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凉府境内,官军与流贼停战近一个月之后,终于再次开战。梁军骑兵营和先锋营共计七千余人向盘踞在隆德和庄浪附近的流贼发起连续的进攻,平凉游击将军戴风和梁军副将邢中山各率三千梁军做为侧应,四路大军与流贼部队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之内,连战连胜。
打了半个月之后,各路流贼算是彻底被打残了,已经形成了梁军恐惧症,打到后来,流贼各部成天龟缩在城内,依托紧固的城墙负隅顽抗,打死也不出头。一时间,平凉府境内流窜的流贼队伍大幅度减少,平凉境内迎来了短暂的安宁。
平凉城内喜气洋洋,沿着平凉城的主要街道,沿路张灯结彩,广大平凉百姓喜迎梁军将士们凯旋归来。
平凉知府张凤奇今天也很高兴,不管怎么说,梁军能够大举肃清各地流贼,怎么说都少不了他的一份功劳。
报喜的奏折昨晚就连夜寄往京城了。
张知府瞥眼笑吟吟的亦步亦趋落后自己半步的平凉同知许梁,对今日许梁如此谦恭的表现感到非常满意。张知府一路如元首视察一般,朝街道两旁的百姓们亲切地挥手致意,领着一众平凉府衙门的官员们来到东城门外,面对整齐列队在城外的梁军方阵,张知府志得意满地代表朝庭对归来的梁军将士们做了慷慨激昂的欢迎致词,对梁军此次出征取得的重大成就表示祝贺。
平凉同知府梁待张知府话音刚落的时候,带头鼓起了掌,众官员和梁军将士们见许大人在那可劲的鼓掌,齐刷刷地猛拍手掌心。虽然他们未必知道一向与张知府不对路的许大人为何带头鼓掌,但管他呢,许大人做什么,只要跟着做就成了,只要许大人满意就成了。
梁军和官员鼓了掌。围观的普通百姓也跟风可劲的鼓掌,一时间,平凉东城门外掌声如雷,久久不息。
张知府见状,一股豪情情不自禁地自脚底下一直窜到脑门上,顿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极其的舒坦。
张知府沉浸在这种氛围之中。微闭了两眼,满脸陶醉。
许梁见状,又接着拍掌不停,脸上的笑容极其真诚而厚道,此时任谁也无法看出。许梁会与张知府有嫌隙,不知情的多半还会以为许大人是张知府的亲信之人呢,瞧瞧这场面撑得,多有诚意!
谁都能够看出来,许梁在恭维张知府。
对于舍得给自己付银子的主顾,许梁向来都很尊重,该捧场就捧场,一点都不含糊。往前平凉效外的路上。许梁打量着走在最前面的张知府,眼里看到的不再是生死对手,而是白花花的银子。
许梁回想到半个月前。一向与许梁不对路的平凉知府张凤奇突然首次造访许府,假惺惺地与许梁客套一番之后,终于点出了来意。居然是想请梁军出征剿灭流贼,条件嘛,便是按人头计数,每个二两……
许梁听了张知府的来意之后。足足愣了半刻钟,而后。确认张知府不是在开玩笑之后,许梁变得严肃起来。沉吟了一会便觉得这买卖可以做,但价钱都往飘一半,也就是三两银子一颗人头。
一番艰难的讨价还价之后,许梁与张知府终于达成共识,许梁还煞有介事地取来纸笔,将张知府征召梁军出征的条件和军队指挥权,后勤保障等等内容条款写下来,双方确认无误,各自摸出随身携带的官印,各印上花印。然后,许梁喜孜孜地收下了张知府递上来的定金两万两银票,热情地送张知府出门。
两人来到城郊外的矮树林边上,树林里隐藏了不少许梁顿时满面笑容,引着张知府来到一块清理过的草地上,只间几堆堆得老高的圆锥形物件,被梁军用白布遮住了。梁军士兵将遮在上面的白布掀开,张知府登时骇得面无人色,蹬蹬蹬地连退了好几步,指着许梁语无轮次:“许大人,这,这是什么意思?”
许梁呵呵一笑,迎着张知府略为惊恐的目光,笑得极为真诚,“张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对下官的合作誓言犹在耳边,想不到转眼间张大人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张知府闻言,略为放心,强笑道:“许大人邀本府出城,原本是要本府查看流贼首级哪。”
“呵呵,张大人请看。”许梁笑呵呵地朝场中一摆手,守候在林中的梁军士兵见了手势,齐刷刷地上前,将盖在一堆堆锥形隆起的上面的白布掀去,顿时露出了下面的物件。
人头,数不清的人头!码得整整齐齐,堆得工工整整的人头!人头有大有小,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远远看去,糊在上面的血丝犹在,草地上被滴落的血水浸染成了暗红色。放眼望去,整个小树林几乎就成了无数人头的海洋,前后左右,四面八方,皆是成堆的人头。风吹动林木,带起一阵阵的呜鸣之声,听起来令人毛骨耸然。
张知府只睁眼看了一眼,便吓得紧闭了双眼,踉跄地跌倒,好在旁边的知府衙门的衙役见机得快,敢忙将张知府扶住。
只见张知府脸色发青,嘴唇发紫,浑身哆嗦个不停,微睁眼摸索着许梁站立的方向,哆哆嗦嗦地道:“许,许大人,你,你们杀敌便杀敌,带回来这许多人血淋淋的人头做,做什么?”
许梁见张知府吓成这副模样,对林中这番特意摆出来的阵式效果非常满意,心里暗爽不已,脸上却满是讶异,吃惊地道:“张府台说得哪里话?本官这不是与张大人有合约在前么,前番梁军大举出征,斩杀了近三万六千名流贼,本官怕张大人疑心梁军虚报数目,弄虚作假,出征之前特意交待了出征的将领们,务必将流贼首级带回来,给张大人亲自过目。”
张知府听得一脸郁闷,连连摆手道:“许大人何必如此,你们同殿称臣,彼此之前难道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么?快快,快将这些吓人的东西盖起来。”
“呃,你不点点数目?”
“不点了,不点了!许大人,快命人收起来罢,本府看着这些吓人的东西就头疼。”张知府道。
许梁点点头,乐呵呵地又一挥手,众梁军将士听令,又将白布盖了回去,遮住了那些骇人的物件。
张知府抚着心口一阵长按,许久之后,待心跳正常了些,便抹一把脸上的冷汗,朝左右衙役道:“快,将马车驾过来。本府腿软了……”
许梁笑吟吟地凑近了张知府,搓着两手一脸奸商的笑,“张府台,您看这货物您也看过了,这银子什么时候能支付给本官?”
张知府闻言一愣,恍然道:“呃,这事啊,回头本府便命人将银票呈到你府上去……刚你说多少首级来着?”
许梁嘿嘿直笑,“其实也没有多少,一共是三万五千四百六十二颗,连三万六千都不到。嗯,这个……张府台跟本官也是首次合作,本官也不能太过计较了,本官刚刚算过了,咱也不按流贼的士兵,头目来区别价钱了,都按三两银子一颗的价钱算,一共应当是十万七千多两银子,冲着张府台与本官乃是头回做买卖,本官就给府台你个八折优惠,咱们二一添作五,您哪,就给个八万两的整数。除去先前府台预付的两万两定金,府台您还得给本官白银六万两整。”
许梁拨拉着手指头,将梁军的劳动酬劳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给了个八折优惠,然后满眼期待地看着张知府。
张知府听得浑身一阵哆嗦,差点没跳起来,惊叫道:“六万两?!怎么会有这么多?!”
许梁闻言,脸色便不怎么好看了,指着周边一堆堆白色的人头堆,沉声道:“张府台你要是说这话就没意思了。谁不知道我许梁与人做买卖最是公平公道,童叟无欺。大人要是信不过本官,那咱就再将那白布揭开,咱们挨个点数!”
张知府又骇了一跳,连连摆手道:“不,不,许大人,本府不是这个意思。”
“那张府台是什么意思?”许梁满脸气愤地质问道。
“我……”张知府还待说什么,忽见许梁满脸不快,眼泛寒光。张知府心底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打量眼周边的环境,见自己身旁就几名平凉府衙的衙役,周围除了城堆的人头之外,就是执枪执刀的梁军士兵。
此处地处平凉郊外,偏僻冷清,甚少有人往来。而许梁在张知府心中,绝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若是他起了什么坏心思,就地将自己连同那几个衙役,马夫一刀咔嚓了,往那三万多首级堆上再添几颗新鲜的人头上去,事后再挖个天坑,填土一埋,自己死后将连尸骨都找不回来……
“唉,许大人误会了,”张知府连忙修正语气,道:“本府不是心疼钱,而是乍听到梁军将士们甫一出征,斩获竟然如此丰厚,巨大的惊喜之下,脱口失言。六万两……天公地道!本府这就赶回平凉去筹措银两,告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