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襄阳总兵马祥麟入援了,已到了涿州”,王德化拿着一份简报对崇祯道。
“什么?他竟私自入援了?”崇祯正在批阅奏疏,闻言手一哆嗦,笔尖不自觉地在那本奏疏上划了一道,满纸精致的小楷顿时污浊不堪。
崇祯却浑然不觉,吃惊地问道,“他也不听朝廷将令了吗?”
最近这两年,朝廷的威信显着下降,以左良玉为首的武将变得越来越跋扈,以前还阳奉阴违敷衍一番,现在竟敢公然不尊号令,连借口都懒得找了。
王德化解释道,“老奴去查了,朝廷的信使走的是运河,到现在都还没到襄阳,而马祥麟是从中原来的,两边没有遇上。”
“什么?”崇祯疑惑道,“他从中原来的,那里早就被流贼占领了,他怎么过得来?”
王德化道,“老奴听信使说,马祥麟派了一支偏师在汝州与闯贼对峙,自己则亲率主力昼伏夜出半月就到了卫辉府,刚好遇上贼将一只虎李过与袁时中火拼,马祥麟就设下埋伏,灭了袁时中,又打跑了李过,然后就到了涿州。”
“什么?”这是崇祯说的第三个“什么”了,“马祥麟还灭了袁时中?”
王德化把奏报给崇祯,道,“奏报上是这么写的。”
崇祯接过奏疏,重新拿起笔看起来,看了一会儿不禁喜笑颜开,赞道,“好,好!马祥麟真是一员福将啊,守株待兔还真等到了兔子。”
王德化也开心地笑了,附和道,“马祥麟这几个月确实好事连连。”
崇祯看到马祥麟弹劾新乡知县董国祥,怒骂道,“速速派人拿了董国祥治罪,任命罗鼎为知县!”
王德化连忙领旨,“是!”
崇祯又问,“刘慧明也来京了吗?要是来了让他即刻进宫。”
“来了,来了!”王德化一听皇帝主动提起刘慧明,忙主动吹捧起来,“刘慧明在新乡三天一共筹集了七万石粮草,手法很是新颖。”
崇祯又惊又喜,“具体怎么回事,你快说说。”
王德化道,“刘慧明把俘虏的小袁营流民安置在新乡,又拿出军粮发给俘虏,以至于自己军中缺粮。他向当地士绅借粮,借一斤还二十两,只要借一千石就让士绅推荐一个子弟到襄阳总兵幕府做官,一天时间就筹集到了七万石粮食。”
“这不是卖官吗?”崇祯疑惑道,随即又笑了,“幕僚不算官,朕都忘了。”
王德化也笑了笑,道,“刘慧明还故意只要二十个人,导致士绅相互竞争抬价,每人至少借了三千石粮食,连利息都免了。”
崇祯听得哈哈大笑,“这个刘慧明很会算计人嘛,要是让他来户部任职,一定能为朝廷筹集到军饷。”
崇祯正在和王德化讨论刘慧明的事情,王之心又进来禀报,“陛下,督师行辕兵科给事中方士亮上书弹劾襄阳兵备佥事刘慧明嚣张跋扈,在督师帐中开枪射伤了山东总兵刘泽清。”
崇祯吃了一惊,“什么?刘慧明竟然如此大胆,到底怎么回事?”
王德化给他使了眼色,王之心心领神会,忙递上方士亮的奏章,道,“具体事情奴婢也不知,据说是和周大学士起了龃龉。”
王之心是王德化一派的,自然知道他是保刘慧明的,因此才把话题牵扯到周延儒身上,周延儒因为寿诞一事透支了皇帝的信任,现在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机会啊。
哪知崇祯根本没按套路来,他接过来一看,气得脸色通红,忍不住火冒三丈,骂道,“好个刘慧明,朕刚才还在夸他,没曾想一到通州就做出这种事来,仅因几句口角就开枪杀人,王伴伴,着东厂尽快缉拿归案。”
王德化连忙答应,身子却一动不动。
王之心也忐忑了。
咳,陛下就是这样,很容易相信一面之词,不过这周大学士揣摩圣意的功力也确实厉害,几句话就颠倒了了黑白,看来这个姓刘的小官有麻烦了。
见两人都一动不动,崇祯把奏疏往御案上重重一扔,怒斥王德化道,“你这老狗怎么不动,是不是有话说?”
王德化小声道,“陛下,老奴以为方士亮乃是一面之词,有失偏颇,此事须得多方查访。”
“啊,对,对!”崇祯一拍额头,“朕都气糊涂了,你尽快着人去稽查,一定要公正,不可冤枉了好人,但也不能纵容了恶人。”
王德化连忙点头,“是,老奴遵旨!”
崇祯又问,“刘泽清现在怎么样了,受伤重不重?”
王之心道,“据说打伤了大腿,应无大碍。”
崇祯又问道,“到底是因为何事发生口角?”
王之心支支吾吾答上不来,只得实话实说,“奴才不知。”
崇祯叹了口气,“周先生有奏章上来吗,他怎么没说这件事?”
王德化道,“周阁老的奏章还没到,今日的奏章应会说明。”
果然,等了不到一个时辰,周延儒的奏章就到了,他在奏章里说刘慧明因为和刘泽清争夺粮草发生口角进而爆发冲突,刘泽清没提防被刘慧明一火铳打断了大腿骨,众将要上前制止,刘慧明又拿出万人敌逼得众将不敢动手,只能任他逃之夭夭了。
“哼,好野的性子!”崇祯看了周延儒的奏章冷哼了一声,“白杆兵现在到密云去了?”
“是的,陛下!”王德化忙答道,“襄阳总兵马祥麟也有奏章送到,和周阁老说的不是一回事。”
王德化说完又掏出一本奏章,小心地呈上,“这是马祥麟的奏章。”
“哦?”崇祯接过奏章仔细读起来,读到后面脸色越来越难看,“周先生果然收了八镇总兵为弟子?”
王德化踟蹰道,“老奴已派人去核实,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了。”
“周先生公忠体国,绝不会做这种事的,朕不信”,崇祯自我安慰道,“这肯定是马祥麟护短,一定要严查。”
“是!”王德化答道,他今天又收了刘慧明十万两银子,这么大一个金主,他自然不会轻易让他倒了,“老奴一定派人严查。”
崇祯又把话题转到战事上,“今天有没有战报?”
王德化忙禀道,“据周阁老上报,刘良佐带兵阻滞鞑子,杀敌一百七十五,自损一百一十。”
崇祯冷笑道,“每天都派一人去阻滞敌人北上,每次都杀一二百,自己损失一二百,就不能打一次大仗吗?”
王德化解释道,“或许时机没到也说不定。”
“等鞑子出关了,时机就到了!”崇祯讽刺道,“说什么直隶无险可守,非要等到进了山再打,平原都打不过,进了山就能打过了?”
王德化默默无语,他也被周延儒每天杀一二百敌人的小型战斗搞烦了,要打就狠狠地打一次嘛,每天都这样小打小闹惹得人心里痒痒的不说,自己递奏章也很烦,好不好?
崇祯自言自语道,“想当初太祖开疆辟土,哪会理会是在山地还是在平原,山区可以胜,平原照样能胜,若是都等到据险而守,大明岂不一直处于挨打的状态?”
“是,是!”王德化连忙点头称是,“老奴这就去拟旨,让周阁老尽快组织会战,一定要把被掳掠的百姓解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