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
讲堂中其他学生,也是顿时吓了一跳,纷纷转过身来,看向了胡庆之和陈夫子。
这些学生也不是第一天来学堂上课了,自然一看这情况,便已然猜出这大概是怎么回事。
肯定又是胡庆之上课走神了,搞小动作了,或者偷偷看话本故事,正好被陈夫之发现了呗!
这下好了。
又有热闹看了!
讲堂中的不少学生,脸上已经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大部分学生而言,在学堂上课最大的热闹,便是看老师在课堂上训斥其他学生。
往往发生一次这种事情,便值得他们放学后讨论一下午。
然后很快。
这件事情便会在整个学堂传开了。
而被夫子所训斥的那个学生,至少会在三五天的时间里,成为许多学生的课后笑谈。
或许。
从古至今,看热闹和聊八卦,就已经刻在了大多数人的基因里面。
“站起来!”
陈一复声音不大,语气却是有一种说一不二的威严,尤其是对于胡庆之这样的学生而言,有一种极其的压迫感。
而他之所以叫胡庆之站起来。
就是想看看胡庆之是因为什么而走神了,是不是在书桌底下或者是腿上放了什么小玩意,话本故事之类的东西!
做教书先生这么多年,他绝对算得上经验丰富。
所以自然也已经猜测到,胡庆之无非就因为这些原因而走神罢了。
而此时。
胡庆之听到陈一复这位老夫子的话后,虽然不敢说话,但更不敢有所抵触。
只能立马乖乖的站起来,同时将手中的那本书籍也压在了那张宣纸之上。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能让你如此入迷,连课也听不进去了!”
陈一复语气严肃,手中拿着戒尺,往前踏上一步,低头往胡庆之的书桌下一看,却什么也没发现。
“嗯……”
陈一复顿时心生疑惑,可经验老道的他,自然是立刻便察觉到,那张被书籍压着的宣纸似乎有点古怪。
于是。
他微微弯下腰来,用手中的那根戒尺将压在那张宣纸上的书籍轻轻扒拉开来。
胡庆之不敢说话,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而当陈一复用戒尺将那本书籍扒开之后,却顿时瞳孔一震。
他那双原本黯淡无光且略微浑浊的眼睛里,此时竟然似有流光溢彩一闪而过。
而他那原本老迈的身躯,此时更是不由得颤抖起来。
“这……”
陈一复颤颤巍巍的弯下腰来,将手中的戒尺和书籍都放在了书桌上,然后用双手将那张宣纸小心翼翼的拿了起来。
看着宣纸上的那句诗词,他情不自禁的轻声念了出来: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分!
这句诗词明明用词平实浅淡,但其中所蕴含的人生哲理却是用意颇深!
再仔细看了看字迹,更是让陈一复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心中顿时满是震撼。
只见这宣纸上的字乍得一看,似乎有些平平无奇。
可仔细看了几眼,却发现这字迹极为不凡!
一笔一划,如同龙蛇飞动。
字形正倚交错,大小有致,开合并起,每一个字的笔画线条粗细变化都十分明显,跌宕起伏之中,落笔犹如云烟!
其笔势姿态之顺畅,更雷霆疾驰之速,行云流水之美!
而且仅仅只是多看了几眼这字迹。
便时而感觉春风拂面,繁花一片。
又时而感觉北风入关,深沉冷峻。
都说字如其人,可看着眼前这字,陈一复的心中却是疑惑丛生:
写出这种字的人,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虽然这个问题,此时的陈一复想不出答案来。
但是有一点,他却十分确认。
——这字,当真是极好的字啊!
陈一复此时的心中,可以说各种思绪掺杂在了一起,震撼,疑惑,敬佩……
他作为一个曾经在都城书院进修过的读书人,以及现在四方城中最负盛名的教书先生。
他的学识书法,自然也算得上是读书人中一等一的水准。
所以他细看一眼,便知道写下这句诗词的人,不仅学识若海,且书法之高,还绝对远在他之上!
虽然他在书院进修的时间不长,但他却可以十分肯定一点。
那就是。
即便是那些书院大儒,在书法造诣上,也不见得比写下这句诗词的人要高!
思绪及此。
陈一复双手拿着宣纸,目光一直停留在上面的字迹之上,整个人愣在了原地,一言不发。
而此时。
站在一旁的胡庆之,也是不由得有些发愣!
他本以为陈夫子会在发现这张宣纸上的内容与这堂课的内容无关后,会严厉的训斥他一顿,甚至会惩罚他站在讲堂外罚站。
可现在。
陈夫子不仅没有继续训斥他,也没有对他做出惩罚。
这让胡庆之心中不得不疑惑丛生。
可是当他微微转头,偷偷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陈夫子后。
却发现陈夫子此时却是目光复杂的看着手中那张宣纸,整个人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脸上也没有任何气愤的情绪表现。
就好像原本正在哭闹的小孩,突然被一个玩具给吸引了一般!
胡庆之见状,心中便不由得思索着,难道陈夫子看了苏先生这句诗词后,也像他一样,陷入了思考当中……
与此同时。
讲堂之中的其他学生,也几乎和胡庆之一样,神情之中也同样满是疑惑。
他们也完全不明白。
为什么陈夫子在拿起那张宣纸后,就呆愣在了原地,不再训斥胡庆之,也没有对他做出任何处罚!
更让他们不解的是。
陈夫子已经双手拿着那张宣纸,愣在原地已经好一会儿了,却始终一动未动!
这让他们不由得怀疑,那张宣纸是不是有什么魔力?
或许是刚才陈夫子在拿起那张宣纸后,轻声念出上面那句诗词时的声音太小。
又或许是因为在刚才那个情况下,其他学生都将注意力放在了胡庆之的身上。
反正。
整个讲堂,几乎没有几个学生听清楚陈夫子刚才念出的诗词是什么。
当然。
也有一个例外。
坐在胡庆之左侧的一个女孩子,却正好听清了陈夫子所念的那句诗词,便不自觉的在心中暗自念道: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这句诗词……难道是胡庆之所写?”
这个思绪一闪而过后,女孩抬头瞄了一眼正站着发愣的胡庆之,随便立刻摇了摇头,心中暗道: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