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慧明这段时间心情很不好,本来已经做好了逃离京城的准备,结果现在危机解除了,他没必要再走了。但话已出口,圣旨也下了,他不走也不行了。每当想起这事,心里就有些恼火,当时要是再坚持一段时间,哪像现在到处找后悔药吃?
这件事倒是小事,在他眼里留在北京有留在北京的好,离开有离开的好,并无多大区别,另一件事却让他心里颇受震撼。
范怡流产了,这几天一直卧病在床,让他的心都碎了。他虽然请了好几个御医来诊治但她还是很虚弱,连太医院院使龚振华都亲自来看过了,她的病情依然没有太大的改观。龚振华只说她是心里郁结,非药石可医,只能慢慢将养。刘慧明没办法,只得抽出时间多陪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湖广传来消息,运往浙江赈灾的粮食路过武昌时竟然被左良玉抢了,刘慧明勃然大怒,马上把这事报给了崇祯,崇祯的眼里虽然充满了愤怒,但更多的是无奈,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朕自会处理”就把他打发出来了。
刘慧明想对左良玉下手,但是这货兵力庞大,离得又远,自己鞭长莫及,想让马祥麟修理一下他吧,他肯定是不会干这种同室操戈的事的,没办法,现在只有忍着了。
刘慧明很窝火,做什么事都不顺,在内阁那种地方又不能表露情绪,只好跑到新军营里把手底下的将士们骂了一通。王甫臣很遗憾地撞到了枪口上,这厮虽然勇武但是精力太过旺盛,刘慧明前天才给他放了家,他昨天晚上又偷偷溜出营去逛窑子,被巡营士卒逮了个正着。刘慧明本来心情就不好,看到王甫臣在挨板子,就跑过去抢过士卒手里的大棒亲自动手朝王甫臣的屁股上砸去。
众将士莫名其妙地看着刘慧明抡起水火棍在王甫臣的后背上、屁股上、大腿上雨点般的落下,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在将士们的印象里,刘慧明虽然很凶,军法也很严,但他从不亲自动手的,今天这是怎么了,被陛下骂了?
王甫臣也很懵逼,自己不过是趁刚发了饷出去找了个姑娘而已,犯得着阁老亲自动手吗?他前两天还鼓励自己出去放松呢,怎么今天就变了卦了?
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大人故意整饬自己,后来又请自己到府里过中秋、出任务失败之后也没有责怪,反而还宽慰自己,如今又在大庭广众之下亲自教训自己,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突然听到有人窃窃私语,“打是亲、骂是爱,咱们相国大人果然很喜欢马鹞子啊!”
王甫臣心中一阵狂喜,看来大人对自己果真不一样啊,以后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要再让大人失望了。
想到此处,不由得正了正身子,把屁股摆得端端正正的,做出一副让大老爷打个够的架势。
刘慧明见此情形,一股被藐视了的屈辱油然而生,便不再留力,抡起水火棍用尽了全力,狠狠地揍了下去,但是这厮实在皮糙肉厚,即便如此,仍然不能让他伤筋动骨。
刘慧明一顿疾风骤雨地发泄总算到了尽头,也出了一身汗,他把大棒往地下一扔,又把军法官骂了一顿又扬长而去,整个过程一句多话都没说。
众人更郁闷了,大人刚来就走,就为了打王甫臣一顿,到底是几个意思嘛?
刘慧明来到大街上,找了个酒楼拉着田维胜、罗川等一帮亲卫胡吃海塞了一顿,花了几百两银子才渐渐恢复了正常,想起刚才的威风,不由得抚掌而笑,“妈的,能随便打人就是好!”
在大街上溜达了几圈,又买了些小吃喂宫里那只小馋猫,才辗转到了田府。
田弘遇已经衰老得不成样子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已经时日无多了。
刘慧明来的到来让他非常高兴,挣扎着要爬起来见礼,刘慧明忙搀住他,道,“伯爷快别动,好好躺着吧。我听说你病得厉害,恰好路过田府就进来探视你一下。”
田弘遇欠了欠身子就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躺着吸了好几口气,才磕磕碰碰地说道,“多……多谢,阁老美意,我……不……不成了。我还准备……遣人去……去请你……大驾,你就来了,好……好!”
刘慧明握住他枯槁的手,安慰道,“老爷子别灰心,好好养着,你至少还要享受二十年荣华富贵呢。”
田弘遇又咳嗽了一阵,喝了一口参汤,才断断续续地道,“地……德华说……说笑了。我的病我自己清……清楚,这个冬天怕是过不去喽。”
刘慧明见他面色枯槁,人中歪斜,已经知道他的时日不多了,一时竟然不知怎么说话了。
田弘遇用余光在房间里扫了一扫,服侍的众人便自动退了出去。
待刘慧明重新坐下,田弘遇喝了一碗参汤,精神状态好些了,才带着一副世外高人的语气道,“德华小友啊,你我相识时日虽不长,但老夫却知你是可计大事之人。”
刘慧明见他说话不像先前那样艰难了,忙笑道,“想不到这参汤的效果这么好,以后我家里也要多备一些了。”
田弘遇打断他的话,道,“德华不可打岔,老夫有正事相商。”
刘慧明仍然嬉皮笑脸地道,“你这老头,饭可以乱吃,衣可以乱穿,话可不能乱说啊,你别害我!”
田弘遇吸了两口气,对刘慧明的话充耳不闻,自言自语道,“老夫少时曾拜异人为师修习麻衣相法,几十年来日日精研,从无间断,几十年下来还是有几分识人的本事的。”
刘慧明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打趣道,“咳,难怪你能把女儿送进宫的,原来你有这本事啊。咱们大明真是奇了,正宫娘娘的父亲是个算卦看相的出生,皇上最宠爱的娘娘,父亲竟然是个麻衣相法高手,你们这样算计当今皇上,不怕他给你瓜落吃吗?”
老头浑没在意,仍然自言自语地道,“大明这江山啊,坚持不了多久了。老夫走在前面也好,省得看那国破家亡的惨样,只可惜苦了我那孙儿啊。”
看样子是要交代后事了啊,刘慧明暗自琢磨着,心道他不会是要把朱慈炤那小屁孩儿交待给我吧。”
“你儿子都才七岁,哪来的孙儿?”刘慧明故意顾左右而言他,“你是不是病糊涂了。”
田弘遇前半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儿子,他本来是有儿子的,只是他那儿子田敦吉看不惯他骄奢淫逸的生活跑到陕西华州出家做了和尚,这十几年来他无数次派人去请他还俗都吃了闭门羹,如此一来他就算是间接地绝了后。
好在老天爷待他不薄,在他脖子都已经埋在土里面的时候竟然又给了他一个儿子,取名田敦艮,不过这小子实在太小,还在玩泥巴,顶不上大用,他要托付孙子辈也只能是朱慈炤。
但刘慧明故意不接招,看他怎么操作。
岂料老田头横了刘慧明一眼,缓缓地道,“我那敦吉儿虽已出家,但仍是吾儿,敦艮儿若是有难自会去投奔于他,不劳德华挂念,我要说的是我那外孙慈炤孩儿。”
这老东西果然是一块老姜,刘慧明不接招他就明说,还能不能讲点儿武德?
刘慧明喝了口茶,叹了口气道,“老丈之意我知矣,一切尽在不言中。”
老田头伸出干枯的手紧紧地握住刘慧明,“如此,老夫无憾矣。他是个没用的人,到时饶他一条性命,让他寿终正寝吧。”
刘慧明莫名其妙,他莫非以为我要做皇帝?
忙道,“哎哎,你这老头,这是什么意思?我跟你说的是以后万一事变,我要好好保护他呢。”
田弘遇眼睛盯着房梁,仍然自言自语道,“王朝兴废,富贵贫穷,皆有定数,强求不得,老夫现在回想当日之事,当真不该送秀英入宫的。”
刘慧明见他又咳嗽起来,忙道,“国丈爷放心,慈炤是我学生,无论如何我都会保他平安的。”
田弘遇终于松了口气,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刘慧明没办法,只得叫来仆人侍候,自己趁机离开了。
城是套路深,我还是回农村吧!
回到府里,陈沅却不在,刘慧明才想起她一早就出了门去赴寇白门、柳如是等人之约了。
坐在书房里仔细地回想了先前与老田头会面的经过,刘慧明当时想笑,但是现在却冷静下来了。这厮莫非真的发现了什么?
不过,以后要是崇祯挂了,把小正太扶持起来做皇帝也不错,凭着自己和他的交情,加上拥立之功,说不定可以成大事呢。
他没再往深处想,今天好不容易早早地回了家,又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正好可以放松一下。
刘慧明吩咐下人搬一张躺椅到天井,他要晒个日光浴。
躺椅搬来以后,他脱了袍子,只穿一条短裤躺在上面,秋日的阳光带着威风抚摸着后背,就像美女在做凶推一样。
是该做个按摩了。
刘慧明叫来孙妈给他做按摩,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