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兄嫂二十年来一直这般恩爱,楚沐歌心中万般羡慕,与此同时,想起同心离居的一心人,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了苦涩。
她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大哥和嫂子这些年来一直夫妻恩爱,举案齐眉,这样的感情,真是让人羡慕。”
蒋文琴没能听出楚沐歌言语间的含义,以为她是在忧自己一个单身母亲带着孩子的辛苦,“沐歌呀,这些年来你一个人带着思归生活着实不容易。”
“你现在年龄也不算大,而且又有工作又有条件的,你其实完全可以选择再嫁,为思归找一个父亲的……”
“嫂子!”蒋文琴话音未落,便被楚沐歌一声打断,她脸上的表情变得万分严肃,又低下头,摸着无名指上的婚戒:“你别忘了,我早已经嫁人了。”
“可是……”蒋文琴悠悠启齿:“他已经那么多年没有音讯了,也许未毕……沐歌呀,你就真的打算这样一直等他,等下去吗?”
楚沐歌黯然神伤的眼眸中更多的还是坚毅:“是,他一定还在这个世上,我相信他也一定会回来找我。我这一生只为他一人守候,他何时归来,我就等他到何时。”
“唉。”蒋文琴不禁有些心疼楚沐歌的执着,拍了拍她的肩,试着劝:“沐歌呀,其实你这样一个单身母亲带着儿子生活,真的不容易,思归没有父亲,总是会比常人少些什么。”
“七年了,该过去的都过去了,你不必这样执着的。我看那明泽对你和思归一直是发自内心的好,他这么多年没有娶妻生子,对你的心思你会不知道,你不如……”
“不要再说了,嫂子。”楚沐歌温柔的面颊上骤然生了几分愠意,她万般严肃的对蒋文琴说开口,“嫂子,你怎可劝我这样做,我想的是什么,你明明都知道的。”
“明大哥他确实很好,他对我和思归的好我也都记在了心里。他于我而言,的确是很重要的人,和大哥与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是一样的。”
“但他是我的义兄,明泽的舅舅,我对他,不可能有别的什么的。我带着思归固然不易,但我也绝对不可能再嫁,让别人做思归的父亲。”
“思归的父亲只有一个,他的名字叫作温墨白,他是义士,是英雄,也是我的毕生挚爱,要我用一去生守候的人。”
“我这一生一世,爱的人只有他,我已经把自己许给了他,我这一生就不可能会有别人,就算再难,我也绝不改嫁。”
“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他归来,无论是七年,十七年,还是二十七年,哪怕等到七十岁,我都会等下去。这颗心永远也不可能变,不然,我也不会给自己的儿子取名为思归了。”
“嫂子以后不要再对我说这样的话了,我的心,亦永远不可能会变。”
楚沐歌一向待人温和,甚少会这般疾言厉色,尤其对待家人。今日得见她如此,蒋文琴不禁被她这模样吓住了。
她也知道,的确是自己说的话,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她才会这般反应的。
她忙向她道歉:“沐歌对不起,刚刚是嫂子胡言乱语了,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做你认为值得的事就好。”
一阵不知名忧伤涌上了心头,她眼角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她低下了头,抽噎了一下,“没事,嫂子。刚才是我言语过激了,嫂子不要怪沐歌。”
见触动了楚沐歌藏在心底的伤心事,蒋文琴也不禁心酸,她这些年虽然一直坚强,但这藏在心底的苦,却是从来都没有消失的。
蒋文琴想安慰她些什么,但只怕说的多了她会更伤心,也只能劝她,“你也别去想那些了,这些年,你与思归跟我和你大哥生活在一起,不是也挺好的嘛。”
“而且思归一直懂事听话,没有负你所望,你也实现了理想继续做了医生。我们过好当下最重要,其余的事情,就听上天的安排吧。”
楚沐歌吸了一下鼻子,拭去了眼角的泪,将悲伤压了下去,复又淡淡启齿,“我知道的,嫂子,不用安慰我。这些年,不都是这样过的吗,我也早就习惯了。”
话说的虽云淡风轻,可其间夹杂着的,却是最心碎的苦楚。
她停滞了一下,望了望窗外:“今年的秋天这样冷,冬天应该也不会远了。嫂子,你说,今年的红梅,会在冬月绽放吗?”
蒋文琴诧异,不知她所言何意,但还是就她所言而答:“红梅性傲,素来绽于寒冬腊月之际。若说绽放于冬月,在北方极寒之地倒是有可能。”
“可是我们津城这再冷,也比不上极北严寒之地,若要让红梅绽于冬月,恐怕在津城是不太可能实现的。”
楚沐歌的眸光黯淡了一瞬,然而这黯淡只在她眼中流转了一瞬,便转瞬即逝。
她眼中复又闪现了一抹坚定与决绝,“不,红梅总有一天,会在冬月绽放的。”
正如你总有一日,会归于故园,与我重逢于红梅树下。
你说红梅初绽于冬月,便是你的归期,那我便在这里,等梅绽,等你归。
“呼呼……”
伴随着阵阵呼啸的寒风,江边的船舶渐渐靠岸。在浪花阵阵的击打下,船舱渐渐的打了开,随之走出的,是风尘仆仆的乘客们。
阔别家乡七年,无数个日思夜念,魂牵梦萦,如今终于等到了归来的这一天。
津城的天气格外冷,未及冬季,天上已经飘起了小雪花。这雪花落在皮衣上,瞬间便化作了水珠散去。
在这纷纷小雪飘落的津城码头,面对这时常在梦中出现的故园之时,温墨白的神情竟恍惚了起来。
这里是故园津城啊,是牵挂了七年的她所在的地方呀。如今战乱已平,祥和重现,一切似乎都变了模样,但却好像又都没有变。
做了七年的组织任务,无数个披荆斩棘,呕心沥血的日夜从岁月中流转而过。如今的他,已过而立,年进不惑,三十五岁的年纪,亦不复年少时的桀骜不驯,神采飞扬了。
他那眉眼仍然如少年时那般光风霁月,但却早已没有了昔日里的桀骜与轻狂,世事与岁月,终究是把他磨砺得变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