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菜市口刑场,今日这里人满为患。
处决死囚,其实算不上多稀奇的事,今日来的人多,完全是因为杀的是国舅。
这样的皇亲国戚被处斩,可不多见。
“嘎吱,嘎吱!”囚车缓缓驶来,锦衣卫指挥使卫不惑亲自押送。
他和杨士奇是今日的监斩官,但真正主刑的还是应天府尹。
“府尹,杨大人,犯人押送过来了。”卫不惑道。
杨士奇沉默不语,国舅斩与不斩,与他并无多大关系。
倒是应天府尹,神色极其不自然,处斩国舅这种人物。他做官多年,这还是第一次。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邢台上的孙尚志面如死灰,妹妹居然没能救下自己?
即将人头落地,他接受不了。
“你们今日若是斩我,就不怕将来贵妃掌权,要你们全族的命吗?!”
威胁的话,卫不惑面不改色,全族上下只有他一个人。
杨士奇也没什么反应,做官多年,大风大浪他见得多了。
“两位大人,要不…咱们再把国舅带回去审审吧。倘若…真有冤屈呢?”府尹心里怕了。
卫不惑皱眉,“府尹大人,死罪都定了,岂有朝令夕改的道理?!”
“这…”府尹语塞,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等着行刑时间。
日上三竿,太阳洒落在几人脸上,卫不惑出声提醒,“府尹大人,时辰到了!”
应天府尹拿着问斩的令牌,神色犹豫。他担心真把人斩了,国舅说的话会应验。
谁能保证将来朝局会变得怎样?
贵妃若真有一日掌权,他们这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担忧,卫不惑再次出声催促,“大人,该行刑了!”
台下观刑的百姓见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小声议论。
“这府尹大人是不是怕了,不敢斩国舅?”
“还用怀疑吗,事实明摆着呢。”
“唉,果然当官的都一样,欺软怕硬…”
……
一声声难听的议论传进耳中,府尹咬咬牙,正准备丢下监斩令。
远处传来一声急呼。
“府尹大人慢!陛下有旨,放了孙国舅!!”
内侍太监高举着皇帝如朕亲临的令牌,在侍卫的护送下,急时赶到。
杨士奇面无表情,似乎早有预料一般。
“怎么会这样!”卫不惑脸色骤变,他不敢相信,明明都定了罪的犯人,居然还能被赦免。
拿着令牌的府尹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去做两难的抉择。
邢台上,孙尚志仰头大笑,“哈哈哈,我说了,你们杀不了我!”
“卫指挥使,你急着想给那女子讨公道,有何用?”
“老子是国舅,即便杀了人,除了陛下谁能杀我?谁又敢杀我,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无比讽刺,像是不屑一顾的嘲笑在耳边回荡,卫不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低下头,神色逐渐阴沉冷冽。
官吏打开枷锁,孙尚志得意的走了过来,他与卫不惑并肩而立,脸上的笑容毫不遮掩。
“卫大人,我告诉你。那名叫莲儿的女子,死之前可惊恐了。”
“本国舅用了很多手段虐待她,本以为能玩很久。”
“结果没想到,她身子太弱,没折腾几下就一命呜呼了。真是没用啊…”
孙尚志神色阴鸷,刻意讲述折磨莲儿的细节,肆无忌惮的践踏着卫不惑的心。
他伸手拍了拍卫不惑的肩膀,“本国舅说了,你杀不了我的。”留下这句话后大笑着离去。
前来观刑的百姓,见到戏剧性的一幕,纷纷摇头。
“果然不出所料,国舅怎么可能真的会死呢。”
“说的不错,皇亲国戚只要不是惹恼了皇帝,不可能真杀了的。”
“唉,人命如草芥啊,哪里还有公道可言?”
孙尚志渐行渐远,时不时传来的大笑声,令卫不惑的心沉入谷底。
他低着头,无神的呢喃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明明已经是锦衣卫指挥使了,为何连还救命恩人一个公道,这种事都做不到?”
“要这官位有何用,大明律法又有何用?!”
声声厉喝犹如雷霆,震耳欲聋。
他一把从府尹手上夺过监斩令,杀意弥漫,看着孙尚志的背影,猛得将令牌掷了出去,声如落雷暴喝道:“斩!!”
令牌在天空飞掠,卫不惑眼神坚定,拔出腰间的绣春刀,脚下用力,身体便如箭矢般飞掠而出,眨眼便至。
绣春刀光影闪过,一颗人头高高抛起。
“咚,咚!”
两道沉闷的声音响起,人头与令牌几乎同时落地。
一切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
他们楞楞的看着面无表情,站得笔直的卫不惑,眼中满是震惊。
“滴答,滴答!”绣春刀鲜血滴落,国舅的人头,瞪大着眼睛躺在地上,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凝固。
到死,他都没明白是自己把自己作死的。
“卫,卫大人…你…”杨士奇最先反应过来。
抗旨不遵,当街刀斩国舅,这是死罪,卫不惑活不成了。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这时,前来传达旨意的内侍太监,当即怒喝道:“快,快来人抓住卫不惑,他杀了国舅!!”
在场的人中,武功最高的是锦衣卫,十几名锦衣卫拔出刀,缓缓围住了卫不惑,他们也很忌惮。
同为锦衣卫,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卫不惑的武功有多高。
倘若真要反抗,这里估计没人能制得住他。
“哐当!”
卫不惑将绣春刀丢在地上,双手负于身后,轻声道:“各位不用动手,我随你们去诏狱!”
杀了国舅,他也没想过活着。
枷锁加身,卫不惑依旧面无表情,做这样的事他并不后悔。
或许在别人眼里,是愚蠢的行为,但那颗侠义之心还在。
他卫不惑就不悔。
“卫大人,这样做值得吗?”杨士奇神情复杂,他了解卫不惑要给国舅治罪的理由,是为了曾经的救命恩人。
听到询问,卫不惑淡然一笑,“在别人看来,或许不值,但我卫不惑觉得值。”
他抬起头,仰望着苍穹,面色轻松,“莲儿姑娘,你看得见吗?”
“当年的恩情,卫不惑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