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边总督洪承畴已经出离愤怒了,听到民军大举突围的消息后,呆呆愣愣了半晌,然后捶胸顿足,号啕大哭。
陕西副总兵曹文诏气急败坏的点齐了手下骑兵,便冲入夜色中,追击民军。
第二天,平凉游击将军罗汝才在中军大帐见到洪承畴的时候,洪承畴就好像大病了一场一样,虚弱得让人心疼。
罗汝才见礼之后,讪讪而笑,朝洪承畴道:“总督大人,曹总兵昨夜追击民军,至今未归,您看不是不派兵去接应一下比较好?毕竟外面到处都是作乱的民军,动不动就几千上万的人数,太不安全了!”
洪承畴愣愣地听着,抬起眼皮子看了看罗汝才,幽幽地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啊?我……我没想要急着走。”罗汝才的心思被洪总督看穿了,尴尬地解释道:“我今天来是想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总督大人没有别的吩咐的话,那么我也率梁军回防平凉了。外面到处都是作乱的民军,平凉城乃梁军基地,不容有失。”
洪承畴表情不变,也看不出他听没听清罗汝才说了什么,洪承畴寂寥地摆手,怅然道:“走吧,都走吧!”
罗汝才听了,脸色红了红,讪讪地搓着手,后退了几步,见洪承畴精神不振的样子,心中一软,问道:“倘若总督大人有需要末将的话,尽管吩咐。”
洪承畴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径直问道:“本督要你跟着曹总兵,率军追击民军,你去不去?”
罗汝才脸色一变,忙不迭地拱手后退:“那个……末将先回平凉去看看情况再说……”
洪承畴看着罗汝才狼狈地退了出去。不禁颓然坐回到太师椅上,神情灰败,目无焦点。
洪总督枯坐了良久。终于生出一丝力气,朝帐外唤道:“来人。”
中军大帐外守卫的亲兵闻言走进来。问道:“大人?”
“曹总兵的人马回来没有?”
“还没有。”
洪承畴沉默一会,便无奈地挥手,道:“收拾行装,咱们也走。”
亲兵迟疑一阵,探询地问道:“大人,咱们去哪?”
洪承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还能去哪?回固原!”
洪承畴带着几千洪兵赶回固原之后,进了总督府。洪承畴便写了一封措辞极为严厉的信件送往长安陕西巡抚衙门。
四天后,那封信件摆到了陕西巡抚许梁的桌上。
许梁看完之后,站在窗前凭栏而望,窗外黑云压树,山雨欲来!
许梁幽幽地一叹,“洪承畴啊洪承畴,虽然你我曾经有些交情,但你就这么空着手向我要人要兵,这样赔本的买卖,我许梁做一回。那是给你面子,做两回三回,那就是我傻了!陕西的兵马我给了你一个月时间。你不好好利用,非要弄什么围而不打!”
许梁冷笑着,喃喃自语。
轰隆一声,窗外一声惊雷,随后层层的乌云间闪出一支闪电,穿透云层,往地面击来。
哗!窗外下起了倾盆大雨。
许府三夫人楼仙儿进来,见屋里的窗户都开着,雨水飘进来。已经打湿了窗帘子,便上前将窗子都合了起来。
许梁离开窗子边上。说道:“别全合上了,留点缝。透些风进来。”
楼仙儿便依言留了两扇窗没有全部关上,见屋里暗淡下来,便命丫环点上烛火。
“相公,京里的冯姐姐来信了。”楼仙儿说道。
许梁轻唔了一声,随意地问道:“素琴说什么了?”
楼仙儿瞪着许梁,嘟起嘴,嗔怒道:“素琴姐姐在信里夸相公呢,说相公长袖善舞,特别有本事!连深宫里的懿安皇后都能攀上交情!”
“呃?”许梁讪讪地摸着鼻尖,道:“这好象不是什么好话啊。”
楼仙儿挡到了许梁面前,瞪着他,插起腰,不满意地叫道:“素琴姐姐说相公还给张嫣送去了一盒首饰!档次比送给仙儿的都要好!”
许梁苦笑,揽过楼仙儿的腰,感受着手上传来柔软的弹性,温言劝道:“素琴这就是说错了。最好的东西相公都留给你们姐妹了,至于懿安皇后张嫣嘛,相公只是礼节性的问候一下罢了,毕竟人家曾经帮过相公的大忙!送点首饰,也算是道谢不是?”
“当真?”楼仙儿被许梁好言一安慰,心中其实已经软下来了,便扭头看着许梁,问道。
“我敢保证!”许梁庄重地举起右手说道。
噗嗤!楼仙儿便忍不住笑了。
两人温存一阵,楼仙儿见巡防司提督铁头从外面走了进来,便红着脸走开了。
许梁便看着铁头,问道:“又有什么消息?”
铁头说道:“据青衣卫回报,红军友,李都司自西濠成功突围之后,两人分兵,一个往南,一个往北!陕西副总兵曹文诏死死地咬着红军友的军队不松口,四天里,两人打了三仗,红军友损失惨重!”
许梁点点头,问道:“万文山带兵去了巩昌府,那里情况如何了?”
“少爷放心。”铁头笑呵呵地说道:“四小姐李婷最爱惜手下的兵员,万将军刚到,四小姐李婷闻讯便退兵了。如今巩昌知府陆澄源在加固工事,有万将军和三万梁军坐镇着,巩昌府便不会有大问题!”
“洪总督那里有什么动静?”
铁头神色严肃起来,道:“西濠一战,由于贺虎臣,贺人龙两员虎将相继撤兵,围困之计功败垂成!曹文诏和洪承畴都上奏折弹劾贺虎臣和贺人龙,然而贺虎臣和贺人龙也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据回报,贺虎臣和贺人龙也相继向朝庭递了解释的奏章。”
许梁点点头,挥手说道:“通知下去。各路军队按兵不动,只要那些作乱的民军不主动攻击汉中,巩昌。平凉,西安等四府。便不必理会他们。至于出兵剿匪嘛,哼哼,什么时候洪承畴把答应本官的事情兑现了,什么时候咱们再出兵!”
铁头应着,然后说道:“对了,少爷,我已经按您的意思把在镇原城外收缴的战马,加上从土鲁番购进来的一批。加上平凉府四大基地里饲养的的战马,归拢起来有五六千匹了,足够重新组建一只梁军骑兵营了。”
许梁听了,便哈哈笑道:“好!贴出告示出去,在陕西全省内征募骑兵!本官要重建梁骑!”
许梁一声令下,一面由铁头负责征兵,另一面由课税司罗百贯负责准备装备物资。在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一支全新的梁军骑兵便再次在长安城外的军营里组建起了刍形!由于暂时没有合适的骑兵统兵将领,再说把这样重要的力量交给不够亲近的人,许梁也不放心。左想右想。许梁干脆自己亲自上阵,每日里带着骑兵新兵训练。
好在骑兵的训练课程都是现成的,许梁正好拿来现学现用。半个月下来,居然也象模象样起来。
九月里的天气骄阳似火,骑兵训练营地里,尘土飞扬,许梁将骑兵营分成两队,亲自领着一队与另一队练习冲锋与反冲锋,战马嘶鸣,呼喝声一浪高过一浪。
中场休息的时候,许梁走到树荫底下喝水。便见罗百贯,铁头。何准,齐楚等人都站在那里耐心地等着自己。
许梁喝了两大杯凉水。然后朝一众属下笑道:“几位大人联袂过来,又有什么糟心的事儿要跟我说?”
罗百贯等人便哈哈大笑。罗百贯首先说道:“大人,下官要禀报的绝地是大喜事!伍思德的商队在土鲁番的贸易非常火爆,贸易数量提高了一倍有余,而且在卡尔满剌的引荐下,已经获得了速檀的接见。获得了土鲁番官方的认可!伍思德已经在土鲁番选好地方,准备设置固定的接洽点了。”
“嗯,非常好!”许梁满意地点头。
何准见罗百贯说完了,便上前禀报道:“大人,年初在西安,汉中,平凉三府开垦和恢复种植的田地庄稼长势都很好,看样子秋天的时候会有个较好的收成!”
许梁缓缓点头,道:“看来各地多修水库蓄水总能起点作用!不过最近民军动乱,何大人要安排人做好巡查工作,不能让流窜的民军糟踏了粮食!”许梁看着铁头道:“关于这一点,阿铁你给各府的领兵守将去道命令,要与当地官府一道,保证今年的收成!”
铁头应下。
西安知府齐楚上前拱手说道:“大人,下官要禀报的事情,跟罗大人和何大人的好消息不同,这事虽然不能说是坏消息,却有些棘手!”
“什么事情?”
齐知府道:“就是秦王朱存枢最近又回到了长安城里……”
许梁和罗百贯等人听了,都是一愣。待齐楚将把话说完,许梁等人才明白其中的原委:原本秦王朱存枢在家底都基本上被许梁榨干了之后,是跑到固原,向前三边总督杨鹤寻求帮助的,然而杨鹤因罪被押解进京,秦王便也跟着进了京,在崇祯皇帝面前一阵哭诉,请求朝庭为他做主。
然而在京里晃悠了半个月,崇祯皇帝开始还能对他好言宽慰,到后面,也就渐渐的烦了,不怎么理会朱存枢了。
朱存枢在京里晃了大半个月,终于也明白过来,朝庭对于许梁的态度,那是恨不得诛杀之,却又顾虑重重。想要一举镇压了许梁,却又抽调不出来这几万上十万的朝庭兵马!于是形势便这么干耗着,谁也奈何不了谁。
朱存枢看明白了之后,便知道求皇帝派兵为自己申冤的希望极为渺茫,心灰意冷,加上原本带进京的钱财便不多,混了大半个月,花得也就七七八八了。
囊中羞涩之下,朱存枢把秦王世子留在了京城国子监读书,自己带着秦王妃又灰头土脸的回长安来了。
齐知府说道:“秦王回长安之后,到府衙找过下官几次,秦王想见您一面。”
说实话,许梁对于这位胆小谨慎的秦王朱存枢还真没有什么特别的恶感,特别是他的九成以上的钱财都落入到了许梁的口袋之后,许梁就没再动过除掉秦王的心思。
听着齐知府的语气,这位秦王被自己整得也怪可怜的,堂堂藩王,想见自己都没胆量,还得假借他人之口!许梁便道:“明天午后,齐知府和秦王一道过来吧,本官也好些日子没见着秦王了,正好聊聊。”
齐知府暗松了口气,暗自说道:朱存枢啊朱存枢,本官拿你的银子可真没白拿!你交代的事情,本官给办妥啦。
最后是巡防司提督铁头上前禀报,他道:“围攻汉中府和庆阳府的民军在贺虎臣和贺人龙率军回援之后,便撤兵了。这半个月来,咱们陕西官兵按大人您的意思,以坚守为主,甚少主动出击。朝庭方面,陕西副总兵曹文诏率着手下的三千骑兵对民军红军友部穷追不舍,历时十多天,转战了平凉,巩昌,凤翔等府,终于把红军友剿灭!不过,据青衣卫侦缉处的探子回报,曹文诏的辽东铁骑也受到了不小的损伤,数次陷入民军的陷阱和包围之中!兵员减员严重,若非后来三边总督洪承畴从洪兵中为曹文诏被齐了骑兵编制,只怕曹文诏的辽东铁骑最后剩下的,不足千人了。”
许梁幽幽地一叹,说道:“神一魁手下的四大民军首领,杜三,杨老柴被生摛了,如今红军友也被杀了。剩下的独苗苗李都司估计被杀被摛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许梁感叹道:“咱们不得不承认,曹文诏的做派虽然让人讨厌,但带兵打仗确实是很利害的。”
罗百贯等人皆点头附合,只有铁头听了,却摇头轻笑道:“大人,曹文诏虽然利害,但想要剿灭李都司,却并非易事了。”
“嗯?”
许梁等人疑惑地看着铁头。
铁头微微的抬起下巴,做了个得意的表情,道:“曹文诏在追杀红军友的过程中,由于红军友手下也有一支骑兵,虽然战力不如辽东铁骑,但比之寻常民军步卒倒也强了不少。曹文诏的部队减员严重,如今三千人的编制,真正的辽东骑兵不足千人,其余的,都是从洪兵中补充的新兵。曹文诏的骑兵战力又是大不如从前了,而且新兵训练也需要时间的。”
许梁眉眼一动,呵呵笑道:“这么说,一贯英勇的曹总兵也哑了火?”
铁头嘻嘻笑道:“至少最近这几天,曹总兵就没有什么动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