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素琴见着许梁的那一刻,不顾在场的十几号人,扑到许梁身上哭得稀里哗啦。温热的泪水就如决堤的河水般,许梁胸前很快就看不到一块干燥的地方。
虽是美人在怀,许梁此刻却忍痛消受。他一边轻拍着冯素琴,一边吸着凉气安抚着:“好了,好了,别哭了,相公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
冯素琴一听,哭得就更伤心了,似乎要将这一个月来担惊受怕,所受的煎熬都要发泄出来一般,一时半会没有停歇的迹像。
邢中山,戴风,铁四爷,铁头,戴莺莺等十几号人尴尬地陪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还是大丫环春儿上前,扶起冯素琴道:“少夫人,少爷有伤在身,当心伤口。”
冯素琴这才恍然醒悟过来,急忙起来上上下下仔细检查着许梁的伤口,见许梁头上布着白布,趴在床上臀部也裹了厚厚一层布条,脸上鼻青脸肿,虽是换下了囚服,隐隐地还有血迹渗出衣服外,一眼看去,整个一经历过大刑的模样,不由更是心疼,眼泪簌簌地掉,却也不敢再扑到许梁身上。
其他人得空,纷纷上前见礼,互相一阵寒暄,见冯素琴像护犊子般守在边上,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屋内仅剩下冯素琴和丫环春儿的时候,冯素琴便要解开纱布去查看伤口。许梁怕他见了便是难过,便阻拦着:“不必看了,刚用过药。还是太医院上好的伤药,休息几日便没事了。”
冯素琴停住手,惊讶地问:“相公怎么会有太医院的伤药?”
许梁想到那位赠药的王承恩,便笑着将王承恩与王贤的关系说了。两人一阵感慨。
次日,原本在天津卫海边备了海船准备接应的葛乔赶到通天下车马行。来见许梁。听说皇帝赦免了许梁的罪名,也是欣喜不已。聊了一阵,便又问起许梁往后的打算来。
许梁尚在沉吟。冯素琴便道:“相公,这京城咱们是不能再呆了。过几日你伤好些了,咱们便用葛老的船走水路快快返回江南去罢。去建昌也好,去别的地方也罢,这京城,实在太危险了。”
许梁摇摇头,瞪着冯素琴道:“那哪成?我凭白无故受了这许多的苦,打点关系又花费了这近十万两银子,现在还被逐出了许家家门。不得些实惠岂不太亏了?”
“可是,那韩王府的赵永远还在京城,他若是再打人寻咱们的麻烦,以韩王府的势力关系,咱们是斗不过他的。”冯素琴惶急地劝道。
想到这一切都是韩王府搞的鬼,许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骂道:“狗日的韩王府,我许梁与他势不相立。”
葛乔也跟着劝:“大人,韩王府封王建府上百年,势力人脉深不可测。眼下咱们实力不济,暂避其锋芒,日后找机会报仇雪恨才是上策哪。”
许梁拧着眉头犹豫了一会。见葛乔和冯素琴都一脸希冀地看着自己,吐出口浊气,缓缓点头道:“也好,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样罢,咱们再在京中停留几日,待我伤好些时候,咱们便回镇原去。”
王承恩奉送的伤药效果那真是杠杠的。用药两天,伤口便结了痂,又过得四五日。各处伤口都好基本快好了。
许梁一早便换了身全新的衣裳,领着冯素琴去吏部郎中王贤府上拜访。感谢他在自己落难期间大力相救,当然。主要是想再加深一下与王贤的感情。
开玩笑,王贤有王承恩这个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当亲戚,许梁不可劲的巴结才怪。
王贤见了许梁自然亲近无比,招呼着许梁坐了,又把自己的妻儿请出来,与许梁见面。两家人寒暄着,王夫人便领着冯素琴进了内院,厅中便只剩下许梁与王贤两个大男人。
许梁感慨着道:“王老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哪。兄弟我这番死里逃生,可真是看清了世间冷暖。”
王贤道:“老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许梁道:“这次兄弟我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与王老哥把酒言欢,宫里的王承恩公公替我说了不少好话。些许心意,还请王老哥替我转交给王公公。”许梁说着,将一厚厚的一沓用信封包住的银票子递到王贤面前。
王贤撇了眼那信封的厚度,呵呵笑道:“老弟真是太客气了,唉,既然是给王公公的,老弟放心,哥哥我一定将礼物送到。”
“哈哈,多谢多谢。”许梁拱手笑道:“如今王老哥位居中枢要职,可要对兄弟多加照拂哪。”
“一定,一定,哈哈,许老弟,来喝酒。”
谢过了王贤,许梁又亲自到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府上答谢,当然,锦衣卫千户徐长青和那几个相熟的锦衣卫校尉位也少不了一份厚礼。
再过两日,许梁安排妥当了事情,又去了吏部,要来了复职批文。由于有了王贤的帮忙,这批文来得毫产费力。
许梁一身轻松地出了吏部衙门,正要打道回府,迎面便见太监王承恩带了两名小太监急急地跑过来。
许梁诧意地打招呼道:“王公公,许梁见过王公公。”
王承恩到了许梁面前,大松口气,抹把汗,拉了许梁便走。
“哎,公公,你这是做什么?”许梁边跟着走边问道。
“哎呀我的许大人,你还有功夫在这大街上闲晃,咱家为了找你都快急死了。”王公公脚步不停,急急地说道。
“找我做什么?”
“陛下在乾清宫等着召见你!”
许梁顿时矇了,急忙问起缘由,王承恩边走边说,他走得又急,偏生语速又不快,将将走到午门的时候,才总算把这前恩后果讲清楚。
西北出事了!
就在许梁被押往京城不久,留在陕西的东厂档头王体乾不知道从哪得到四小姐李庭的藏身地点,大喜之下亲自带了安东中卫的兵马,又从三边总督武之望那里抽调了两千兵,兴冲冲地赶去围剿,一头扎进了敌人的包围圈。这一仗打得实在太狠,待王体乾丢盔卸甲地冲出重围后,身边跟着的兵不到一千人,其他的人都死在包围圈中了。事后据三边总督武之望八百里加急报给朝庭的奏折上称,流贼上天龙,过天星,神一魁,王左桂还有那个四小姐李庭等几股流贼合兵一处,近十万人马围攻王体乾,十几个人打一个人,王公公能拣条命回来便是万幸了。
崇祯皇帝看到这封奏折,气得把书桌都掀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十几天后,三边总督武之望,陕西参政兼平凉知府洪承畴联名上书,平凉告急!上述的流贼团伙趁着平凉府境内守兵空虚,竟然堂而皇之地大举进攻平凉,视固原总督府如无物。
平凉府内当时守军不到两千人,光靠这些人守是绝对守不住的。然而总督府能抽调的援军也不多,游击将军李英率两千兵疾援平凉,甫一交战,便被流贼杀退。
不过不要紧,隔壁庆阳府还有兵,庆阳守备军在武之望重新任命贺人龙为守备将军,又补发了两个月军饷后已经重归朝庭的怀抱,不再闹事。
庆阳守备军有不下五千人,然而守备将军贺人龙接到武总督驰援平凉的指令后,嗤之以鼻,回报说庆阳也有大股流贼出沿,战事紧张,脱不开身,要武总督另想办法。
两日后,平凉被攻陷,平凉城内各级官员,除极个别逃出城外,皆战死。洪知府恰好在固原总督府中,逃过一劫。
消息传到京城,崇祯皇帝不但掀了桌子,还将周边能顺手拿到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砸完了,铁青着脸色的皇帝召集群臣商议平乱的办法。
然而西北的局面朝中大臣们都基本清楚,商量来商量去,就是没人愿意出头,去平凉收拾烂摊子。
气急败坏的崇祯皇帝在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许梁,那个在乾清宫中为了证明自己的忠心,拿头去撞柱子的镇原知县许梁。这便派人去召许梁进宫。
许梁弄清楚这前因后果之后,头皮便有些发麻。平凉的局面,他虽未亲见,但近十万流贼攻陷的城池,光想象便知道情况有多糟,估计即便是从流贼后中再花大力气收复了平凉,也只是收回一座空城,除了四面几堵残破的城墙就啥也不剩了。
王承恩引着许梁进了金銮殿,殿中黑压压的朝中大臣纷纷将兴灾乐祸的目光集中到一身白衣的许梁身上。
看看,这便是将要派到平凉去送死的倒霉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