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时,城门刚刚打开,只是气氛之凝重与往日截然不同。看守城门的镇军士卒比之往日多了一倍不止。
这些值守士卒多有认识他的,也没多检查什么,甚至没问他去了哪里。只是迭声提醒让其速到州衙,城里发生大事了。
发生了什么大事叶易安自然心知肚明,不过这也免去了多余的寒暄闲话,辞别值守士卒后径直赶到了州衙雷云的公事房中。
推门进去之后,先就看到如今实际执掌州事的方竹山,脸色凝重,眼圈泛黑。
“你去哪里了?深夜也不着家”方竹山开口就带着浓浓的火气,叶易安也没解释什么,只是将目光投向了雷云。
雷云的脸色比方竹山更沉,三言两语将州衙大狱的事情说了。
叶易安知道他两人脸色为何如此难看,自然也就能理解两人的心情。说来这两人都是新官上任,州衙大狱却捅出这么个大篓子,不窝火才怪。尤其是方竹山谋求接任刺史的事情还没有成功,现在根本禁不起折腾,更别说是这种大折腾了。
“不知州衙大狱中是否有囚犯越狱逃脱?”
“这个倒没有,只是死的不少。大狱里死了十二个,黑狱里的三个死绝了,此外,尚有五个禁子遇难”
“黑狱的死绝了?”叶易安看向方竹山,“那里可是广元观该管,关押的囚犯也都非同寻常,看来,这次大狱之所以会出事,其中的内情颇不简单哪”
修行界的秘密瞒得了普通百姓却瞒不住方竹山与雷云,他们总是知道一些风声的。听完叶易安此言,两人顿时精神一震。
雷云啪的在身前的文案上重重拍了一记,“小叶说的有理,想那大狱的屋顶都是由青石建造,何等坚厚?怎会这么容易就垮塌了,还有那五个禁子,死状也实在太蹊跷,能做下这等事的断非普通人。娘的,这都是黑狱惹得祸,大人,咱们替广元观背的这个黑锅实在冤枉”
昨夜大狱中死人太多,雷云、方竹山见后难免心乱,既要想如何追捕劫狱之人,更要想此事如何善后对自己最有利,心思一时根本用不到这上面来,此时听叶易安一句简单的提醒,顿时那些细节浮上心头。
越想越觉得叶易安说的有道理,更关键的是,这也是他们想听到的话,广元观好歹也是敕建道观,监观虚谷更是与刺史同一品秩的五品道官,以其身份顶下这件案子是再合适不过了,如此以来,襄州州衙也就有了脱身之道。
“叶捕快与雷都头所言甚是,本官这就去广元观走一遭,他广元观惹出的事端休想推卸到州衙头上”
眼见方竹山起身要走,叶易安轻轻的补了一句,“昨晚那些强人未必就不会再来,为以防万一计,在确定州城彻底太平之前,大人不妨将靖安地方之事一并交给他们”
听到这话,雷云在方竹山身后向叶易安翘了翘大拇指,“小叶说的极是。那样的强人咱们州衙怎么挡得住,捕得了?”
方竹山嘉许的看了叶易安一眼后便匆匆去了。这时节叶易安也不便回去,便在雷云的公事房中坐等。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方竹山回来了,脸色比之此前轻松了许多。
他此去没有遇到料想中必不可少的扯皮推责任,素来说话云山雾罩的广元观监观虚谷痛快的承当下了此事,并言会详细写明事情原委上呈大道正,并请大道正向吏部说明,算是彻底撇清了襄州州衙,也即方竹山的责任。
但与此同时,他也提出了要求。广元观中能派出的道人有限,出家人的身份也不方便,再则靖安地方乃是州衙不可推卸之责任,是以保全州城一方平安之事万万不敢接,也不能接。
这事只能依靠州衙,广元观会派道人易装辅佐。
随后,方竹山就对两人做了分工。因虚谷也判断昨夜那批强人极有可能去而复返,再闯大狱。特命雷云带人坐镇襄州大狱,在广元观支援力量的佐助下力保大狱不失。
叶易安则负责襄州城内的靖安之事,既要防止谣言流播,人心不稳;又需弹压地方,勿使人在这段敏感时刻再闹出什么事端来。
方竹山交代的挺多,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这段时间一定要平稳度过,大狱那边出事了还有广元观撑着,城内其它地方万万不能再出事了。
为方便办事,方竹山甚至还不惜破坏规矩,给叶易安这个十足的新人安排了一个“权副都头”的头衔,虽然“权”有暂时的意思,但以叶易安的资历,这样的安排在讲究资历的衙门内真是太惊人了。
临走时,方竹山重重拍了拍叶易安的肩头,“把你月前剿灭三阳帮的手段都拿出来,非常时期,治乱就需重典,某寄厚望于你”
方竹山走后,叶易安转过身,不等他开口雷云先已摇手道:“老弟什么都不用说,我也不是那心胸狭窄之辈。先同舟共济把这段日子过去再说,什么时候方大人正式接任了刺史,咱们就能松口气了”
叶易安点点头,向雷云叮嘱了一句,大狱那边若是昨夜的强人再来,万不可逞强,能躲多快就躲多快,一切看广元观的吧。
雷云闻言嘿嘿一笑,“老弟,这个我懂”
随后两人商量了人手调派,雷云带走的尚不足三分之一人马。
从雷云公事房辞出之后,叶易安先去找到了小胖子,随后便以州衙的名义在望江楼包下了整个大堂,将调派到他手下的那些个捕快们一股脑请去好吃好喝招待了一顿。
有平灭三阳帮的战绩在前,有雷云叮嘱配合的吩咐在后,又有小胖子在座,众捕快平静的接受了叶易安出任“权副都头”的事实,酒酣耳热之际,众人纷纷开言定当支持叶都头。
这一场酒之后,叶易安又让小胖子出面将城中有些势力的门派及混混头子们都给叫来。
对于他们,叶易安可就没那么客气了,语意森然的直接下了为期一个月的襄州禁武令,在这一个月之内,不管是地盘之争还是意气之争,或者是江湖仇杀,总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襄州城内禁绝一切武斗。有什么恩怨都放到以后再说。
凡敢于违反这一禁令的,叶易安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只有一个字:“剿”
经历了三阳帮的覆灭之后,叶易安自然就有了说这个字的资格。不管在座的这些人心中如何想,却无一人敢提出异议。
好在禁武令只有一个月,就忍忍吧。
而后,叶易安又特地留下了几个与小胖子关系特别亲近的混混头子,交代他们暗查城中一切说江南西道辰州口音的外乡人,发现一个报上一个,言至最后,叶易安许下了一些模模糊糊的好处,把这几人撩拨的火炭一般心思。
当天下午,叶易安辖下的捕快一起出动,对城内外所有的客栈、舟船、青楼乃至大户人家的护院进行了一次堪称本城历史上史无前例的严格盘查,所有的外乡人俱都被登记册录。
与此同时,那几个与小胖子关系亲近的混子头领亦将手下尽数撒出,目标只在操江南西道辰州口音的外乡人,他们的出动极好的弥补了捕快们的不足。
当此之时,叶易安借用方竹山给予的权力在襄州城内洒下了一张漫天大网,力求将辰州来的外乡人一网扫尽。
黑白两路动用了如许力量,言家若有人来,总该能网住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