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军兵不血刃地拿下樊城之后,就一直在河对岸按兵不动,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刘慧明本想派侦察营过去打探情报,无奈李自成这厮也算是个老行伍了,防守得很严密,根本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刘慧明有些苦恼,在历史上,白杆兵的主要对手是张献忠和罗汝才,一直没和李自成交过手,现在两军突然杠上了才发现彼此竟然是那么地陌生,陌生得连一个熟人都没有。
刘慧明隔江唉声叹气了一阵,只得让田九注意监视对岸,自己和马万年一起进了襄阳城。
新兵已经整编完毕,现在的工作就是训练,教材是现成的,各团也都有出成熟的经验,并不需要刘慧明操太多的心。
二人带着一营亲卫进到襄阳城里,发现城里到处关门插锁,大街上鲜少有行人,积雪已经有一尺厚了,却没有人出来扫,不时巡逻的民壮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也只有这种声音显示这座城市仍然有人居住。
刘慧明感觉自己回到了在东北读大学的时候,在东北呆的那四年给他最深的印象就是冬天白茫茫的雪和空荡荡的街道。现在又看到了这幅景象,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他们的到来很快就引起了蜗居在屋里的人的注意,老百姓听到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忍不住把门窗打开一条小缝往外看,当他们见到刘慧明他们这一营人马军容整齐、威风凛凛,连走路都是排成一条线时,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看到没,前面那就是白杆兵,前几天在城外全歼十万贼寇的就是他们。”
“骑在马上的那个就是马总爷的大公子了吧,好威风!”
“怪不得他们能打胜仗,看看襄阳卫里那些叫花子,再看看这些兵马,这才是王师嘛。”
“有他们在,襄阳有望了。”
“但愿吧,咱们这次可是把闯贼得罪死了,守得住还好,守不住绝对会被屠城!”
“就是,活剐了那么多闯贼的人,咱们每家人都有份,大家谁也别想跑。”
“独眼马太狠了,想投贼都不行了!”
“咦,还有个和尚?”
刘慧明恰在此时摘掉了帽子,不小心就被他们当成了和尚,真是好不尴尬。
刘慧明看到门缝里有几双眼睛,他们的说话声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忍不住对马万年道,“看到没,现在全城的百姓都被绑在一起了,想投贼都投不了,只有跟着我们一条心了。”
马万年竖了竖大拇指,“牛逼!”
刘慧明重重地叹了口气,白气呼出老远,道,“现在这个世道没办法,只有用这种办法逼他们选边站。”
二人来到演武场,这里的情形和城中可大不一样了,吆喝声此起彼伏,一些彪悍的汉子大冬天都光着膀子在训练,连刘慧明看了都不禁咂舌。
马祥麟站在点将台上,旁边一个光着膀子的旗手不断地挥舞着旗帜,下面那些人跟着旗帜不断地重复前进、后退、冲锋、集结、解散的动作。刘慧明看了一会儿,不禁有些皱眉,这些民壮不太行啊,这么简单的动作竟然有那么多人出错,要是换了自己,早就特么一顿大棍子招呼过去了。
他还没腹诽完,马祥麟就用实际行动回应了他的不满,一个流程走完之后,一队队士卒拎着马鞭就冲进阵列里,对着那些做错了的人就是一顿猛抽,抽完之后就把衣服拔下来了。
刘慧明恍然大悟,原来这些膀爷根本不是耍帅,是因为犯了错被拔了衣服受罚呢。
“这也太狠了吧!”刘慧明盯了一眼马祥麟,见他一直默默地看着,一句话也没说,就知道他的心思了。
好家伙,现在至少有零下十度,这些人为了不被冻着,必须不断活动才行,马祥麟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强化他们。
刘慧明又看了一眼场下那些人,见他们脸上并无怨言,相反还有些享受,看来马祥麟已经在这里树立起威信了。
鉴于初四那一仗白杆新军打出了威风,这几天有很多民壮都要求加入白杆军,马翔略加考核之后全部接收了,他又按照刘慧明的方法重新整编了军队,现在城里已经有了六千白杆兵新兵,和城外的新兵一起被编为第七旅,辖第十四团和第十五团,马玉忠和方安平任团长,马祥麟当然是旅长了。他不仅直接统领这一旅人马,严格来说,城外那六万人也是要听他的号令的。
除了这六千白杆兵以外还有一万五千民壮也都按照白杆兵的标准在各自驻防的片区训练,等以后时机成熟可以吸纳进白杆兵里。
马祥麟见了刘慧明二人领了一营兵马过来,当即要求让刘慧明的督标营和他的新军对练,马万年笑着答应了。
这支督标营是刘慧明下过苦功夫训练出来的,战斗力不比马万年的督标营弱,营正是以前是王迎明,现在王迎明当了独立团的团长,营正就由以前的营副王雷担任。王雷和王迎明一样都是王家沱的人,都是白杆兵少年军出身,以前是马万年的亲兵,后来刘慧明成立督标营马万年就让他和王迎明一起来保护刘慧明,后来在一次闲谈中得知,刘慧明还去他家化过缘。
王雷听说要比武心里非常高兴,立即出列向刘慧明请战。
马祥麟派出一团第一营出战,第一营很多士卒都是马祥麟的老部下,是最强的新兵营,营正白令也是一员老兵,见到王雷打了个招呼,两支兵马就厮杀起来。
众民壮在“战场”四周坐下来观看战局,双方打了两刻钟不到的时间,白令部就已经露出颓势,最后被王雷杀得大败,连营正都被活捉了。
众民壮大惊失色,这可是总爷手下最强的营头,没想到支撑不到半个时辰就败了,他们真是太厉害了。
马祥麟面无表情,对第一营的溃败毫不在意,反而夸奖起了王雷,“不错,战力果然强大,让我的标营来试试!”
马万年忙道,“不行,不行!我们刚打了一仗,要休息一会儿才行!”
王雷却道,“不用歇,我们才刚热身!”
“什么?才热身!”新兵队伍里传来一阵嘘声,方安平把眼一瞪,怒喝道,“肃静!”
新兵很快就安静下来,方安平在襄阳城是出了名的狠角色,可不是好惹的,这些人其实不怎么害怕马祥麟,但面对方安平,他们却天生缺点儿勇气。
马祥麟亲自带队下场切磋技艺,他脱掉了裘皮大氅,骑在马上道,“上次那一仗没打过瘾,今天正好拿你们练练手。”
王雷面对马祥麟这个百战大将兼自将主心里压力陡然增大,一下子变得畏手畏脚起来。
马祥麟可不管那么多,两军很快就战斗在了一起,但王雷一直放不开手脚,很快就被马祥麟占得上风。
刘慧明气得不行,王雷这小子奴性发作,面对自己的家主竟然乱了方寸,忍不住大声喊道,“王雷,你哥傻逼,上了战场就没有主人和长辈之分了,对面的就是敌人,你的任务是把敌人打倒!”
马祥麟也大声喝道,“快用全力!不然老子等会儿下来抽你!”
众人说得越多,他就越紧张,情况反而更严峻了。
刘慧明苦笑不已,只好住了嘴,让他自生自灭吧,爱咋咋地。
没有人在旁边聒噪了,王雷反而平静了许多,他很快见招拆招,逐渐稳住了局势。
马祥麟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喜色,赞道,“小雷子还不错,有几下子。”
王雷被夸了几句,心情顿时一松便不再保留,迅速变阵,很快由守转攻,双方又激战了半个时辰,胜利的天平逐渐向王雷倾斜了。
马祥麟一看自己将要落败,顿时就怒了,爆发出蛮子的凶性来,手下的士卒见自己的将主发了怒,不由得拿出搏命的架势,王雷渐渐地支撑不住了。
场外的民壮看到两军你来我往,见招拆招,不由得都看呆了,想不到两军对垒可以打得如此激烈又好看,不由得喝起彩来。
马万年大声冲王雷吼道,“雷子,对面的牛角阵要用五号战术,平时怎么练的,怎么这时候忘了?”
王雷大声道,“遵命!”
然后迅速变阵,马祥麟没见过这个战术,一时想不出破解之策,被压得死死的。但老将就是老将,没多久就找到了破绽,最终反败为胜。
这一仗双方打了一个多时辰,换算成现在的时间就是三个小时,双方的体力消耗都极大,加之刘慧明的督标营之前又打了一仗,现在已经十分疲惫。但饶是如此,督标营依然保持严整的阵型,绕着演武场走了一圈,身体冷下来之后才坐下来休息。
马祥麟又重新穿上裘皮大氅,大声对新军和民壮吼道,“什么是强军,看到没?这就是强军,军纪严明、战力强大、作风顽强!我们要不要做这样的强军?”
众人大声道,“要!”
“好,那就按照这个标准训练吧!”马祥麟大声对营官道,“前天发给你们的白杆兵军规,你们都看了没,他们可是人人都能背!”
新军和民壮一片议论纷纷。
马祥麟道,“他们不仅能背军规,还能读书识字,以后你们也要学读书识字,训导官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从明天起全军开始识字!”
新军和民壮又是一阵哗然,马祥麟不再理他们,他是个不善于言辞的人,今天说了这么多话已经很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