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秋雪见帝陌尘闭着眼,料知他是在做梦,暗自叹了番气将他的手松开。
帝陌尘隐约间看到一抹俏丽的身影,他想努力将人看清,可惜他太虚弱,没一会又陷入昏迷中。
伊秋雪不想让人瞧见自己的模样,在面上戴了一张银质面具。
见帛逸一直守在门外,对帛逸道:“他的伤势不太乐观,子方我已写在纸上,烦劳仙君按药方抓药,煎好给他服用!”
帛逸朝她垂首应道:“公主何不亲自留下来照顾帝君?”
伊秋雪身躯一顿,“不是有你们么!”
转首要走时,倏地想起什么,“有劳仙君照顾两个孩子,他们虽是天孙,但也难逃顽劣本性,烦劳仙君多操点心!”
帛逸以为她连孩子都不要了,见她提起,觉得自家帝君应该还有希望,只要这位凤族小公主念记着两个孩子,便会常常过来,这两人难免会碰面。
帛逸傻笑起。
帝陌尘醒来时,见殿内暗香连连,知伊秋雪来过,唇角弯了弯。
帛逸将刚煎好的汤药递给他。
帝陌尘只消一眼,就知这药是伊秋雪开的,没等帛逸开口,接过碗一口灌下。
帛逸咂嘴:“早知小公主的药这么有效,就该请她过来!”
帝陌尘没好气地瞪他,“要是能请得动,用得着你说!”
帛逸见他心情不错,将昨晚看到伊秋雪幻化为人的事道了出来,未了眉头蹙紧着说:“看背影是个大美人,可不知小公主为何要戴上面具?莫不是那张脸仍见不得人!”
帝陌尘生气地将碗塞给她,“你可见过凰诏家有谁丑过?”
帛逸摇头,这凤族的女人个个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凰诏凌年轻时候艳冠六界,就是她那六个女儿,不,应该是五个,俨然五朵金花。
凰诏秋本来的模样也不错,但帝陌尘知道,伊秋雪是不会再用那张脸的,因为那张脸这会还在那只青鸟身上。
“那只青鸟现下在何处?”帝陌尘问帛逸。
“已交给青鸟一族,他们正在核查族里失踪的少女,希望能查到这只青鸟的身份!”
帛逸如实回道。
心里却在道,真是奇了,那只青鸟怎会跟当年的凰诏秋长得一模一样?
之前大家都以为,青鸟的那张脸是用术法做出来的,后经证明实,那张脸,确实是青鸟自已的。
这世上长得相像的人多了去的,遇上一两个相像的也不足为奇。
帝陌尘今天心情不错,喝了药后立马起身。
帛逸知他是想去仙馆找伊秋雪,笑着道:“帝君不能空着手去,小仙为帝君备了些点心,伊姑娘,不,小公主应该会喜欢!”
帛逸说时,将食盒递给帝陌尘。
帝陌尘揭开盖子一瞧,里面装着月饼。
这饼的名字还是伊秋雪给取的,唇角扬扬道:“有长进!”
美得帛逸想原地翻跟头,可一想,他又不是孙猴子,翻跟头做什么,只好打住这动作。
帛逸许久没瞧见帝陌尘笑过,这一早上,帝陌尘笑了两次,做为帝陌尘的属下,帛逸总算舒了口气。
见帝陌尘提着食盒要走,又将人唤住,“帝君,不洗漱下么?”
帝陌尘抚抚额头。
他这是高兴糊涂了,连个人礼仪都不要了。
一个术法将自己清理一番,这才提着食盒步出府。
“阿哥,刚父君提着食盒出去,你说他是不是给娘亲送吃的去了?”
君黛趴在木窗上,鼓着腮帮道。
“你是想跟着去吧!”
伊生一语道破君黛的心思。
他这妹妹什么都好,就是不会隐藏情绪,恰也是这点,显得她可爱,可这样的她活得太真,将来必定吃亏。
伊生直为君黛担心。
“阿哥不想吗?”
君黛转首,见伊生一副小大人的表情,看样子,好似在为自已担心?
“不想打扰他们,他们什么时候合好,我们一家四口才能团聚!”
君黛觉得伊生说得有道理。
帛逸过来时,见两个孩子正在议论父母的事,轻咳一声说:“叔叔给你们带来些书,这些可是从叔叔的好朋友那借来的,据说在下界都是珍藏本。”
帛逸说时,将从司命星君那搞来的儒家着作递给两个团子。
“这些,我们早读过了,我就是闭着眼睛,都能倒背如流!”伊生翻翻白眼道。
帛逸一脸吃惊,这些书,就是到他这岁数也才搞明白里面的道理,加上时面的字词拗口,就是他也常被难倒。
他不信,将《礼记》最后一页打开,伊生果然一字不落地背了出来,把帛逸惊得嘴皮子都合不上。
又问了君黛《论语》,君黛有问必答,而且将《论语》上的名句解释的非常通透。
帛逸知道,这两个孩子是天才,不能用世俗的目光看他们,他得去藏书阁,找些更深奥些的书给他们。
伊秋雪打算过完梵仙节再回去。
梵仙节共设三天,这三天,来自四海八荒的神仙齐聚一块,是天上难得一见的盛事。
东海水君龙敖也来过梵仙节,此时被帝凌天喊着,在云霄殿推杯换盏。
这一瞬间,两人恍若回到了从前一起习武的时候,只是缺了妙云,两人颇觉遗憾。
梵仙节除了听妙云尊者讲课,还有西天的菩萨过来诵经讲法。
这三天,九天之上如同人间赶集一样。
天后听闻伊秋雪来了,盛装打扮一番,想让人将她唤过来,毕竟那天的事,是她不对,到底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清的。
天后倒是觉得伊秋雪与帝陌尘算是天作之合,如今两人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婚事却一拖再拖,她就想当面问下伊秋雪,何时完婚?
可派去的人,都被伊秋雪打发了回来。
天后一番心血白费,却也说不得伊秋雪。
伊秋雪没有回仙馆,而是去了诛仙台。
故地重游,感概万千,那日的情景仍让她无法释怀,若她不是凰诏秋,若她体内没有凤血珠,她是不是再没有生还的机会?
“阿雪!”帝陌尘途经广场时,无意间往诛仙台方向瞥了眼,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诛仙台上,诛仙台里那万千云浪,一波又一波地拂着她的衣袍,吓得帝陌尘瞬间到了她身后,将她手腕一把攥住。
伊秋雪隔着银质面具望着帝陌尘。
此时她一只脚已落入诛仙台内,那翻涌而起的云浪带着能碾碎一切身骨的力量,一波又一波地抚着她的脚,疼得她眉头紧拧。
“帝君想多了,我不过是来这透会气!”伊秋雪说时,将手抽回。
连多看帝陌尘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那日是我不对,我应该帮你说服母后!”
伊秋雪苦笑,“帝君是个大孝子,定然要找个让父母满意的媳妇,这样才会一家其乐融融。”
“除了你,我谁也不要,况且我们早有婚约在先。”
“那婚约帝君早说过,是不作数的!”
帝陌尘被她噎得无言以对。明明当时他说这话时,是为了拒绝那个假凰诏秋,她是知道的,如今却用这话来反驳她。
他知她心里不畅,他再解释都无用。
“阿雪!”
“不要这么唤我!退婚的事,烦劳帝君认真考虑下!”
伊秋雪转身要走,帝陌尘想起手里的食盒,“这是我让人为你准备的月饼,尝尝可合你胃口!”
伊秋雪身躯僵住。
她想起,那天两人在月亮上,她不过是随口说起月饼,他居然真让人做了,可又有什么用,几块饼就想抹掉对她的伤害,她也太廉价了!
她庆幸蓝笙一家还活着,不然,她这一生都不会理他。
“不必!那东西我早已吃腻!”
伊秋雪说时大步离去。
帝陌尘持着食盒呆呆地立在原地。
花天弦摇着折扇走来,老远就嗅到这两人的火药味,咂嘴道:“大清早的,你俩站在这做什么?”
见帝陌尘一言不发,手贱地揭开帝陌尘手里的食盒盖子,见里面搁着月饼,笑道:“难得帝君这么有心,不知这味道可与下面的一样?”
不客气地拾起一块啃起。
帝陌尘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将食盒往他怀里一塞,“都给你!”
花天弦见他气呼呼地走了,提着食盒往仙馆走来。
伊秋雪刚进屋,花天弦后脚就提着食盒跟了进来。
伊秋雪见他还啃着半块月饼,又见他一脸满足,料想味道应该还不错。
“真不尝尝?”
花天弦拾了一块递给她。
“本公主早已辟谷多时!”
花天弦知她没说真话,不然她刚才也不会往食盒里望了,唇角牵牵道:“你都已经幻化成人了,为毛不露个脸给本世子瞧瞧!”
说时,手朝伊秋雪的面具抚来,被伊秋雪一掌将咸猪手拍开,“你就不怕本公主的模样吓到你!”
“啧啧,我们俩谁跟谁啊,本世子是那么肤浅的人么!”
伊秋雪被他逗笑,扯了扯面具下的唇皮,“这天上这么多美人,你往我这丑八怪这里钻做什么?”
“那是他们没眼光,真正的美人不是外表那张皮有多美,而是内心。本世子就喜欢你这副外冷内热的!”
说时,持着折扇朝伊秋雪下巴抚来,伊秋雪一个闪身,让他扑空。
花天弦这才意识到,人家已是上神,他这点三脚猫功夫,哪里能将她怎样。
“想不想下去走走?”
花天弦在外游荡惯了,再说这三天呆在这,除了头一天听妙云讲课他还有些耐心,剩下的两天让他憋闷的慌,他就想寻点事打发下这两天。
这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的,下界溜达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伊秋雪也想,毕竟她已得知蓝笙一家还活着,她想去见见他们。
“世子可有下界去的手谕?”
“那东西好办,只要帝陌尘出面,包准搞到手!”
花天弦很自然的将帝陌尘带了进来。
伊秋雪却是忌讳那人。
见她不睬自己,知她是因为帝陌尘不高兴,忙陪不是说:“也并非一定要天君的手谕才能下界。”
“那你去跳诛仙台啊!”
伊秋雪没好气地说。
“本世子又不嫌命长!司命星君一定有办法!”
伊秋雪愣住,却觉司命星君不太靠谱,毕竟那天她若不是听司命星君说蓝笙一家凶多吉少,她也不会去天后那闹。
“靠谱吗?”伊秋雪质问花天弦。
花天弦虽与司命星君打交道的不多,但他知道,这天上的星君都有职命在身,不会乱来的,也不知伊秋雪为何这么问?
“错不了,不过那小子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得给他灌点迷魂汤才行!”
“酒嘛,我这有!”伊秋雪一恢复凰诏秋的身份,就忆起当年埋了不少酒在寝宫附近,此回来,她怕无聊,取了五坛带在身上,又嫌重,将酒装在乾坤袋中。
这乾坤袋是她自己用术法凝化的,比之蓝笙送给她的那个还要牢实。
原本她也不想这么费事,可蓝笙送她的那个被诛仙台的云浪给搅没了,她一时间没东西盛东西,就自已凝化了一个。
“什么酒?”
花天弦好奇道。
“桃花醉!”
说时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坛递给花天弦。
“狐族的酒!”
花天弦拔开坛盖,就闻到了那诱人的酒香。
“算你有眼光!我这酒在地下埋了十五万年,比之天上的琼露还要珍贵,今日本公主心情好,赏你一坛!”
花天弦托着酒坛,大摇大摆地朝司命宫走去。
伊秋雪没跟他一起,为得是避开众人的耳目,毕竟私自下界无论是天族还是凤族,都是大忌。
花天弦进殿时,司命星君正坐在星运命盘上。
花天弦身上的酒香,早让司命星君坐立不住。
“世子手里拿的可是青丘的桃花醉?”
“星君好眼光!”
花天弦说时,将酒坛搁在桌上。
司命星君平日怕喝酒误事不敢多喝,但嗜酒的本性一直难改掉,今日赶上梵仙节,这天上,大大小小的神仙都在开怀痛饮,他也想给自己放个假,痛饮几杯。
身子一跃,瞬间到了花天弦对面。指尖一抬,两只大碗出现在桌上,司星司君望着桌上的空碗,只等花天弦将碗倒满。
花天弦心里笑道,果然是个老酒鬼,要不是天君早有令,不知这酒鬼要误了多少事?也罢,今日就让他乐呵下,等他喝醉了,自已才有机会借他的星运命盘溜下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