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玉泉宫时宫人已来问晚膳了,月离点了道鱼汤,剩下的她叫人看着办。
还没等到用晚膳,天突然变得有了几分凉意,阴下来,似乎就要下雨。
月离拢了拢自己的衣裳,感觉有些冷了。
宋玄进了内殿,月离进去的时候看见他正躺在自己的那张美人椅上,他身形高大,如今躺在那张椅上腿有一半都放在地上,瞧着竟有几分可怜。
宋玄微微抬眸,看见她进来时把手伸向她,示意她过来。
月离走过去,把手轻轻放在他手心,被对方稍一用力拉进了怀中,一起倒在那张美人椅上。
“你下午去了倾樱殿。”宋玄抱着人,手指拨弄着她的耳垂,引得月离轻轻往后缩了缩。
月离之前便猜到宋玄知道自己去了哪儿,要不怎么会刚巧在路上碰见呢,只不过她去倾樱殿也不是什么犯了禁忌的事情,问她这个做什么?
她看着宋玄衣服上绣的云纹,手指轻轻抬起,绕在那云纹上面心不在焉地回他:“嗯,下午去了一趟。”
宋玄把她的脑袋抬起来,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说:“丽嫔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怎么一见着就觉得没什么精神了。”
不得不说,他还猜的挺对。
月离抿了抿唇,看他一眼,双手探过去把他的手微微推开,在他神色尚且来不及变化的时候伸出胳膊搂住了宋玄的脖子,整个人缠抱在他身上,声音软绵绵的没什么威慑力:
“陛下,太后娘娘和宜妃娘娘明年春天便要回宫了吗?”
她没有问宋玄与宜妃的感情,却偏偏问这么一句,显得很有分寸。
但宋玄想要的可不是她的这种分寸。
他侧头看向月离尽数遮掩的脸,不想让他看见便躲起来,只能看见一截纤细的脖颈,耳垂上的红宝石珠玉垂下来,衬得她脆弱又惹人怜。
但他还是有些沉了脸,手掌压覆在月离的臀上,语气稍冷:“你胆子够大了,太后的行踪也要过问。”
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月离说出那句话本来就有些害怕了,连他的表情都不敢看,如今他又何必这么凶来教训人,到最后还不是不好受。
但他说出口的话哪能收回来,覆在月离身上的手察觉到她颤了一下,正要说点别的。
月离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仍旧没把脑袋抬起来,只不过声音有些哑地说给他听:“妾身听说回宫以后会有一位新妹妹进宫,太后娘娘与宜妃娘娘若是明年要回宫,妾身害怕……”
后宫中还会进新人,月离也不知道新人会不会得到宋玄喜欢,待到明年太后与惠妃从华清山回来,她要受的审视也就更甚。
太后娘娘是陛下的生母,陛下对其敬爱有加,她并不清楚太后的脾气,若是太后厌恶像她这般从宫女变为主子的人,那她以后在宫中的处境就会更糟。
还有宜妃。
“你怕什么?”宋玄问她,“你有什么好怕的?”
那衣服上的云纹都被月离捏得皱了起来,她的声音似乎都要哭出来了,只不过忍耐着低低回:“妾身怕陛下会宠爱旁人将妾身给忘了,妾身怕太后娘娘会不喜欢妾身。”
回应她的是宋玄狠狠往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冷声低喝一声:“瞎说。”
这一巴掌着实把月离打懵了,她愣了片刻,些许的疼痛透过皮肉传进脑子里,她咬了咬唇,埋着头不吭声。
“朕看你是半点都不信朕,前几日才跟你说的话一句都没听进去,今日便又说这些,怎么,故意招朕心疼你是吧?”宋玄教训着她,说了几句便感觉到身上趴着的人一颤一颤的,似在哭。
前几日说了喜爱她,他也不指望月离能听了便信,毕竟在常人眼中,帝王的宠爱来的快也去得快,他想着日子久了月离总会明白,可这才不过几天他便觉得有些等不及了。
月离被他扶着肩坐起来,一张略有些泪痕的脸就这么摆在了宋玄面前。
她正要偏过头去躲一下,只听耳边一声微叹,宋玄又把她轻轻抱进了怀中。
“所以娇娇莫要怕,朕说过会护着你的。”既然说了会护她周全,那就不该让她有这些担忧。
宋玄轻抚着她的背脊,一下一下顺着她的气,说:“除了你,朕不会宠爱任何人,至于母后和宜妃。”
月离竖起耳朵仔细听。
“母后虔心礼佛,并不过问朕后宫之事,也不会过问朕的后妃,这一点你不必担心,而宜妃,她与朕有些儿时的情谊,若是她找你麻烦你便来找朕,朕自会给你做主。”
这句话算是个承诺,月离听了有几分满意,但是还不够。
她自己抬起身子,伏在宋玄身前,拿泪水浸湿的双眸看着他,似乎想在他身上盯出个洞来,随后垂下眸,轻启唇,底气不足地微微道:“陛下,口说无凭……”
好歹要拿出个什么凭证来说话才可信嘛。
宋玄差点气笑,他看着月离,提醒她:“朕是皇帝。”
月离态度无半点变化,垂下的眸子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依旧还是那句话:“口说无凭。”
“好,朕给你个凭证。”宋玄抱着她起身,径直走到外殿的桌前,就一张空白的圣旨就往上写了字。
月离站在他身侧,看他下笔写了刚刚说的那些话,只是写到最后却忘记了一件事。
宋玄的动作稍停,将写完的圣旨作势要拿给月离,却见月离看看他,又看看圣旨,不仅不接,还仿佛被气到了。
“陛下,章……印章还没盖呢。”月离看着写满字的圣旨,语气略有些着急。
“朕先拿给你看看,若是没有不满意的地方朕再去让人拿章来。”宋玄说着,伸手轻轻捏了一下月离的脸。
月离听了他的话,哦一声,把圣旨一个字一个字看仔细了,复又还给他:“妾身没有不满意,陛下去叫人拿章吧。”
宋玄没说什么,出声叫李知去把玉玺拿来。
“该用晚膳了,章一时半会儿也拿不过来,先去用膳。”说着,宋玄把人带出去。
一顿晚膳吃得月离心急,她自己点的鲫鱼汤也没喝两口,倒是宋玄喝得满意。
好不容易等到晚膳用完了,紫檀照例摆上来一碗药。
月离看着药碗,再看看宋玄,轻轻摇了摇头把药碗推远一些:“陈太医明明说了要减药量,这药哪能天天喝,今日不喝。”
这回不用紫檀来劝,宋玄已经将药碗拿在了手里,药汁呈现褐色,热气弥漫之间有股苦涩。
“你那身子若不好好养着,等到几个月以后再回皇城岂不是又病一场,听话些,把这药喝了朕就给你盖章。”宋玄哄着劝她。
月离有些狐疑地看看他,好像听了这话,身子往前凑了过去,低头嗅了嗅这浓郁的药味,不用他喂,自己接过手来仰头闭着眼几口喝进肚中。
满口浓郁的苦涩叫月离变了脸色,她好歹维持着不让自己吐出来,还剩下几口她是说什么也不想再喝了,放回了桌上,不再看。
“娘娘吃几个蜜果吧。”紫檀看她苦得难受,让人拿了些蜜果来。
蜜果入口甜丝丝的滋味叫她心情稍稍缓了缓,她看着宋玄,执意说:“药太苦了,妾身喝不下了。”
既然喝不下也不必再强求,左右碗里只剩下了一点。
恰好李知拿着玉玺过来了。
等看着写好的圣旨上结结实实盖了个印章后,月离总算放下心来,她将圣旨卷了卷,叫秀禾来给她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