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事情好办,京师的事情却波谲诡异,难以捉摸。
由于中原被李自成占据了,运河也被鞑子截断了,白松龄和刘佩琦只好顺江而下,从南直北上入京,如此一来,路程可就远多了。
他们在镇江就分开了,刘佩琦带人先行北上,白松龄则带着大量金银财物从松江出海,于正月初十抵达京师城下,还好鞑子大部分兵马都集中在山东,白松龄等人才能安然到达。
“太不容易了!”白松龄感叹了一声,“幸好京师提督是王承恩,咱们可以通过王公公直接把银子送到陛下手中。”
由于清兵入关,京师早就戒严了,城门不常开,白松龄等了三天才等到一次开门的机会,他必须抓紧时间,否则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白松龄来到西直门,刘佩琦早就已经在此等候了,见到风尘仆仆的白松龄,刘佩琦首先行了一礼,“白兄弟一路辛苦了。”
白松龄还了一礼,“还好,还好!”
二人寒暄了一阵,白松龄突然问道,“刘兄弟在京师可好?我第一次来,你可得好好教我,大人交待的事都很紧要,咱们可要仔细斟酌。”
二人在石柱就已经很熟悉了,因此说话办事也比较随便。
刘佩琦谦虚地道,“兄弟也刚从宣府回来,到了地方再和大哥细说。”
到了大有钱庄的北京分号,白刘二人安排好手下,刘佩琦屏退左右,小声道,“接大人飞鸽传书,夷陵发生了骚乱,大人已经亲自去处理了。”
“什么?夷陵发生暴乱了?”白松龄听到刘佩琦的汇报大吃一惊,“我这一段时间一直在海上,消息闭塞,不知具体情况如何?”
刘佩琦说了详细情况,“大人让我们提前上报,免得被那些言官御史们抓住借口攻击。”
白松龄点点头,“可有门路?”
刘佩琦嘿嘿一笑,道,“兄弟这段时间别的没干,就干这个了。我现在是王德化公公和王之俊王公公的座上宾,另外大学士陈演也与我交好。”
白松龄大喜,随即问道,“兄弟是怎么做到的?”
“无他,投其所好!”刘佩琦神秘一笑,“二十万两银子砸下去,再怎么也要冒几个泡吧。”
他以前在巡检司里当小吏,每日迎来送往,早已练就了一身本事。
白松龄问道,“兄弟去宣府有何公干?”
刘佩琦神秘一笑,“大人交待的,兄弟不方便透露。”
白松龄连忙闭嘴,刘佩琦是干什么的他再清楚不过了,不该问的坚决不问,这个简单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当夜,刘佩琦就在宅子里好好招待了白松龄一行,兄弟之间自然少不了很多话要说。
第二天,刘佩琦来到王德化的外宅,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王德化的干儿子曹义勇就出来把他引了进去。
刘佩琦跟着王义勇来到书房,王德化正坐在火盆边烤着火,刘佩琦连忙行礼,“草民刘佩琦见过王公公。”
王德化理都没理他,只是继续烤着火,曹化淳致仕以后,他就是大内第一人,妥妥的内相,要不是刘佩琦出手阔绰,经常有新奇之物献上,他是见都不会见他一面的。
刘佩琦也已经见怪不怪了,“王公公,小人听闻一物可取暖,以煤把水烧开,用铁管引到房内,整个房内都暖和如春,而且干净异常,没有烟尘。”
王德化一听还有这种好东西,再也绷不住了,突然尖声问道,“还有如此妙物?在哪里,让本督见识见识?”
刘佩琦摊了摊手,“小人听我家大人说起过,大人若真想见识,小人必代为筹措。”
“好,好!”王德化刚夸完刘佩琦,随即又责备道,“既然有如此好的物件,你怎么不早献上?我也好献给陛下,让陛下免受寒冻之苦。”
“公公心忧陛下,对陛下的忠心小人佩服不已”,刘佩琦笑了笑,问道,“不知陛下近日可好?新年是否快乐?”
“哼!现在多事之秋,陛下何尝快乐过?”王德化哼了一声,像是在责备他,更多地像是在抱怨这个世道,连大老板都不快乐了,他又怎么可能快乐?
刘佩琦闻言不答,只得尴尬地喝水,他知道问错话了。
王德化又道,“只不过,襄阳捷报传来,陛下确实开心了一阵,然而鞑子在关内肆虐,漕运断绝,京城物议汹汹,武将贪生怕死,文官只知吵架,陛下还是心忧不已啊。”
刘佩琦道,“小人这次特意为陛下解忧而来。”
“哦?”王德化疑道,“又有什么好消息要让本督报给陛下?”
刘佩琦掏出一张纸双手递给王德化,“这是在陵查抄的财产清单,共三十万两,大人特地让小人托公公交给陛下,充实内帑。”
王德化大喜,但看到上面每一条都列得清清楚楚,自己丝毫没有揩油的空间,眉头又皱起来了。
刘佩琦何等聪明之人,又从怀里摸出一打纸来,“这是大有钱庄的汇票,北京、南京、湖广、四川皆可兑换,请公公收好。”
王德化接过来一看,发现都是一千两的银票,足有十张,也就是一万两,脸上顿时就多云转晴了,“如此,本督谢过你家大人了。”
为了走他的门路,刘佩琦可是做足了功课,花了不少金银财宝打探消息,最后才才搞清了他的爱好,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喜欢钱财。不过,因为长期呆在皇帝身边的缘故,他对大明的局势还是很清楚的,因此又极度安全感。他就专送银票,王德化一听说他送的银票不仅在北京可以兑现,在全国各大城市都可以直接兑换,他心里就放心了不少,也因此把他纳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刘佩琦谦虚地道,“我家大人多亏公公在陛下面前美言,否则不知遭了多少不白之冤,区区几张银票,何以表达对公公的感激之情?”
王德化身居高位,当然不是几句马屁就能拍晕的,直接问道,“说吧,你们大人这次又捅了什么篓子要让本督擦屁股?”
刘佩琦笑道,“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先说好的,乐呵乐呵。”
刘佩琦掏出一份奏报双手递给王德化,从容地道道,“好消息是施州土司作乱已经平定了。”
“好,好!”王德化点头道,“确实是个好消息,陛下也会高兴一阵子。”
顿了顿,又问道,“那坏消息呢?”
刘佩琦道,“坏消息是夷陵发生了骚乱,撤退到夷陵的襄阳百姓和夷陵本地百姓发生了冲突,死了几百人。”
“哦?”王德化愣道,“夷陵还真是不太平啊。”
刘佩琦道,“估计消息已经快传到陛下耳朵里了,沈惟炳等人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势必要把大人赶出夷陵,小人受大任之托,特意前来拜托厂公,请厂公为大人说和说和。”
王德化道,“你们大人已经荣升荆州知府了,你还不知吗?”
刘佩琦道,“小人早已知道,只是夷陵的士绅还不知道,否则他们也不会如此精心谋划了。”
王德化沉默半晌才喃喃道,“不知你们大人在夷陵到底做了什么,为何引得士绅如此反感,非得把他逼出去不可?”
刘佩琦叹了口气,哀声道,“咳!我家老爷一心为国,想做点儿实事,太难了!”
王德化默默地看着刘佩琦,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刘佩琦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家老爷见夷陵屡遭兵灾,民不聊生,就招揽流民开荒屯田,第一年只纳一斗粮,第二年纳两斗,老人的本意是想为百姓讨口饭吃,岂知当地佃户听说以后,觉得比他们给当地士绅种地轻松多了,就都跑到这里来了,再也没人帮着种田了,因此招致当地士绅的嫉恨!”
见王德化没说话,刘佩琦接着道,“再就是码头的卡税一事了,公公是知道的。”
王德化缓缓地道,“这帮士绅,个个该杀!”
“就是,就是!”刘佩琦附和道,“要是魏公公还在,哪轮得着他们嚣张!”
“罢了,罢了!”王德化打断道,“既然收了你们大人的钱,哪有不办事的理,你先等着我的好消息吧,唉,老了呀,不耐久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