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燕是个有点小聪明却无大智慧的娇女,她得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一定不是让萧长瑱帮助萧长彦,尽管她恨陛下恨得要死,却也不会天真以为陛下真的这般容易让景王成事。
与其傻傻与景王合谋,最后落得个同谋之罪,不如捞个救驾之功。
这几年陛下的皇子一个个跌落,死的死,废的废。连景王都穷途末路,再无翻身的时候,急红了眼都要篡位了,那么这个时候不正是萧长瑱复起的天赐良机?
太子都报病两个月了,先前远远见了一面看着就是大限将至的模样。
太子一旦去了,陛下正直盛年,难道不能再立东宫?
那么立谁呢?
还没有长大的萧长庚?令陛下心生防备,逮着机会就和陛下唱反调的萧长卿?都不可能!
余下只剩萧长瑱与萧长赢!
只要萧长瑱有了救驾之功,胜算就会在萧长赢之上,所以李燕燕毫不犹豫选择了救驾,为了这个救驾之功,她也会阻拦萧长瑱过早把消息告诉陛下,否则萧长彦谋逆不发生怎么办?
这就是李燕燕的小聪明!
李燕燕却忘了她自己是梁国后人,萧长瑱娶了她就没有资格当皇帝,除非陛下的皇子皇孙全部葬身。
所以她会在得到消息之后,连猜疑都不猜疑消息是真还是假,就盼着是真,一腔热血攒着劲儿把萧长瑱推到他们想要的那一步!
这就是李燕燕的无大智慧!
事情也正如沈羲和所料,她对人性的揣摩,连萧华雍都钦佩。
萧长风与沈樱婼大婚,是陛下下旨要般的盛宴,李燕燕自然要到场,芙蓉园不比皇宫森严,陛下又自己在芙蓉园禁卫中做了手脚, 给沈羲和与萧华雍大开方便之门。
递给李燕燕消息都不需要多复杂, 就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李燕燕捏着不知道谁递给她的纸条,激动不已, 纸上只有简短的几个字:今夜景王刺君。
她霍然起身,第一想法就是去寻萧长瑱。急促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按耐住自己, 度日如年一般做了两个时辰, 眼看着夕阳西下,才佯装不适,令人去前院知会萧长瑱,自己先一步回府。
萧长瑱心里担忧她, 得知她身子不适, 应付了一番,便亲自寻了新郎官萧长风告罪,告辞回家。
回到寝院只见李燕燕端坐在那里,还用了一盏燕窝, 面色红润甚至隐有喜色凝于眉梢,哪里像是生了病?
“你到底闹什么?”好端端称病,萧长瑱有些不悦, 她以自己的身子作筏子。
他语气生硬, 明显是有怒气,李燕燕心里有了事,不与他计较:“你看, 这是我方才得到之物。”
萧长瑱看了纸条, 字迹只能说得上工整, 纸条也是寻常纸张,明显是用以掩人耳目,不留任何痕迹。
他剑眉一皱:“这是何人竟敢胡说八道!”
“八弟今日申时(15点)未至, 便已离去, 我派人查探过, 八弟出了城!”李燕燕却信萧长彦今晚要谋反, “他素与巽王交好,今日巽王大婚,他却无故离席,岂不有鬼?”
萧长瑱深深凝视着眼睛晶亮的李燕燕, 他有多了解她,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也能一清二楚,心头有些微刺:“我们不是说好,好好过日子么?”
上一次,他替她喝下了陛下赐的“假”鸩酒,当时他腹痛难忍,真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她或许也知道即将失去他, 倒让他们夫妻互通心意。
之后他被革爵撸职,这两年他们不问世事, 一心过着自己的闲散日子,他以为他们一辈子都能如此相守到老!
现在他才惊觉,是自己太天真了!她只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才选择与自己平静度日,她心里终究藏着不甘与仇恨,但凡有一个机会, 她都不会错过。
就连旁人都看得清楚,她心里的恨意经不起一点挑拨,否则这消息怎会专递给她?而自己却一直自欺欺人!
萧长瑱不由自嘲地勾了勾唇:“你可有想过,为何消息独独递到你手中?”
李燕燕脸上的神色滞了滞,她或许知道却不愿深究,或是真的不知,她避重就轻道:“不论缘由,你能眼睁睁坐视陛下被刺而不顾?”
“我能!”萧长瑱异常肯定回答。
他对陛下是有敬仰孺慕之情的,但这些年夹杂父母家国与妻子之间,萧长瑱是真的累了,他其实一直在选择李燕燕,只是李燕燕对他的爱恨过于复杂。
爱他又忘不了他是萧氏皇族,恨他又将他放在心里……
他们就是这样相爱着彼此,却又因为隔着太多东西而无法交心。
他不会去做忤逆不孝,大逆不道之事,却也可以将他万事不上心的本色发挥到极致。
他可以当做不知陛下要遇刺,弟弟要谋逆。他什么都可以不做,只想做李燕燕的丈夫,只可惜她不给他这个机会。
“太子殿下命不久矣,你想过日后么?”李燕燕冷下脸问。
萧长瑱闭了闭眼,压抑着心头。翻滚的情绪。分不清失望与痛苦哪一个更深?或许还有一缕深藏的绝望:“我们的日后什么都能有。就是没有皇位!”
“凭什么不能有?”李燕燕嘶吼。
夫妻俩再一次赤目相对,萧长瑱的眼里是深深的哀痛与灰败;李燕燕则是满目的执拗与不屈。
这样谁也不想退让,僵持了许久,萧长瑱才眸色黯淡:“你定要我卷入这些是非之中?”
李燕燕心里一揪,嘴上却道:“我只是盼着我们将来能过得更好些。”
“更好些……呵呵呵呵……”萧长瑱低声一笑,笑得苍凉而又哀绝,许久他才抬眸,眼尾还泛着血色,眼神却好似冷漠得令李燕燕陌生,“好,如你所愿!”
说完,萧长瑱唇畔依然噙着一抹令人揪心的笑,后退着离开,他深深凝视着李燕燕,直到脚后跟抵了门槛,才停住片刻,紧紧盯着她好一会儿,旋即决然转身,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