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上大家的话题仍然是围绕着曹宪和何一利展开,宁轻舟刚才在外面已经说了很多,也自以为说得很透彻,所以这个时候尽量保持沉默,安静地听大家各抒己见。
当然,讨论的立场和阵营还是很明确的,三个女孩的义愤仍然填膺,怒火还在中烧,在她们看来,何一利就是有天大的借口、万般的无奈,他背叛曹宪这一条都是不可原谅的。任何解释都无效。
这个时候,陈千帆和江建中当然不会那么愚蠢地假装理智,提出什么不同见解,一起跟着讨伐何一利就对了。
至于宁轻舟,他肯定也不赞同何一利的做法,违背道义、难以心安理得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即使纯粹地从利益的角度来看,何一利也要担负着疏不间亲的风险,倘若曹宪真和家族闹得无法收拾的地步,何一利肯定避免不了做炮灰的命运。
宁轻舟代入地思考了一下,遗憾的发现,除非将最文艺打通关,不然他也没有足够的自信和建安这种庞然大物对抗,至少做不到世俗意义上的两全其美。
饭吃到一半,大家对何一利的讨伐终于告一段落,黄鹂看向一直点头微笑的或随口附和两句的宁轻舟,问道:“舟哥好像就你还没表态。”
宁轻舟忙说:“我表态了啊,我完全同意你们的说法。”
“你这是人云亦云。”
宁轻舟想了一下,说:“何一利对建安的真正的意义在于他和曹宪的关系,他斩断了这段关系,就再也做不了男主角,所以他是双输。”
宁轻舟的话算是对这次讨论做了总结,大家愤愤不平的心绪逐渐平复,话题随后被拉到好久不见咖啡馆上面,曹雨琴大致描述了她对咖啡馆未来的构想,充满了文艺气质的幻想。
陈千帆接道:“等琴姐这个咖啡馆正式开张之后,我们几个的生活方式估计也要随之发生一些改变,比如平时有空没空就过来喝喝咖啡,装装文艺,冒充冒充小资。”
宁轻舟忽然笑起来,陈千帆问:“怎么了轻舟,我说的不对吗?”
宁轻舟道:“装文艺、冒充小资的是你,我本来就是既文艺且小资的文化人。”
“轻舟你别怪我太坦白,我们几个要做文艺和小资的排名,你肯定是最后一名,你一个写小黄文的,哪里文艺,哪里小资?”
江建中道:“这次我决定赞成千帆,虽然网络文学作为新兴产业,有很大的发展潜力,但本质上它还是快餐文学,追求一时的感官刺激,难以承载文学的真正使命,用你们的行话来说,就是‘小白’。而不管是小白文还是小黄文,都跟文艺、小资搭不上边。”
宁轻舟道:“对不起,我是小白,我没有资格做小资,我没有资格文艺,给你们文艺小资界丢脸了。让我去厕所哭一会。”宁轻舟说笑着起身,去了卫生间。
江寒雪脸色变得不太好看,放下筷子,说道:“按照大哥和千帆的理论,我也进不了文艺小资界,宁轻舟制造快餐,而我是卖快餐的。”
曹雨琴道:“以后这种玩笑不要再开了!还有,江建中、千帆你们两跟我说说文艺和小资是什么,可以吃吗,你们吃过吗?你们一个为评职称整天闹得焦头烂额,一个靠接课赚钱的,有什么立场嘲笑舟舟?真没劲。”
陈千帆忙道:“轻舟一直不介意这种玩笑啊。”
江建中自责道:“怪我,我有点假正经了。”
曹雨琴道:“什么都不用说了,你们就是嫉妒舟舟突然比你们赚得多,心里不平衡。”
“对,琴姐你一语中的。”
江建中也苦笑点点头。
一会宁轻舟从厕所回来,好像已经把刚才的事情忘记,跟曹雨琴说:“琴姐,好久不见的装修,一定不要我忘记盯卫生间,我刚刚发现,卫生间的好坏对顾客的印象太重要了,他们会觉得,这个店在卫生间的布置上都这么用心,其他方面更加不用说。”
曹雨琴点头道:“我会注意的。”
然后陈千帆和江建中为刚才的话道歉,宁轻舟一笑置之,道:“跟你们一点关系没有。”
江寒雪这时猛然想起什么,说:“对了,我们从机场坐地铁过来这边的时候,碰到曹宪他们乐队,还跟他们打了招呼。”
黄鹂忙问:“真的假的?”
“真的,曹宪认识宁轻舟。”
黄鹂问:“是舟哥上次去建安面试认识的吗?”
“不是,”江寒雪摇了摇头,“是因为她之前唱的那首《天使的翅膀》是跟宁轻舟学的。”
大家顿时愣住了,有点不敢相信,江寒雪解释了一下,说:“如果你们不信,到时候琴姐咖啡馆开张,她会过来捧场,到时你们问她好了。”
宁轻舟笑道:“我刚刚忘了提这个,现在你们愿意接纳我了吧?”
陈千帆反应过来,“哈”了一声,指着江寒雪,说:“寒雪你这是在替轻舟打我们脸。”
吃完饭,曹雨琴道:“今天你们过来陪我看店子,这顿我请了。”
宁轻舟道:“琴姐,我刚上厕所的时候已经把帐结了。”
曹雨琴道:“最不喜欢你们这种趁上厕所结账的人了,下次吃饭别忘叫我。”
大家笑着离开随园。
……
4月12日这天,江建中和江寒雪的爸妈来到新海,江建中原本已经请好假和妹妹一起去机场接人,但周二下午突然接到学校通知,要去开一个很重要的研讨会,一时拿不定主意,在群里跟江寒雪商量对策,江寒雪说:“我自己去接好了,如果让爸爸知道你耽误工作去接他们,说不定还会训你一顿。”
这时,宁轻舟突然插话道:“中哥你去开会,我和寒雪一起去接伯父伯母好了。”
江建中想了想,最后答应了,回说:“这边会一开完,我立即打车过去。”
下午三点四十左右,宁轻舟和江寒雪出发去机场,一路上江寒雪一直保持沉默,一言不发,看上去似乎很紧张。
宁轻舟不解问道:“寒雪,你是在紧张吗?”
“什么?”江寒雪立即反问。
“我看你好像有点紧张,见自己父母还会紧张?”
“我哪有紧张,我……”江寒雪吐了一口气,看着宁轻舟,放弃掩饰,说:“我是有点紧张。”
“为什么?你怕他们不认可我?”
“不是,我我第一次带那什么……见家长嘛,你不紧张?”
宁轻舟伸手搂住江寒雪的肩膀,把她揽了过来,说:“不用紧张,要对我有信心,我大学专门报了讨好长辈的选修课。”
江寒雪笑着拍了宁轻舟一下,然后靠着他的肩膀,说:“我爸妈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他们肯定不会故意刁难你。”
“嗯。”宁轻舟点点头,说:“以前我们选修课老师跟我们说,见家长是门技术活,讲究说学逗唱、眼疾手快,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
江寒雪挣脱宁轻舟的胳膊,坐起来,瞪着他道:“你要藐视我爸妈,还把他们当敌人?”
宁轻舟忙摆手道:“不不不不,我就比喻,就好像,好像‘如临大敌’这个词,对不对,绝对没有任何贬义。”
江寒雪白了他一眼,宁轻舟拉着江寒雪的手,说:“其实我刚刚说那些都是自己编的,见未来岳父岳母的真正诀窍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们看到你会真正对他们的女儿好,只要这条过关,其他的他们会很宽容的。”
江寒雪道:“这还像一句人话。”
宁轻舟笑着点点头,说:“只要用了真心,你就会发现,一切岳父岳母……”讲到这里,宁轻舟赶紧收嘴,转道:“都是善良的,和蔼的,爱护小辈的。”
江寒雪明知道他刚想说的是“一切岳父岳母都是纸老虎”,但念在他改口快的份上,瞪了他一下,没有多计较。
4点20多,两人到机场,等了十多分钟,江爸江妈出现,四人见了面,江寒雪先把江建中不能来的原因解释了一下,然后强作自然地介绍宁轻舟,宁轻舟先跟二老问好,然后把江妈的行李接了过来,笑着说:“中哥本来硬要来的,不过他今年是评副教授的关键一年,那个研讨会又很重要,寒雪就说他如果耽误了工作,叔叔您肯定会批评他。”
江爸道:“当然是工作为先,这新海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来,还怕我们找不到路?”
宁轻舟道:“我听中哥说,叔叔读高中的时候就一个人去过上京?”
江爸笑了笑,说:“年轻的时候胆子大,什么都不怕,我一个人背着书包坐火车把神州转了大半圈。”
宁轻舟感叹道:“就怕现在的年轻人都没有多少有这样的胆量。”
江爸道:“现在的孩子都娇生惯养的,缺乏独立的能力,我看新闻说有的学生念了大学还把衣服寄回家让妈妈洗,这种人读再多书也没用。”
宁轻舟不能赞同更多,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说:“我也看到那个新闻了,当时就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仔细想想,这个或许不能全怪那个学生,跟家庭教育也有关系。”
江爸认真道:“关系很大,独立自主的能力就要从小时候培养,你问问建中和寒雪他们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宁轻舟笑道:“这哪里还需要问,平时我们在一起玩,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中哥就不用说了,连寒雪都那么独立、有主见,非常清楚自己要什么,叔叔小时候是把寒雪和中哥一样教育吗?”
“那当然了,一视同仁。”
宁轻舟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那边正陪妈妈说话的江寒雪不时往这边看一眼,发现宁轻舟跟爸爸聊得那么投机,暗自松了一口气,心中好笑道:“他不会真的选修过讨好长辈这个专业吧?”
上了车之后,江爸开始问江寒雪的工作,宁轻舟又跟江妈聊起来。
宁轻舟所谓讨好未来岳父岳母的技巧很简单,就是拐弯抹角地夸江建中和江寒雪就对了,对父母来说,最让他们骄傲的事情,就是他们的孩子。
宁轻舟说话的时候,江妈就一直盯着他看,宁轻舟看过来的话,她就笑着点点头,完全是一副丈母娘相女婿的姿态,几乎是本能。
从机场到朋来这段路程,宁轻舟从江妈那里把江寒雪和江建中小时候的一些糗事几乎打听得一清二楚,同时,他一口一句“阿姨是心态好,所以才保持这么年轻”、“中哥的眼睛百分之百是继承阿姨的了”,把江妈逗得心情大好。
下车的时候,江妈竟然悄悄跟江寒雪说了一句:“眼光高是没错,但是也不要太高,不然眼皮底下有好的也被错过了。”
江寒雪始料未及之下,又悄悄问宁轻舟,宁轻舟供认不讳:“是我跟我阿姨说的你眼光高,怎么了?”
江寒雪满脸黑线,深感亲娘坑女节奏快:“至少要象征性地刁难一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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