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的这场风暴就像龙卷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城里的老百姓还没反应过来,城门就已经重新打开了,商户也纷纷开业,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但细心的百姓还是从街上越来越多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马车上发现了端倪,这些人都是轻易不出动,今天却好像蚂蚁搬家一样来回奔跑个不停。不过,这些事都是朝中大佬才有资格参与的,普通百姓自然提都不会提。
第二天早朝,崇祯坐在龙椅上看着大殿里稀稀疏疏的大臣,不禁眉头紧皱,不悦地问道,“怎么才来了这么几个人?”
大殿上至少少了三成大臣,首辅陈演责无旁贷,只好出来解答道,“回陛下,一些大臣受宣府一案牵连下狱,出缺的官员还没来得及补上来,因此就……”
崇祯一听到昨天的案子就气不打一出来,他在众臣中间来回扫了几遍,发现少了几个重要的面孔,首当其冲的就是吏部右侍郎李建泰、兵部右侍郎王家彦以及咋咋呼呼的兵科给事中光时亨。
李建泰是山西曲沃人,给老乡背书也在情理之中,崇祯看到他的名字虽然很愤怒,但经刘慧明一点拨就明白了,反而不怎么生气了。
最让他生气的是王家彦,老王头平时铁骨铮铮,一言不合就骂人,他从去年开始署理京营戎政,他一上任就碰上清军入关,老王头亲自登上城墙察视内外城十六城门。在风雪之夜,他提着一盏灯笼,步行巡视城堞,竟然没有一人知道。回去之后,他就宣布谁守职谁失职,谁勤谨谁懒散,将官兵士都口服心服,于是争相自励,北京城防为之焕然一新。
清军从去年冬月入关,今年五月才出关,前后历时八个月,北京也戒严八个月,在这八个月里,他吃住都在城楼上,实属爱岗敬业,京城解围以后,他也加官一级,成了兵部右侍郎。
只是这样一个爱岗敬业又正直忠诚的大臣为何也会卷入通敌卖国一案呢?
崇祯实在有些不理解!
至于光时亨,崇祯知道他是老丈人周奎的门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当刘慧明心照不宣地把他的名字写上去的时候,他早就给想好了去处——把他发配到了海南岛去钓鱼。
崇祯又看了一眼稀稀疏疏的臣,重重地哼了一声,“哼,都是国之蛀虫,不来也罢。”
大臣们惊若寒蝉,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保持沉默。
崇祯见众人不说话,又气鼓鼓地道,“你们这些臣子平时道貌岸然,私底下却干着通敌卖国的勾当,叫朕好生失望!”
这几句话打击面就很大了,不少大臣都觉得很冤枉,特别是在场的诸人,既然他们能过昨天那一关,就说明他们没有问题。
然而这一次大臣们明显理亏,被皇帝责骂也没有办法,只得生生地受着。
崇祯发泄了一阵,见众臣闭口不言也觉得颇为无趣,便索性不说话了。
兵部侍郎金之俊适时出班奏道,“启禀陛下,宣府一案自有刘尚书和大王公、二王公、骆指挥使等人处理,到时凌大卿、黄少卿等依律判决即可。只是潼关战事吃紧,还请陛下早做定夺。”
刘慧明刚上任兵部尚书就出差了,原兵部左侍郎张伯鲸告病在家,所有的重担一下就压在了他身上,让他顿觉压力山大。
这几天每天都有潼关前线的战事送到兵部,孙传庭和李自成早已交上火了。不过孙督师没有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当李自成的军队刚抵达潼关前线时,孙传庭还是有些不甘心当乌龟。他趁李自成立足未稳之际果断出击,一度把李自成打得立不住脚,但随着李岩的三堵墙加入战团,孙传庭和历史上一样先胜后败,损失了一千多人,狼狈地逃回了关内。
崇祯听到孙传庭的败局之后很不高兴,下旨把他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让他坚守潼关,不要轻举妄动。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又犯了兵家大忌,也为孙传庭之后的失败埋下了伏笔。
“嗯。”崇祯嗯了一声,“潼关战事如何了?”
金之俊禀报道,“孙督师谨遵朝廷之命,紧守城池再未出城浪战,然李贼步步紧逼,已经突破了潼关第一道防线。”
崇祯脸色一沉,不悦地道,“难道孙卿连坚守城池的本事都没有了吗?”
他这话不知是褒是贬,金之俊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
崇祯看了他一眼,转头又问陈演道,“朕上月才拨的军饷,都发到每个士卒手上了吗?”
陈演一怔,心道你这钱一没经过内阁,二没经过户部,三没有批文,四没有账册,我怎么知道有没有发到军士手里?
崇祯见陈演一脸的尴尬,瞬间明白了其中关窍,这钱相当于是内帑拨款,他确实管不到,只好又把目光射向金之俊。
金之俊忙答道,“启禀陛下,三十万两军饷已经发到了每个士卒手里,士卒士气高昂,可堪一战,只是……”
崇祯不耐烦地道,“只是什么?”
这下陈演终于可以接上话了,他接过话头,脱口而出道,“只是军中疫病流行,士卒多有染病者,每日均有上百士卒死亡。”
真是祸不单行啊,崇祯心里在流血,他四处看了看,不解地问道,“北京的疫病不是已经控制住了吗?可以将防控之法晓谕潼关,让孙爱卿照此法防疫不就行了吗?”
陈演道,“臣已将此法写成文书给孙督师送去了,想必已经收到了吧。”
“想必?”崇祯反问一句,“你堂堂内阁首辅做事就靠‘想必’吗?”
陈演忙道,“臣十日前已差人送去,料想已经收到了。”
崇祯不悦地道,“一会儿一个‘想必’,一会儿一个‘料想’,你们就是这么做事的吗?”
陈演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良久才道,“臣这就去查。”
崇祯把头撇到一边去不想理他了,他心想要是刘先生在,他早就派一队人到陕西防疫去了,你倒好,派个人送一张纸过去就算了结了,朕终于知道刘先生口里说的人浮于事是何意思了。
既然宣府一案大局已定,刘先生留在那里也没多大意思了,得让他尽快回到京里,先让他在兵部干上一段时间,隔段时间就把他转到礼部入阁办事。
大明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以前是尚书不入阁,现在已经演变成了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一般是不入阁的,要想入阁必须要脱离这两个部门,最好是在礼部,鉴于刘慧明这段时间的表现,崇祯已经决定要让他做礼部尚书了。
他扫视了一眼金之俊,问道,“刘爱卿还有多久回京?”
金之俊茫然失措道,“刘司马未曾与臣通信,臣不知他何时回京。”
崇祯正准备发火,转念一想又忍住了,刘慧明走后,金之俊署理兵部之事颇有章法,他还是比较满意的,刘慧明不和他通消息,也说明他并无培植党羽的意思,一想到此处他就放心了。
正在此时,大汉将军来报,“陛下,昨日犯事的勋戚家眷齐集午门请求面君。”
崇祯一听刚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瞬间爆发,猛地一拍扶手,怒道,“他们来干什么?想要挟朕吗?”
殿内众臣静若寒蝉,只有那个大汉将军硬着头皮答道,“末将不知,锦衣卫佥事王世德正在劝止。”
崇祯怒气冲冲地道,“不用管他们,继续朝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