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大公子的灵堂又坚持了五六天,终于坚持不住了。
因为味道实在太大了,已经远远超出了那栋宅子的范围,向周边的居民区和街道蔓延,按铁头的话来说,那股味道已经超出了扰民的范畴,再不有所行动,就要引起民乱了。
臭名昭著,真正的臭名昭著!兴许若干年之后,平凉的百姓不会记得那栋屋子里住了谁,但一定会记住那屋子的主人死后遗臭十条街!
楼仙儿的回复还未传来,楼大公子便被匆忙地安葬到了平凉郊处的一处山上。
在等待楼仙儿归来的这段日子里,鸡头山大营那边终于传回好消息,那两尊火炮已被顺利拆解。拆解的样本已经被描绘成图册,送到许梁手中。随同图册一道送到许府中的,还有两小袋硝土和硫磺。
许梁瞅着两本厚厚的图册端详了半天,仍然没看懂,便亲自赶到鸡头山大营那座已经被火炮营戒严了的山洞中。
陈瑜和王大壮两名主事见了许梁,一脸激动地迎上去。
丰厚的酬劳已经拿到手中,两位主事不能不激动。对着许梁手足无措地感激一番,两人便引着许梁来到山洞旁边的一座小土屋里面,对着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两排火炮部件,道:“大人请看,这便是那两尊拆解后的炮体部件,左边这排是佛郎机子母炮的,右边这排是大将军炮的。”
许梁点点头,掏出其中一本图册,对陈瑜道:“有劳陈老替本官指点出来,实物和图片一一对应。”
“是。大人请。”陈主事恭敬地道。
当下陈瑜主讲,王大壮辅助,两人陪着许梁绕着那两排火炮部件走了一遍。令两人大感惊讶的是,眼前的这位平凉同知许大人,虽说开始的时候不太懂火炮构造。但随着两人讲解的深入,许梁提出的问题越来越尖锐。从许梁口中说出的名词,连两位经验老到的老师傅都听不太懂。像厚度,长度,高度,宽度好理解。那弧度,半径,内径,外径,准星。照门,三点一线一类的名词就需要许梁一再解释,两人才大概明白。
许梁一边问,一边在图册上做好标记,那些看上去歪歪扭扭,奇奇怪怪的符号,令两位老师傅不明觉厉,肃然起敬。纷纷收起轻视之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对。
待许梁满意地告辞之后。陈瑜和王大壮两人后背上都被汗水湿了一大块。陈瑜感慨地道:“咱们这位许大人,不简单哪!”
王大壮深以为然地附合点头。
许梁正在指挥着青衣卫军火处的几名专家专心研制火药的时候,许府的门子来报,兵部职方司郎中孙元化求见。
兵部的新一批火药到了!许梁暗道,急忙洗净了手,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去会客厅见远道而来的孙郎中。
孙元化看上去风尘仆仆,然而精神却很好。见着许梁慢悠悠的进来,蹭地自座椅子上起来。上前朝许梁拱手,“下官见过许大人。”
“孙大人不必多礼,快请回坐。”许梁乐呵呵地笑着,坐到主位上,示意孙元化用茶,便轻笑道:“孙大人为了平凉府百姓的安危,不远千里运送火药前来,如此高尚风骨,实在令本官钦佩哪,不知孙大人此次共运来多少火药?”
孙元化闻言一愣,尴尬地道:“许大人误会了,下官,下官此次来到平凉,并非为了公事。那个……火药的事情,兵仗司的火药局尚未拨付,还请许大人耐心等待。”
许梁脸上的笑意便僵了僵,不由得换了个舒适些的坐姿,将全身的重量都靠到了靠背椅上,眼皮子一抬,道:“孙大人说笑了。既非为了公事,那本官与孙大人可还有什么私事可聊?呃,咱们什么时候熟到这种程度了?”
孙元化脸色一红,十分尴尬,他从怀里摸出封信和一本小册子,上前轻轻放到许梁面前的茶几上,讪讪地笑道:“上回下官听了许大人关于重力的讲述,深受启发,回京之后便向下官的老师,翰林院侍讲学士徐光启大人转述了许大人的设想。不成想恩师也对许大人的构想十分感兴趣,这是恩师写给许大人的亲笔书信,还请许大人过目。”
许梁惊异地拾起信,展开看了,便见一手遒劲的小楷字映入眼帘。大略看了看,不由又吃了一惊,信中翰林院侍讲学士徐光启对许梁关于重力加速度的说法大为赞赏,字里行间透露出要与许梁互相学习的愿望,顺道还奉送一本徐光启大人亲手翻译的外国著作《几何原本》,希望许梁阅读一番,提点建议和想法云云。
翰林院侍讲学士,大致相当于前世的中科院院士一类的人物,即便在大明朝也算是极有文化的知识份子,而且,侍讲学士多数情况下,还负责给皇帝和太子讲课,日后的官场潜力巨大。
许梁在信中得了徐光启一顿润物细无声的夸赞,心里得意了许久,抬眼看向孙元化的脸色也温暖了许多。
“孙大人太客气了,送封信的小事情,何须劳烦孙大人亲自跑一趟。”许梁呵呵笑道,“本官对徐光启大人也是仰慕已久,能够有机会拜读徐大人的大作,本官也是深感荣幸哪。”
“下官冒昧前来,许大人不怪罪便好。”孙元化还没有适应许梁的变幻脸色,吃吃地说道:“恩师听说了许大人的构想后,也是惊异异常。下官此次前来,一则是为了亲手交付恩师的书信,另外,则是想再当面向许大人讨教一番。”
“不敢,不敢!”许梁自谦地摆手,“说讨教就太见外了。本官与孙大人一见如故,对令师徐光启大人也是仰慕已久,孙大人若是不嫌弃本官出身低微。咱俩就以兄弟相称如何?”
孙元化顿时一脸的受宠若惊,起身惊惶地摆手道:“大人,这如何使得?”
“诶,”许梁一脸嗔怪地表情,摆手断然说道:“本官今年刚满二十。自问是比孙大人年轻几岁的,那本官便称孙大人一声孙大哥如何?”
“许大人……这,这使不得。”孙元化急急摆手。
“诶,孙大哥,你怎的还叫我许大人?”许梁叫道:“你直呼我许梁便可以了。”
“这,这……”孙元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许梁郑重地起身。站到孙元化面前,庄重地作揖行礼:“小弟许梁,拜见孙大哥。”
“哎,”孙元化见状,纠结一阵。急忙将许梁扶起,“许梁,哎,许贤弟,快快请起。”
许梁见状,眼睛都乐成了一条缝。顺势而起,招呼孙元化再次就座。
两人寒暄一阵,孙元化拱手道:“贤弟啊。既然你们今日结为兄弟,那为兄的情况也当告诉你,为兄孙元化。字初阳,江东人士,天启三年的举人,祖上……”孙元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阵自己的情况,见许梁眨巴着眼睛,认真听着。便问道:“为兄只知道贤弟也是天启六年的举人,却不知贤弟字号。祖上情况。”
许梁尴尬地轻咳一声,摆手道:“咳咳。既然兄长垂询,那我便说了罢。我老家在江西吉安府,祖上有几亩薄田,算是个小康之家。”
“却不知贤弟取了什么字号?”孙元化问道。
许梁俊脸微红,吭哧半天,吐出两个字:“国忠。”
“国忠?”孙元化惊叫一声,随即抚掌赞叹道:“这字取得好啊!国忠,为国尽忠!好!好!”
孙元化连说了两个好字,许梁脸色就更红了。
“那个,国忠贤弟哪,”孙元化叫道。
许梁听得一激灵,急忙摆手道:“孙大哥,你还是直接唤我许梁吧。”
“呃?这是为何?”
许梁又是吭哧半天,特难为情地说道:“国忠二字,乃是陕西参政洪承畴大人替我取的。那个……洪大人特意交待,他老人家取的字号,不可轻易示人……”
“哦,原来还是洪大人的手笔。”孙元化听了,不疑有他,便改口叫道:“那许贤弟,为兄有话就直说了,你提的那个重力加速度,该是怎么样的一个……速度?”
许梁暗松了口气,便打起精神,开始回忆着前世的所学知识,在厅中比划着讲解起重力加速度来。
两人谈论交流了许久,待孙元化满意地告辞离去,便有下人进厅来道:“老爷,三夫人他们回府了。”
许梁惊喜地叫道:“仙儿这么快便回来了?她现在在哪?”
下人回禀道:“三夫人回府的时候见老爷正与孙大人谈话,便先回了内院,眼下正在帐房与大夫人,二夫人在一起。”
许梁挥退了下人,兴冲冲地赶去内院帐房。
一阵风似地进了帐房,不理会门口和房内几个帐房先人的起身见礼,喜孜孜地朝正围坐在一块的三位许府夫人叫道:“家产理清了?快给相公我瞧瞧。”
冯素琴嗔怒地白了许梁一眼,将手中正翻看着的一本新帐本递到许梁面前。楼仙儿和戴莺莺许梁一把夺了过去,不由掩嘴轻笑。
许梁低头翻看着这本帐本,脸上越看越喜,巨大的惊喜都快让心都跳出来。
发了!发了!这是要一夜暴富的节奏啊!
许梁边看边默念:汉中府,布庄十二处,粮店七间,茶楼二座,酒肆六间,赌坊两处,田庄十六座……西安府,当铺三间,布庄二十久,酒楼七间,车马行一处,仓库六座,药店三间……,庆阳府……,巩昌府……
翻看完,许梁合上帐本,抬头看向三女,嘿嘿嘿地乐得合不拢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