也能帮你走出困境,我看白爷爷精神不振,是否经常观摩这幅岩彩?”
秦音很冷静,她来这一趟,自然有她的观察与考虑。
岩彩本质上是利用矿物颜料绘色,而并不是所有矿物颜料都是能对人的身体不产生影响的。
相反,岩彩画一般都是利用天然矿物石粉碎,研磨而成,着色岩画。
秦音看过了,这幅岩彩虽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颜色都已经淡去,不太容易找寻出它原本的模样,但仔细看其中矿物质地的遗留,大面积的“辰砂”“朱砂”“雄黄”也是一种对人体质伤害的诱因。
白老爷子虽然精神气不太好,但在听到秦音这话时,也不禁向她的方向看过来。
“小姑娘,你懂岩彩?”
“这幅岩彩是我妻子的遗物,我已经留了四五年了,每日都放在我的房里,四五年前它还色泽饱满艳丽,现在却越来越黯淡,我想是不是她想我了,要通过这幅《神女飞天》告诉我什么。”
“我老了,也知道自己这副身体亏空得厉害,我时日不多了倒也没什么,只是薇薇一个人留在白家,我实在不放心。”
“所以,我想亲自见见秦谟。”
“你就是他的妹妹吧?你们眉眼间……倒是挺像。”
“眼神都那么冷静,也难怪我第一眼看你就有种说不出的亲切。”
白老爷子发话了,他们凑得近,周围想上前的人皆被摒开,便也没多少人听到白老爷子的话。
秦音看了一眼白蔷薇,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
原来要见秦谟的人,从一开始就是白老爷子。
他应该是调查到了秦谟的背景,是以故意请君入瓮。
她就说白薇老师醉心舞蹈事业,怕是对白家这样庞大的家族管理,有心无力。
但她要是能接手7E科技,那情况又截然不同了。
白老爷子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在亲自给自己的孙女铺路。
而秦谟,是他为白蔷薇物色的最佳人选。
毕竟,对外来说。
他有个儿子是为秦谟而死的,秦谟于情于理,都不能拒绝白老爷子的临终“请求”!
这分明,就是在挟恩必报。
不过那些弯弯绕绕的思绪都被秦音冷静地掩藏下来,她倒是对白老爷子说自己跟秦谟眉眼间有些相似的说法感到诧异。
从小,秦音就知道自己跟秦谟、秦肆不是一家人。
便从不关注他们之间是否有长相上的相似。
但此刻白老爷子说她与秦谟眉眼间有相似。
秦音愣了一下,旋即侧目看了一眼墨亦琛,忍不住询问道:“阿琛,我跟哥哥眉眼间真的像吗?”
她从不敢关注。
也从不往那方向想。
心底早就笃定地认为她与秦谟就是毫无血缘的兄妹。
可她与秦谟相处了太多年,真的会有一个陌生男孩儿愿意这样不顾一切付出亲自养一个比他不过小几岁的小姑娘吗?
毫无保留地付出。
毫无索取地交付自己拥有的全部。
这太匪夷所思。
“眉眼间有五六分相似。”
墨亦琛如实道,但谁都会觉得这是秦音与秦谟自小一起长大的原因,两人相处太久,性子都相似,更何况是眉眼间的淡漠感?
没人探寻,没人察觉。
秦音点点头,心底没什么底。
即便她再不愿意作为君家人活着,可也不可能是秦谟真正的妹妹呀。
他真正的妹妹,已经夭折了。
而自己,只是恰好与那个夭折的女孩儿年纪相仿而已。
或许在哥哥眼中,已经把她当做那个妹妹养着呢?
秦音歪头,突然有些难受。
怪自己胡思乱想。
刚歪头,脑袋就被一只大掌稳稳撑住后脑勺,随即男人的脸便俯身凑到了她脸侧,修长的指尖浅浅点了秦音的太阳穴一下,嗓音温柔磁性:“音音,在胡思乱想什么?”
(
秦音侧目,蓦然就撞入秦谟那双淡漠中透出几分调侃笑意的眸子。
哥哥就是这样,好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一秒就能看出来,她在想什么。
秦音委屈巴巴地瘪了瘪嘴,言不对心道:“没想什么。”
“哥哥,你怎么……”
怎么这么大喇喇就来了?
不是说好要先让她来试探试探白家,再从长计议的?
秦音皱眉,防备地看向白老爷子,虽说这老人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好,但到底是老狐狸一只,他们初来H国就被算计和惦记上了。
可见白老爷子缜密的心思。
他以白蔷薇作饵,根本目的就是要秦谟为白家卖命。
还有所谓白聿铭的死。
到底是什么样的真相也未可知。
之前种种皆是她的猜测,现在当事人秦谟就站在白家老爷子和白蔷薇面前,而秦谟看向白蔷薇的眼神依旧很稳定的冷肃。
秦音迷茫了。
面对秦音的狐疑,秦谟只是笑着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又侧目深深瞥了墨亦琛一眼,道:“墨总,照顾好音音。”
墨亦琛挑眉,拢住秦音的肩膀,轻轻颔首:“哥,咱们都是一家人了。”
“称呼倒也不必这么生分。”
“……”秦谟:这狗玩意儿,还好意思叫他哥?
当年,墨亦琛可是他们圈子里拽得最二五八万的人。
走哪儿都是一众兄弟规规矩矩叫“墨老大”的份儿。
那辈分,可从未降下去过。
这会儿乖乖叫他哥的样子,别说……秦谟还有点小爽。
不过,一想到他这老男人跟自己岁数一般大还敢觊觎自家养大的小白菜。
顿时眸又沉了下来。
秦谟冷冷赏了墨亦琛一个白眼,冷哼一声:“墨亦琛,皮痒找抽?”
墨亦琛骄矜地轻挑眉梢:“只要哥哥想,也不是不行。”
“谁让我辈分小呢。”
调侃的语调,漫不经心地姿态,男人帅得很有格调,只是嘴确实有点欠儿。
一时间,秦谟被干沉默了。
“知道自己小就好。”
秦谟冷不丁来这么一句,便也不再接墨亦琛的话,转而看向坐在轮椅上的白老爷子。
“白家主,好久不见。”
秦谟依旧端得一身不卑不亢,似乎并没有因为白家主的算计而恼怒。
只是他又瞥了一眼站在白老爷子旁边的白蔷薇,眉心一蹙:“这位白小姐,就是阿铭的双生妹妹?”
白蔷薇对上秦谟打量的冷眸,心尖紧了紧,随即露出温柔的笑来:“秦谟,何必叫白小姐这么生分?”
“不论如何,我们也算老熟人了呢。”
白蔷薇微微一笑,像是笃定秦谟与自己有所交情。
秦谟眉梢轻挑,冷漠又轻纵地盯着白蔷薇,薄唇缓缓勾出残忍狠厉的弧度:
“白聿铭在哪?”
“你把他怎么了?”
白蔷薇一脸无辜,依旧端着一开始出现时温柔大气的姿态:“秦谟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当然是白聿铭的亲妹妹,也会是你未来的夫人。”
“你欠白家那么大的人情,现在你醒来了也总该偿还了。”
“现在白家风雨飘摇,我……很需要你呢。”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可如此我就不能保证会不会动你的小棉袄了。”
白蔷薇一字一顿,秦谟既然来了,她便是真露出自己的企图又如何?
秦音眼神一冷,蓦然抓住墨亦琛的手:“阿琛,你也看出来了?”
墨亦琛垂眸,反手握住秦音。
在家里时,墨亦琛就将白蔷薇的底细告诉了秦音。
只不过还是比较片面。
白蔷薇确实是白聿铭的妹妹,却并不是什么所谓的双生妹妹。
而是白家私生女。
她自懂事起,便被白老爷子悄悄安排跟在白聿铭身边,学习白聿铭的能力,学习他的处事之道,暗中熟识他身边的可用之人。
白聿铭从小就身子不好。
医生更是断言他活不过三十岁。
是以,这一切的安排都是白老爷子暗中策划,就等着将白蔷薇培养出来后,在必要的时刻对白聿铭取而代之。
可人算不如天算。
在白聿铭与秦谟创建了7E科技后,他在科创上的能力远远将白蔷薇甩在身后,白蔷薇学不到精华,便化名白薇准备从白聿铭唯一的合伙人秦谟下手。
可秦谟也是个油盐不进的。
唯一的软肋,就是秦音。
是以,她才故意成了秦音舞蹈班的任课老师,对秦音百般照顾,以求与她关系更亲近。
从而,拿捏秦谟。
墨亦琛在四年前就与秦谟有交集,两人当时都是天之骄子,只是一个背景强大,一个背景一片空白。
但这并不妨碍两人成为朋友。
不过墨亦琛与秦谟做朋友一开始动机就不纯,自然对秦音的一举一动要用心更多。
慢慢也察觉到了这个白薇老师的身份并不简单。
但到底只是个舞蹈老师而已。
他只是让周行留意,没有过度追究。
直到,秦谟突然出事。
出事那晚,墨亦琛就去调取了完整的监控录像。
发现白蔷薇曾在秦谟出事后,在事故现场出现过。
但,没有精准的证据。
墨亦琛便只是将怀疑的证据收集进档,在秦谟还没彻底昏迷之前,亲自去医院看过秦谟。
秦谟过目之后,看向墨亦琛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但那时候他是挺感激墨亦琛愿意在那时施以援手,出手替他查证。
“墨总,麻烦你将证据保留。”
“先不要暴露。”
“否则,我怕这件事会波及音音。”
毕竟,这个白薇既然会出现在秦音身边,那就说明她是故意的。
他们要是轻举妄动,恐怕白蔷薇便会对秦音不利。
“秦谟,在你好起来之前,我会暂时替你照顾秦音。”
秦谟当时有些无力地看着墨亦琛,他们都是男人,男人看男人的眼神是不会出错的。
何况墨亦琛一个大男人,没必要为了自己淌这趟浑水。
他也是为秦音而来的。
一时间,秦谟只觉得自己但凡还能从床上蹦起来,高低得给墨亦琛几拳头才算解气。
“墨总,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这个人情,我会亲自还。”
“但音音的未来,我只交给她自己决定。”
这也是为什么秦谟醒来之后并没有阻止秦音与墨亦琛在一起的原因。
他只是问秦音。
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因为没有谈过一场与同龄人之间轰轰烈烈的感情而觉得遗憾。
会不会因为,他没有保护好她,让她不得已做了替嫁新娘步入婚姻漩涡而暗自难过。
他不是不愿意秦音嫁给墨亦琛。
他是心疼自己宠溺疼爱的小公主,以“替嫁新娘”的身份委屈自己出嫁。
秦谟很心疼。
更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