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若阁那边却是早早准备好等着宋玄过去了,只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宫门外一直没有旁的动静。
槐夏看着一直候在正殿的如嫔,心道:若是今日皇上不来了,如嫔娘娘只怕会发疯似的闹一阵。
如嫔今日打扮得格外艳丽,穿着一身湖蓝色长裙,发鬓上钗着精致华贵的发簪,手腕上戴着镶宝石玉珠的手镯,只不过她的面色有些憔悴,整个人也瘦了许多,远不及之前在宫中看到的那般光彩夺目。
她已经是第三回在殿内走来走去了,今日传旨的太监到她的萱若阁来时她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得知陛下要来她的宫里,她一时惊喜,忙让人收拾了寝殿,又慌慌忙忙地让人准备热水沐浴。
如今换了身衣裳又重新施了粉黛,坐在正殿上等了许久也不见陛下的影子。
她眉头一皱,该不会是不来了?
传膳的宫人已经问过一次了,被如嫔厉声喝退下去,眼下整个萱若阁的宫人们纷纷夹起尾巴,不敢再在这种时候把如嫔给惹怒了。
又等了将近一刻钟,宫门外终于传出了动静。
如嫔眼尖地看见了李知,她起身,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笑来,迎了上去,候在殿门口等着宋玄。
宋玄进门时淡淡瞥了她一眼,见她行了礼却不让她平身,径直走到了殿内,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这才让人起来了。
如嫔本没有多想,但是她进了殿内,殿门却在她身后被人给合上,殿里的宫人们已尽数退了下去,只余下高高在上坐着的宋玄。
她的心咯噔一下,走过去时瞧见了宋玄的脸色。
宋玄面色如常,只不过眸子里尽是冷漠,好似在他面前的无论是谁都激不起他一丝别的情绪,他侧过脸端起一旁准备好的茶,打开盖子时宜人的清香溢了出来。
“陛下尝尝这茶吧,这是臣妾特意为您泡的。”见宋玄打开了茶盖,如嫔上赶着说道。
已是许久未曾与对方说过话,如嫔一时还有些不适应,她止不住心头的忐忑,说完这一句便看见宋玄又盖上了茶盖,凌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随后是一道问询的声音响起。
“如嫔,你派人在玉泉宫拿走了什么东西。”
这一句声音出来,直接叫如嫔脸上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她手指垂在两侧,此刻竟是止不住地轻颤着。
她原本的打算是用这避子药算计月离,自己不出面,让月离在席间自己暴露出来,等之后陛下派人去玉泉宫搜查,再将那药渣翻出来,这样便是证据确凿,任凭月离有几张嘴也说不清。
可是如今,陛下却提前知道了——知道她派人去玉泉宫拿了东西。
不、她不能承认——她若是承认了,她若是承认了陛下会觉得她在玉泉宫早有人手,说不定会以为那避子汤都是她暗中安排的。
想到这里,如嫔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几乎不敢看宋玄,垂着脑袋说:“臣妾…不知道陛下在说什么。”
宋玄可不会信她的话,他神色有些不耐烦,直接开口:“你派人从玉泉宫的小厨房拿走了月修容平日里喝药的药渣,你想做什么。”
话落到这儿,如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是皇上早已经审了她派去的那个小太监,那太监什么都招了。
只不过月离用避子汤却是事实,皇上只要派个太医去看看那药便清楚了。
“陛下!”如嫔直直地跪在地上,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闷响,她却仿佛浑然不觉,双眸大睁着,眸中的红色血丝像蜘蛛网一般爬上了眼白,看着让人不禁皱眉。
“陛下,臣妾有话要说——”如嫔深吸了一口气,将下一句话缓缓说出来,说话的语气却重,有种让人忽略不了的迫不及待,“臣妾发现,月修容她私下里服用避子药!臣妾只是觉得奇怪才派人去拿了药渣,谁知、谁知竟发现月修容在偷偷服用避子药——”
宫妃服用避子药可是大罪,而如今皇上的子嗣又少,若是让旁人知道了这件事,月离不死也要脱层皮。
她越想越觉得心中舒快,只盼着陛下知道以后会严惩这个胆大妄为的月修容。
但是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宋玄的怒火,也没等到他的质问,当她抬起头,看见宋玄波澜不惊地看着她,那神情似在看个什么提不起兴致的东西。
如嫔的手指抠紧了,她茫然一瞬,紧跟着再次出口,声音带着慌乱与急迫:
“陛下、陛下——月修容她服用避子药呀!她如此胆大妄为大逆不道——难道陛下还打算容她吗!?”
说到最后,如嫔的声音高高拔起,大喘着气。
宋玄看着她疯魔一般的反应,紧紧皱起眉头——他看出了如嫔不大对劲。
只不过眼下他也没功夫去计较她哪里不对劲,只淡然看着底下跪着的女子,缓缓出了声,说出的话却让如嫔僵在原地,久久没能反应过来。
“月修容的避子药是朕为她准备的。”
“她身子不好,年纪也小,现在还不能有孕,朕便特意让太医准备了这药。”
“此事是瞒着她的,朕怕她多想所以一直未曾说过。”
说完这些话,宋玄的眉眼稍显凌厉,落到如嫔僵立着的躯体上,语气带着几分警告:“朕不想这件事被月修容知道,所以从现在开始把你的嘴闭严了。”
如嫔陡然一颤,铺天盖地的难以置信让她脑袋都觉得昏昏沉沉,她定定看着宋玄,使劲摇头,想说不可能,但君无戏言,宋玄能说出这话就说明这件事的的确确是真的。
她向来知道身为帝王的宋玄平日里的情绪都不外露,以前月离未入后宫时他对宫妃的态度都相差不大,唯一能说得上偏宠的便是李贵妃,但是知道的多了便也能看出李贵妃也算不得什么。
可如今他为了一个宫女出身的月修容做到这个份上,为她计划这么多,简直是将所有的宠爱都予以了那一个人。
这让如嫔如何接受得了?凭什么?凭什么是她?
“陛下今日来,难道是特意为了月修容来叮嘱臣妾,让臣妾不要在月修容面前说漏嘴?!”如嫔说得近乎声嘶力竭,吼出声,叫殿外站着的宫人也是一惊。
宋玄眸色沉沉,低头看她,冷声喊了她一句。
如嫔却没能从激动癫狂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她双手抓着衣袖,几乎要把衣服都给抓破了,大睁着眼直直看着宋玄:“陛下这么做,若是太后娘娘知道——”
“嘭——”一声响动,没等如嫔的话说完,宋玄将桌上的茶盏狠狠摔落到地上,碎片散落一地,打断了如嫔的话。
他居高临下,冷眸一扫,周身的威严与戾气让人不寒而栗:“如嫔,你若不遵旨意,朕也会有办法让你开不了口。”
此时殿外沉黑的天际响起了一道轰隆隆的雷响,划破天际,一道亮光也映在了门框上,没过多久,哗啦啦的雨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