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确实够惨的了!」袁弘法花了两个小时听完墨云飞的故事,叹息着说。
墨云飞抬头看了一下,天已经黑了,自己不知不觉地和流浪汉袁弘法聊了这么久。
「小兄弟,那你现在想咋办?」袁弘法关切地问。
「不知道。」
墨云飞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要不你和我一起吃面条吧!」
袁弘法说完,也不理会墨云飞,自己一个人走向附近的桥头。
墨云飞想了想,苦笑之后,还是扛着编织袋跟了过去。
桥下是一块铁皮围起来的空地,看样子是施工后没拆除留下的。
流浪汉从腰上取下钥匙,打开了简易铁皮门,里面大部分空间是斜坡,下方有一小块空地,堆着废纸和一些破烂。
流浪汉熟练地掀开破铁皮炉盖,扔进去几块木头和一块油毡纸,用打火机点燃,然后又递给墨云飞一个破水桶,指了指着江水。
待墨云飞打回江水,炉子已经发出红红的火光。
墨云飞也是饿狠了,感觉面条还不错,尽管只放了油盐,还是吃了一大搪瓷缸子。
夏天江边蚊子密密麻麻,袁弘法点燃了长长的艾蒿绳,浓烟弥漫了铁皮窝棚。
墨云飞用树枝和破蚊帐支起来一个简易窝棚,穿着衣服和鞋躺在里面。
前半夜空气闷热,后半夜江边的雾气升腾,慢慢凉快起来,墨云飞才裹着毯子得以入睡。
隔日清晨,墨云飞醒来时,袁弘法已经不见踪影。墨云飞想了一下,到江边洗了一把脸,决定还是去单位一下,把欠的工资要回来。
墨云飞一狠心,揣上袁弘法的菜刀,大摇大摆地进了单位,丰友路正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纸,见到墨云飞装作没看到。
梁辉一见墨云飞过来,脸色煞白,赶紧过来拉墨云飞。
「梁辉,你走开,别拉着我!」
墨云飞大喊,办公室里的同事纷纷跑了过来,远远地抻着脖子看热闹。
「姓丰的,你给我听好了,我现在工作没了,女友也分手了,家也不能回了。」
「我告诉你,昨晚我可是在桥底下睡的,现在可以说是被你逼上梁山了。」
「你要不给我个说法,我明确地告诉你,现在就弄死你,你信不信。」
墨云飞咬着牙,脸色狰狞,让人不寒而栗。
「你威胁我,梁辉,报警。」丰友路故作镇定,依旧摆谱。
「姓冯的,你也太欺负人了,就是旧社会都不敢这样!你报,你报啊!信不信差佬来之前,我先砍死你!」
墨云飞怒火中烧,已经不计后果了,掏出菜刀,用刀背“啪”地一下子拍在丰友路的桌面上。
几名同事想要过来劝,墨云飞把菜刀一抡,几人只好向后退去。
会计金大姐,吓得脸色发白,自觉平时和墨云飞关系不错,连忙开口劝:
「墨云飞,你可别犯罪啊!有话好好说,大家工资可都没发啊!」
「姓金的,这里没你什么事儿,别假仁假义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们没工资,天天下饭店,巧立名目报销,老实人却连饭都吃不上。」
「昨晚还是桥下流浪汉给的我面条吃,流浪汉啊!我一个大学毕业生,被你们整到身无分文,要流浪汉给我饭吃!」
墨云飞已经疯狂了,现在不准备给任何人面子,心里已经不顾及生死了,心里想着,你们再给我玩花样,我现在就把你们都砍了。
「那你想怎么样?」
丰友路吓得脸色发白,声音颤抖地问。
「你听着姓丰的,现在把欠我的三个月工资给我,还有档案,我就马上离开!再不纠缠,就你们这些人,我这辈子连见都不想见第二眼!」
「好,小金,给他工资和档案。」
「工资没问题,可档案不合规矩啊!」金会计颤抖地说。
「现在还讲啥规矩,有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怕啥。」
「好好好,墨云飞你放下刀,我这就给你啊!」
几分钟后,墨云飞拿到750元钱,当即还了梁辉50元,把档案当着众人的面一把火烧了,然后扬长而去!
墨云飞决定这辈子都不回家乡了,既然都可以要饭了,也不准备活了,还怕个逑!
墨云飞给袁弘法留了五十元钱,夜里在火车站附近一处山坡上,墨云飞扒上一列货车,也不管车是去哪里的,就是不想在这个城市待了。
墨云飞在货车里一路看着停靠站牌,在黎明前,当火车进入大城市的一个小站前,悄悄地下了车。
然后趁着夜幕,沿着火车轨道进入了一个城镇,找了一个池塘,用湿毛巾整理一下衣服和头发。
清晨,墨云飞找了一家杂货店买了挂面,按照袁弘法教的法子,把面条揉碎,只放了盐,用大搪瓷缸子煮面吃。
就这样,墨云飞一路流浪,兜兜转转,两个月后,终于来到了米尔城。
墨云飞是偶然来到冼村的,实在馋得不行了,买了一块豆腐和一小瓶酱油,躲在菜市场的角落里吃。
「靓仔,你是怎么了?」一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目光慈祥的老阿婆蹲下来,用生硬的普通话问。
「找不到工作。」
墨云飞今天也是吃了东西,心情稍稍愉快些,往日根本不愿意搭理这些看戏的鸟人。
「靓仔,我给你介绍一个饭店打工,管吃管住,好不好?」
「有工钱吗?多少?」
老阿婆看了看墨云飞,犹豫片刻,说:「一般是每月300元,如果你努力,可以多给你50元。」
「嗯,行!」
墨云飞点了一下头,这一路上,有好多“捡破烂”心态的人,觉得自己是个流浪汉,给口饭吃就行了。
一个个摆出“上帝垂怜将死之人”的嘴脸,想占墨云飞的便宜,气得墨云飞咬牙切齿,一概不搭理。
这是一家汤粉店,墨云飞一进门,一名女人就开口埋怨了。
「阿婆,店里又不缺人,你咋还往回领人啊!」
「我愿意,你莫管。」老阿婆用拐杖敲击了一下水泥地。
墨云飞被领到一间杂物房,里面堆满了啤酒和米面粮油,没有窗,一盏昏黄的小灯泡。
「委屈你,住这里可好!」老阿婆笑出一脸核桃纹。
「阿婆,你信得过?」
「呵呵,我不怕的,只要你信得过自己。」
「那好,谢谢你了。」
墨云飞心里一阵感动,这是墨云飞半年来唯一说过的一次谢谢,就是因为这一句「信得过」。
等老阿婆拿着脸盆、毛巾、肥皂和几件旧衣服过来时,墨云飞已经把杂物房收拾得整整齐齐。
用啤酒箱和废纸箱搭了一张床,米面粮油都码放在四角,还利用墙上原有的钉子,扯了一条挂衣服的绳子。
「谢谢你,阿婆!」
墨云飞接过东西,去了卫生间,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凉水澡,换上阿婆的送的衣服。」
衣服有点小,一米八身材的墨云飞穿在身上,显得瘦了很多。
「很靓仔。」
出来后,阿婆满意地打量了一下墨云飞,然后问墨云飞:
「你会不会做面食?」
「会包饺子和包子,面条只会手擀面。」
「好,那里有饺子馅,你包一些自己吃吧!」
墨云飞看向面案,一大团醒好的面,旁边还有一盆饺子馅,是碎玉米和肉馅的。
十五分钟后,墨云飞已经煮好饺子,用小碗给阿婆端过来五个饺子,自己则是一大碗,大概十五六个。
「真是细心人!」老阿婆赞许地看着小碗,五个饺子已经足够她吃了。
就这样,墨云飞在许记汤粉店里安顿下来。
汤粉店是曾阿婆去世的老公留下来的,店铺是拆迁补偿,还有两套三房一厅,儿子一套,曾阿婆和女儿冼瑞香一套。
一个多月后,墨云飞恢复了元气,胖了十多斤,发黄的脸色红润起来。心情好,性格逐渐活泼起来。
这天墨云飞陪曾阿婆去菜市场买菜,回来时见到远处人群中有一个身影极像墨云帆,急忙放下东西,对曾阿婆说:「阿婆,我好像看见了我弟弟,我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