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前两日月离便赶制出了给宋玄的那两个络子,她做的精巧,用的丝线也是最好的,打好的络子配上宋玄挂在腰间的玉佩,更显得般配好看了。
她很是满意,将络子送给宋玄的时候止不住地点头。
七夕节当日一早月离便起了身,她有些兴奋,早膳的时候也不停地探出头去往外看想知道宋玄什么时候回来。
可是等了许久,玉泉宫门外也迟迟没有身影。
佩兰见她这副模样,轻笑一声,劝着她:“娘娘这般也太心急了,今儿虽是七夕,但现在才早晨呢,热闹还没开始,娘娘且等着吧。”
月离垂下眼,嘴里嘀咕一声,心道:宋玄也真是会吊人胃口,昨日都不告诉她准备什么时辰来接她出宫。
“我只是想着许久没出宫到那街上去逛过,心里头有些好奇罢了。”她说着,低下头去看着手里捏着的书,一目三行,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她装模作样地看了会儿,觉得实在无聊了便把书扔下,问佩兰:“你以前可出过宫?”
佩兰以前在太后娘娘身边做事,她摇摇头,哪有机会出宫过。
倒是一旁的紫檀一面将准备好的茶点奉上,一面道:“娘娘可是觉得无聊了,奴婢以前跟着圣驾也来过行宫,倒是知道一些行宫外的景象。”
月离恍然,她看着紫檀,竟差点忘记了紫檀原本是陛下身边的人。
她没细想,问她:“那你和我说说。”
紫檀唇边浸着一丝笑意,低咳一声,毕恭毕敬道:“奴婢要说也可以,那娘娘可要答应奴婢今日将药喝完。”
她们这些在月离手底下做事的宫人除了最开始有些陌生,到后来应对月离也逐渐熟练起来,知道什么时候能开玩笑,什么时候又该严肃起来。
像这种时候便能顺着杆子往上爬提一点小要求。
月离一听她说要喝药便有些蔫儿下来,但是就算她不说,今日这药也是必须要喝的,毕竟宋玄还在她身边跟着呢。
她纠结不过两息,很快妥协了。
“那你讲,我喝了便是。”
紫檀满意了些许,清清嗓子便开讲。
“奴婢随着圣驾来过行宫两回,第一回在休沐时出宫逛了逛,第二回便是在七夕节那日了。”
湘城主城很大,行宫建在湘城侧方的一片被山林包围的隐蔽处,要从行宫进入湘城需得以马车行进,不过也走不了多远,顶多两刻钟便到了。
入了湘城,街道两旁随处可见的是一些摊贩和店铺,卖什么的都有,酒坊和瓦肆也很寻常,这里也多守卫巡查,毕竟是在天子脚下,一点马虎都出不得。
“奴婢记得有个四季斋,听说里面的菜品不错,等到了七夕的晚上,各家商铺都会挂上灯笼,整条街都亮堂,还会举办猜谜赢花灯的灯会,街上人很多,一个不小心都能走散。”
月离听她带着回忆神色慢慢说完,眼中的喜意也就更甚,她再看看一旁神色艳羡的两个宫女,把头高高抬了起来,喝了口茶,缓缓说:“今日陛下既说了要带我出宫,那我带两个贴身宫女也正常吧。”
她复又看着紫檀,记她逼着自己喝药的事,轻哼一声道:“紫檀已经去过了,这次就不去吧,我带佩兰和秀禾去。”
紫檀倒是觉得没什么,她的年纪比两个宫女要大一些,这种热闹凑一次也就罢了,她并不热衷。
佩兰和秀禾高兴得差点要跳起来了,她们一个劲儿地给月离扇扇风揉揉肩,将谄媚小人的模样做足了,将月离伺候得舒舒服服。
中午的时候宋玄来用了午膳,一来便看见了月离眼巴巴的视线。
他无奈地轻轻捏了一下月离的脸,朝她道:“不着急,又不是不带你去了。”
月离双手抬起去抱他的胳膊,小脸凑上去,问他:“那陛下什么时候带妾身去,妾身从早上便等着了。”
“下午就去,等你睡了午觉带你过去。”
他总算是说了个具体时候,月离略微松了口气,用了午膳后便躺在床上准备午睡。
宋玄将她抱着也睡了会儿,醒来时却见李知从外边儿走了进来,面上似有凝重。
他心一沉,看一眼正在镜前梳妆打扮的月离,让李知去外面同他说。
“皇上,萱若阁的如嫔娘娘吐血了。”
他说着话时也觉得糟心,好好的陛下和修容娘娘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要出宫去,突然听萱若阁传出这么个消息来,别说陛下了,就连他都觉得烦心,怎么偏偏今日这时候赶上吐血了?
宋玄的眸子微冷,站在殿前看向萱若阁的方向,片刻后说了话:“太医过去了吗。”
李知应一声,回道:“太医已经抓紧赶过去了。”
坏就坏在如嫔主子诞有一女,如若这个时候皇上做得太过绝情看都不去看一眼的话,只怕会坏了陛下的名声,关键是在这种时候还和陛下呆在一起的修容娘娘,或许真会被坐实妖妃的名号。
宋玄这边还未出声,里面的月离已经梳妆好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袭蜜粉色镶银丝万福苏缎长裙,头发梳成未出阁的少女模样,钗着配套的蝴蝶流苏簪,整个人更显得如少女一般娇俏可人。
见宋玄看着她,月离不好意思地扶了扶头顶的发簪,解释一句:“妾身想着今日是七夕,来往街道上的男女多数都未成亲,妾身便做了此打扮。”
宋玄眸色沉沉,目光拂过她今日的打扮,伸手过去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耳朵,微微弯身哄了她一句:“娇娇,乖乖等朕一会儿好不好,朕……先去处理点事,马上就回来陪你。”
月离这才看见在殿门一侧守着的李知,看那样子,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她也稍急,问宋玄:“可是朝事紧急?若是陛下着急,不陪着妾身也是可以的。”
宋玄看了眼李知,李知上前回道:“娘娘,是萱若阁的如嫔主子出了点事。”
他小心观察着月离的神色,继续道:“如嫔主子刚刚吐了血,情况怕是不好。”
月离的神色也有了变化,她双眸微红,看一眼宋玄,即便是委屈此刻也压住了性子朝他道:“陛下去便是了,妾身等着陛下回来。”
她不是被宠爱冲昏了头,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如嫔吐血情况不好,她这时候若再跟着宋玄出去游乐就是自讨苦吃,朝臣的奏折能淹死她。
可是理智知道是一回事,心中委屈难过又是另一回事,如嫔莫不是故意的,早几日没传出她这病有多严重,今天就吐了血。
宋玄的掌心微热,轻轻抚在月离的脸上,大拇指的指腹颇有些慌张地给她擦了即将滚出来的眼泪,耐心哄着她:“娇娇乖,朕只是去看一眼,看一眼就回来了,娇娇乖乖等着朕。”
月离声音浅浅的,带着些柔弱的哭腔,又应一声,轻轻推他,说:“陛下担忧的妾身都知道,陛下且去吧,快些回来就是,妾身等着陛下。”
宋玄走了,月离退回到殿内坐着,拿手帕轻轻拭了一下眼尾,露出一点浅薄的绯色。
宫人们面上纷纷止住了笑意,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萱若阁中,如嫔自吐出那一口血以后便觉得心中轻了些许,紧接着便是头晕,太医过来的时候她还没缓过来,又过了一会儿看见陛下也来了。
她晕沉沉的脑子仿佛清明了些许,看见宋玄以后便轻呼着难受。
在一旁的丽嫔和柔妃看着只在心中暗自唏嘘,觉得如嫔装得也太甚了些,刚刚不还睁眼乱看着么,现在就喊难受了。
宋玄的脸黑着,没搭理如嫔,看向一旁的太医。
太医赶紧诊了脉,脸上的神情是变了又变,最后躬身回道:“启禀皇上,如嫔娘娘是郁结于心,长久喝药导致血气受堵,如今正是气血上涌,吐出血来反而是好事。”
“微臣开一副清血舒气的方子,娘娘喝下几副也就好了。”
话一出,在场几人表情各异。
气血上涌?这是听到了什么啊,竟自己把自己气吐血了。
如嫔听着太医所言也觉得有几分尴尬,她伏在床上眼睛看向宋玄,似乎想留住他。
宋玄却没有多留的打算,也好在如嫔出的不是什么大问题,他轻轻转了下手上的扳指,沉默着起身,只留下一句淡淡的“好生休养”,径直走出了萱若阁。
“臣妾恭送陛下——”宫妃们恭恭敬敬地弯身行了礼,唯独还在床上的如嫔眼中有些不可置信。
她都吐血了,陛下不说宽慰她几句,就连在她的殿里呆片刻都不愿么?!
一时竟又感觉到心气有些不顺,她紧紧捏住了锦被,看向宋玄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