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易安回到大狱值守房,看着十多盏明亮如昼的灯火与众多捕快后,心魂方定。
此后他再没出房一步,脸上与众捕快一样面色凝重,脑子里却在急转不休。
红眼,还有那古怪的血棺法器,适才那红眼人已可断定是言家余孽无疑,只是这厮究竟是不是言无意?此外,这厮怎么敢在州城还是州衙内悍然动用丹力法器?是知道广元观道士无暇他顾?纵然如此依然会被丹元镜标记,他这漏网之鱼就不怕广元观腾出手后收拾他?
难倒这背后还有其它原因?
如果这厮就是言无意……想到这里,叶易安便觉脑仁生疼。若真是如此,只盼着适才那黑衣人能顺利逃走,跟红眼人比起来,他甚至更愿意跟魔门做交易。
枯坐了近半个时辰后,有一便装的广元观道人走了进来,只看他脸上神情,众捕快已知外面的事情结束了,众人不约而同的长长吐气,值守房内异常窒闷的气氛顿时松动下来。
等叶易安随在雷云身后赶到适才斗法的地点时,看到的是一片狼藉,以此为中心的近五重院落已彻底化为一片断壁残垣。
跟来的捕快们面面相觑,不少捕快从震惊中醒过神后投向叶易安的眼神中满是感激,此前若不是叶副都头及时将他们叫回来,这还能活嘛?
雷云面沉如铁,谴了一个捕快即刻飞报方大人之后,看向了似在等着他们到来的广元观清风,“道长,这……”
“今夜入侵的邪法方士已落荒而逃,我道门正在衔尾追击,待明日,真一观虚静都管与本观虚谷都提点自会寻方大人说话,现在,此地的收尾事务就仰仗雷都头了,今夜之事勿令外传”清风说完,便带着适才报信的道人一起急匆匆去了。
雷云看着两人的背影恨恨的往地上啐了一口,而后不得不领着众捕快收拾残局。
这些杂事轮不着叶易安这个副都头去做,心里想着清风适才的话。
真一观乃是山南东道最大的敕建道观,负责总领整个山南东道的教门事务。其地位可谓是山南第一观,都管位列三都之首,乃是观中仅次于监观的第二号人物。
真一观虚静居然到了襄州,这只能说明两件事。其一,那一夜坟园之战中,广元观损失惨重,不得不向真一观请援。其二,这一次魔门来的力量很强,这又足以说明《太阴真经》的重要性。
因为那夜坟园之战中亲眼目睹了道门的损失,据此,叶易安也可大约判断出广元观的实力——也即神通道人的多少。
没过多久,披着一身睡袍的方竹山就到了。看到这一片狼藉之后,脸上原有的惺忪睡意顿时一扫而空,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听完雷云的绍介之后,方竹山一句话都没说,转身走时给叶易安点了一个眼色。
方竹山走后,眼见自己留在此地已是无益,叶易安便即辞出,一路到了别驾府。
方竹山正在书房中绕室踱步,见叶易安进来,谴退引路的下人后劈面就问:“仆记得你曾广为游历寻觅仙缘,能否请到一些有真本领的奇人异士助州衙一臂之力?”
叶易安没想到方竹山特特把他叫来竟然是为了这事,“不知大人寻这等人来如何安排?”
“堂堂一州州衙却被人随意来去,破坏至此,朝廷及本官颜面何存?近来之事仆自会上表朝廷,但在朝廷的处断下来之前,州衙及城中重要官员的护卫之事不能不有所加强,广元观无能,这段时日仆就只能仰仗你了”
城中最重要的官员就是方竹山,看来刚才州衙中一片齑粉的情景给予他的不仅是愤怒,更有恐惧。
叶易安点点头,“我尽力为之。只是真要请这等人下山,广元观那里怕是多有不便”
“州衙的事情还轮不着他广元观做主,虚谷老儿若敢刁难,自有仆去寻他说话。哼,无能之辈!此事我授你全权,尽快去办,但有所需直接来寻我。请来的那些人嘱他们注意些也就是了”
叶易安颔首以应,见事情说完正要告辞时,方竹山又叫住了他,“启杰那边你去交代一声,这些日子不要再出门。练习拳脚也尽可以在家中,你得便来指导一下也就是了”
事情说完,叶易安从别驾府直接回了禹王生药铺的住处,到了最后一进院落之后便径直进了地底暗室。
暗室之中方一取出圆月弯刀,顿时便觉一股森寒之气扑面而来,霜刃如雪将其眼眉映照的纤毫毕现。
这柄得自魔门子弟的法器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入手份外沉重,且刀刃的弯曲弧度远超出一般的弯刀,望之便如一轮上弦新月,形制古怪的很。
将圆月弯刀细细观察了许久后,叶易安边回顾着虬须道人留下的驭器之法,边尝试着将这一法门运用到圆月弯刀上。
原想着道门的驭器法门未必能对魔门法器有效果,孰料控驭圆月弯刀的过程远比他设想的更顺利。
一个多时辰之后,随着叶易安心神动念,收纳于袖里乾坤中的圆月弯刀应势而出,整个刀身俱都笼罩在一片墨碧交杂的毫光之中。
圆月弯刀先是虚空悬停,而后便在指令下绕室飞旋,霜雪般的刀刃不断将烛火光亮反射于墙壁之上,一时间,小小的暗室内光斑乱闪、刀意凛然。
绕室第二周,叶易安正驱动法器做出各种不同的飞行姿态时,圆月弯刀蓦然刺入墙壁,直没刀柄。
终究还是驭器的时间太短,难以精微控制。叶易安也不气馁,继续操练。
驭器本是他早已有之的梦想,一丝童心未泯,加之叶易安对待修行之事认真易沉迷的秉性,不知不觉中便忘了时间的流逝。
待其终于从沉迷中醒过神出了暗室,外面已是日近正中。叶易安一拍脑门,出门便直奔望江楼而去。
一进望江楼,早已在此等候的刘班头顿时迎了上来,“叶都头,酒菜皆已齐备,要不要再请几个歌儿舞女来助兴?”
跟随刘班头同来的是他手下十一名捕快,也正是当日跟着叶易安一起冲进禹王生药铺,并大大发了一注财喜的一班人。这些捕快俱都公服鲜亮,精神抖擞,见到叶易安份外亲热。
叶易安边与他们打着招呼边向刘班头摇了摇头,“待会儿有事要说,歌儿舞女掺杂其中着实不便。若事情说的顺利,晚上到万花楼也不迟”
两人正说到这里时,楼外施施然走进了一身团衫儒服打扮的陈方卓。
叶易安向刘班头打了个眼色后,笑着向陈方卓迎去。
二楼的雅阁早已布置妥当,待两人坐定时,雅阁外早有四个捕快肃然而立,陈方卓带来的人则被刘班头领往旁边的雅阁安置。
雅阁门户洞开,陈方卓看了看外面手按腰刀的捕快,“叶少兄你昨日一封书信邀约我家谷主前来相见,奈何我家谷主久矣不出山,只能老哥哥跑这一趟了,只是你这……究竟弄的是哪一出儿?”
叶易安提着茶瓯亲为陈方卓斟满一盏茶水,“我今日宴请的是五派首领,待人都到了,再说正事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