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鹅喝早茶在四楼,钱嫒定的房间就是两人第一次约会吃夜宵的那间。
「上次还真没注意,这窗外风景好漂亮哦!」钱嫒和贺峰开车,带着钟镇馗八点钟准时到了包房。
「这包房不错!」钟镇馗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间装修,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看向窗外浩荡的江水。
这个季节北江的江水相对汛期清澈一些,江面还有一些小船在撒网捕鱼。
很快,钱嫒父亲钱令豪和阮翠欣及钱莫央一起进来了。
一进门,钱令豪就满脸堆笑和钟镇馗热情地握手。
「哎呀,钟市长,让您久等了!」
「我也刚到,你认识我?」钟镇馗微笑着一脸诧异瞪大了眼睛问。
「我在合顺区委宣传部。」钱令豪摇晃着钟镇馗的双手自我介绍。
「哦,咳,瞧我这记性。」钟镇馗笑了笑,招呼几人落座。
「妈,我哥工作的事儿,有眉目没?」钱嫒见哥哥钱莫央板着脸,神情落寞,于是在母亲耳边悄悄地问。
「回头说。」阮翠欣微笑着拍了一下钱嫒的胳膊。
「伯父伯母,你们看用点啥?」贺峰微笑着将菜单递给钱嫒。
「哎……钟市长,您有什么忌口的没?」钱令豪接过菜单。
「没有,各位喜欢吃什么就随意点,你点好后,小峰再点,每人来几个,大家互相尝尝别人心仪的口味。」钟镇馗笑眯眯地客气地说。
茶,是钱嫒和贺峰自带的——顶级龙井。昨天还给钟镇馗额外买了十盒,供其接待朋友。
贺峰趁着钱嫒给众人倒茶的功夫,打量了一下钱嫒父母。
钱令豪身形高大,方脸剑眉,两只眼睛清澈睿智,讲话字正腔圆,身上透着浓浓的书卷气,不迂腐、爽朗。
根据贺峰的几世的识人经验,其性格应该是自傲、直爽、冷漠和暴躁,间或有些少许的狡诈与市井气。
阮翠萍则完全相反,性情温和,非常感性,注重礼节——但是,这种人对感情一般会有洁癖,一旦发现自己不爱伴侣了,绝对不凑合,会非常绝情。
进门时,她穿着一件紧身短袖长裙,妆容精致、身材婀娜。
她右手拿着一只名牌手包,挡在略隆起的小腹前,身体紧紧靠在钱令豪的身旁,另一只手拉着钱莫央的手。
表面上阮翠萍仪态大方、镇定自若,但贺峰从她僵硬的动作上看得出——她很紧张。
「她应该是一个非常感性的人,注重礼仪、渴望被呵护与认可。」贺峰在心里揣测着:「钱嫒则均继承了父母的特点,理性和感性很平衡。」
阮翠欣也在不经意间打量着自己女儿的男友——身材健美高大,略蜷曲的头发很细腻,豹鼻阔目,脸形俊朗,年轻的外表下,待人接物成熟练达,看人时脸上带着微笑、会略略眯起眼睛。
阮翠萍心里一动,身体内涌起年轻时的那种热望和恬情,还有一种莫名的情愫,一种前世似曾相识的亲切。
「看得出女儿很喜欢他,但愿他不要贪恋女儿的身体和外貌,而是真心喜欢上女儿的柔情和心智。」
「阿姨,请喝茶!」贺峰接过钱嫒的茶壶,按照钱嫒事先指点的规矩,恭恭敬敬地向其父母各敬了一杯茶。
「好,谢谢你!」
钱令豪和阮翠欣各给贺峰发了一个红包。
贺峰听钱嫒介绍过,那里面是九十九元。按规矩,贺峰也敬上了自己的红包,里面是一九九元,意味着:「你问我——要久久相爱吗?我接受了,表达——是的,一定要久久相爱。」
一想到这里,贺峰心里就觉得有趣,民俗代表着最质朴的祝愿——希望每一对恋人都能一起携手走过人生的沟沟坎坎,历经生活的风霜之后,将那份甜美的、沉甸甸的果子挂在人生终点的枝头上。
米尔城的早茶很有特点,一笼一笼的蒸菜和花样繁多的地方特色点心。
「外皮几近透明的蒸虾饺、香糯的肠粉淋上美味的酱汁、一小碟一小碟的豉油蒸排骨、软糯q弹的蒸凤爪、青翠油亮的蒜蓉菜心……每一道点心和小菜都是美味。」
「粥也是这里的特色,状元及第粥、皮蛋瘦肉粥、鱼片粥……每种粥都是白亮亮浓稠得恰到好处,滋味鲜美。」
贺峰和钱嫒点了很多,声称吃不掉就打包,让大家不要客气。
钟镇馗平时吃东西较少,今天与贺峰分吃一份粥。贺峰又带了一瓶酒精度数很低的梅子酒,给钱令豪、钟镇馗和钱莫央各倒了一小杯作为开胃酒。
「小贺,您是做啥工作的?」钱莫央问向坐在其左侧的贺峰。
「我和一些朋友搞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生意,有股票投资……嗯……还有和钱嫒一起弄的办公设备进口——主要是复印机传真机啥的;还有几家咖啡厅和手机店。」
「哦,你多大啊?」
「虚岁二十一,比钱嫒小三岁。」
「你没读书吗?」
「哦,在读,警察学院,还有二十多天就要入学了。」贺峰笑了笑,很不好意思说出自己身份。
「那你能有时间打理吗?」
「业务相对成熟稳定,还可以,不太忙……财务请会计师事务所……合同及法律服务请的是香江金盾律师事务所,实行的是经理人制度,嗯……工资和奖金和效益挂钩,我每周巡查一次,平时都是店长或经理做主,大事儿有制度或者集中请示我。」
贺峰一边吃一边和钱莫央说着话。钟镇馗也感到好奇,偶尔也会问上几句。
钱嫒那边,也在和阮翠欣小声聊着,贺峰听了几句,不是很清楚,似乎都是阮翠欣关心钱嫒的生活情况。
「钟市长,我再敬您一杯。」钱令豪笑着向钟镇馗举杯,两人说笑着一饮而尽。
「不瞒你们,我膝下无子,贺峰虽是我认的义子,但我们相处融洽,这孩子机灵、办事儿有板有眼,我和他相知恨晚。」
钟镇馗放下筷子,微笑着看向贺峰几秒,又环视全场,真诚地开口称赞。
「呵呵,我也一眼就喜欢上这孩子了,小嫒眼光不错。」钱令豪眯着眼,呵呵笑着看一眼女儿,也颇感欣慰。
一餐饭宾主尽欢,饭后,贺峰将礼物递给钱嫒父母,将其送上吴金牛开来的丰田霸道车。
「峰哥,我陪我妈去逛一下公园,你去陪钟伯吧!」钱嫒向贺峰和钟镇馗挥手。
「好!那中午一点再到船上吃饭。」贺峰也摆摆手。
「走吧!钟伯,我们去江边散步。」贺峰与钟镇馗肩并肩走向酒店后面的江边栈道。
「这里以前很破烂的,市委市政府花了几年整饬,才见到一点点雏形……」
钟镇馗故地重游,心情颇为畅快,边走边给贺峰介绍了北江沿岸的规划,以及当年决策后落地的艰难过程。
「……」
钱嫒陪着妈妈去了友谊商店,准备将首饰换一个款式。
「友谊商店是阮翠欣年轻时常去的,那时候家道还未败落,父亲是知名的古董大商人,家里在上下九有好多家铺子。」
「妈?你知道吗?当时贺峰最初建议我买翡翠的,不过后来我坚持换成钻石的了。」
「哦,他没不高兴?」
「看不出,他说一般女人爱钻石,有文化知书达理的会喜欢翡翠,你说,他这样说,岂不是从骨子里瞧不起我,是不是变相地讽刺我读书少?」
「呵呵呵,小嫒啊!你从小就非常敏感,男人说话,一般都只有一层意思,就是他说得明面的意思。像你爸那样会拐着弯损人的文化人是很少的。」
「我敏感吗?这话岂不是和刁蛮任性一个意思。」
「哎,咋会是一个意思呢?每个字词,都有它独特的含义,如果是一个意思,仓颉就不会造两个字啦!」
「呵呵呵,妈,你咋和他说一样的话呢?」
「啊?他也喜欢看书……或者写作吗?」
「没看他写作,偶尔看书,不痴迷。」
「那好啊!他都看啥书?」
「他不像我哥那样,看的都是哲学、心理学、散文和诗歌啥的,小说偶尔也看——哎,妈,他说看书要先从作家的角度去看,然后再从读者的角度去看,再从那个年代的世代背景去看,你说他是不是和我爸很像?」
「他可和你爸不一样,你爸阴郁,他阳光;你爸执拗,他看样子很随和。」
「啊?妈,你见第一面就能看得出这么多吗?」
「哎,等你上年纪了,自然就会识人了!」阮翠欣叹息一声,在心里想道:「人的命运真的是难以捉摸,纯真如此宝贵,年轻人弃之敝屣,等尝过人生百态,知道它的宝贵时,人心又混浊了。第一次‘看山不是山时’还沾沾自喜,等到第二次‘看山就是山’时却悲哀自己错过了那么多少的风景,而且错过的就永远找不回来了。心变了,场景自然也就变了。」
「……」
另一边,钱家父子下车后没有回家,而是一起走了一段路。钱莫央要去同学家玩,钱令豪则是回家。
「爸,你说如果托钟市长找工作,会不会好一些?」
「这不好说,钱嫒和贺峰关系还差一层呢,另外,这义子必经不是亲儿子。」
「那如果送他钱,会不会帮忙?」
「哎,儿子,如果他是收钱的,那他一定不差钱,咱家那点……人家根本看不上。如果他是不收钱的,你送他,一是会让他反感,二则他也不会收。」
「爸,那你说该咋办?去不了省医,去市医院也行啊!」
「儿子,这两家都人满为患,不用说本科,硕士都要找关系。」
「那去哪家?妇幼我可不想去。」
「你是学临床医学的,相对比较广泛,可选择的余地也多,我找了一个朋友,是肿瘤医院的,你觉得怎么样?」
「手术机会多吗?」
「刚去肯定不行!」
「可是,去了不做,几年后学得都忘得差不多了。」钱莫央很困惑。
「我和一名医生聊过,他告诉我,在学校学的都是一些常识和理论,在医院里能够全面综合运用到的知识不多,医院分工很细,有些专科只用到一部分,而且,在实践中重新学习和巩固是最好的。」
「爸,说是这样说,可连机会都没有,很绝望的。」钱莫央很绝望。
有些家庭背景深厚的,进卫生厅。医学世家的,进医院。没关系没背景的,只能做医药代表或进药店做销售。
如果不能学以致用,为啥要学五年啊!
「你别急,慢慢来,我已经找到肿瘤医院的一名有实权的领导,正在谈。」
钱令豪也苦恼,饭吃了,钱也送了,就是没消息——难道是不够?那可是整整十五万啊!儿子如果刚上班,每月工作也就两千,那可是六年的工资啊!
「妈的!太黑了。」钱令豪咬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