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月离醒过来就听人说如嫔病重被幽禁起来了,而昨日宴席上的宫人则都被撤下,不知安排去了哪里。
“娘娘,奴婢还听说昨日李公公拿了酒去萱若阁。”秀禾在月离身边轻声道。
皇上下的命令没有避着谁的意思,虽是夜深,但路上的宫人也不是没看见,见李知带着人和酒去了萱若阁,私下里就猜测是不是皇上要赐死如嫔。
可众人心慌意乱地静静等着,却等不来萱若阁有消息传出,反是见萱若阁大门紧闭,门口还站了不少侍卫。
直到今日,里面说是如嫔娘娘病重,一夜醒来说不了话了。
“哑了?”月离听了这话瞬间微微睁大眼睛,像是要得到验证一般再问了一遍。
秀禾再次点头,应她道:“回娘娘,的确是哑了,太医出来后是这么说的。”
如嫔本来脾气就坏,那张嘴也说不出什么好话,如今哑巴了倒是能为她少不少麻烦,更重要的是,出气。
月离轻轻哼了一句,她倒没想到宋玄是要如嫔一辈子都开不了口,毕竟如嫔还生下了二公主,她想的是如嫔可能也就十天半个月不能说话,给她一个教训,没曾料到一个月以后如嫔还是没能张口说话。
一月后,萱若阁中。
此时的萱若阁早已变得冷冷清清,当初宋玄的命令落下以后第二日就又带走了好些个宫人,说是顾及着如嫔娘娘要静养,用不了这么多宫人,便只留下零星几个供如嫔的日常差遣。
其中就包括槐夏。
槐夏苍白着一张脸,坦露出的手背上满满都是青紫的掐痕,她正在烧水,一汪汪滚烫的热水倒入了杯中,她冷眼看着透明的水流,仿佛在想事情,水溢出来都不知道,直到热水溅到了她的手背上,她猛地回神。
然后手忙脚乱地把桌上的狼藉清理干净。
门外的宫女催促了她一声:“槐夏姐姐,快些,娘娘那边急着喝水。”
早在萱若阁被幽禁起来,宫人人数少了一半,许多东西被如嫔发病时砸坏,再要去寻也寻不到,也不会有人送进来。
如今萱若阁内要还要一顿送进来的好饭菜都是幸事了,宫里的人都是见风使舵的,一看如嫔有失势的架势就在一些地方缩减了萱若阁的用度,一开始虽还记着如嫔是有女傍身不敢做的太明显,后来就愈渐胆子大了。
这几日更是饭菜都送得迟。
槐夏一阵沉默,那药用完,如嫔却没有更深的反应,虽每日都暴躁地发病,但也没有实在过激的行为,只是会在脾气上来时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她的身上。
若是脱下衣服,她身上几乎都是被如嫔抓掐而来的伤痕,如嫔果真没有放过她。
自那日如嫔被喂了药,第二日清晨她醒了就连连扇她好几个巴掌,也亏得是她说不出话来,随后又被众人围着坐到椅子上顺着气。
而如今……
槐夏端起桌上的水,深吸一口气转身出了小房间。
萱若阁正殿中,一个消瘦却眼神凌厉的女人顺着声音狠戾地看过去。
女人穿了一身颜色稍显艳丽的桃红色裙装,但她的脸色却明显压不住这么明媚的颜色,整个人透出来的都是不相称的怪异感。
如嫔见人进来了,从座椅上起身,大步朝着槐夏走了过去,在她逐渐靠近之时,槐夏身上不明显的颤抖,然后整个人被一脚踹倒在地。
腹部传来一阵疼痛,槐夏端着茶盏的手瞬间一松,整个人被大力踹在了地上,身子往后倒,滚烫的热水溅出来,一点洒在她身上,其余的大部分都洒在了踹人的如嫔自己身上。
如嫔说不出话,滚烫的热水浇在她身上时她剧烈地翻滚着,疼痛让她整个人的情绪都紧绷起来。
被踹倒的槐夏看着这一幕,嘴角在无人的地方勾起一抹冷笑,她捂着肚子扶着墙慢慢起身,紧接着脸上带着惊慌失措地朝外面喊:“快来人啊,娘娘被热水烫着了——”
外面稀稀拉拉进来了几个人,看见眼前的画面都见怪不怪了,沉默着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给如嫔检查伤势的检查伤势。
如嫔越痛越暴躁,被一个给她查看伤势的宫女弄痛了,猛地就扇过去一个巴掌,把人的脸扇出一个红掌印。
那小宫女瞧着也委屈,跪在地上哭着喊娘娘恕罪。
倒是槐夏慢步走了过去,看着如嫔手臂上的红痕,慢声道:“娘娘,我们没伤药了。”
太医要隔一段时日才来替如嫔看诊,今日早晨太医刚走,下一次来就是五日过后了,这五天,若是如嫔没有药,烫伤溃烂,也怪不得旁人了。
如嫔听了这话,暴虐地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奈何嘴里发不出声音,只能是粗喘着的气音,低低的又发出地极度艰难的声音:“嗬——嗬啊——”
众人听不懂她说的话,面面相觑着,没敢在这时候去触霉头。
果然,如嫔发不出声音以后更加薄怒,红成一片的手臂又抓又挠地往前方的人身上挥过去,众人纷纷退着躲出门,殿内又是一番混乱生起。
槐夏轻笑着看着这一幕,在众人躲开之时远远退开。
落梅居
凌冬在给梅姬轻轻捶着肩膀,她最近心情很是畅快,虽然独自一人住在落梅居,但是好歹那药和如嫔那边都解决了,她心中彻底舒坦下来,连看着月离都觉得顺眼几分。
那药被她埋进玉泉宫外至今也没有人察觉,过去这么久,只怕那药也早被混进土里查也查不出来了。
那日她特意命人去点燃了荒殿引起大火,最后又斩草除根,没人会发现她做了什么。
如今如嫔也被幽禁起来,真是叫人大快人心。
凌冬越给她捶肩膀,梅姬脸上的表情也就越放松。
她想,现在已经快到九月了,一般回程的日子都会定在九月底或者十月初,等到回了宫中,皇后娘娘自然会收拾这个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一连几个月都在霸占着皇上的月修仪。
毕竟皇后娘娘脾气可不够好,容得了月离那么久。
想到这里,她松了松肩,闭上眼睛小憩着。
眼看着回宫的日子一天天越来越近了,月离平日里坐在抬出殿门的美人椅上都会有几分晃神。
“娘娘,起风了,您快用披风盖一点。”在她面前,佩兰手里捧着一件宽大的披风走过来,细致地用披风轻轻盖在她身上。
“娘娘,天气变凉了,您待会儿就进去了吧?”佩兰扫了一眼天色,皱眉提道。
月离顺着她的视线望了眼天,看着阴沉沉的天色不经意叹了一口气,随声附和道:“是啊,天气凉起来了。”
听了她这话,佩兰与身旁的秀禾对视一眼,纷纷不说话了。
娘娘的情绪在一日日的天气渐凉之下变得有些低落,这些低落在不经意之间露出来,她们能敏锐地察觉到。
但都不知该怎么去劝,毕竟她们也不能在行宫住一辈子,终归是要回宫的。
“娘娘您前几日画的那幅荷花图可美了,连皇上都称赞呢,娘娘要不今日再画个别的?”佩兰出声将她的注意力拉到别的地方去。
这段时日宋玄为月离请了画师来教导作画,月离极有兴趣,学得也颇为认真,好几次宋玄来看的时候月离都没空搭理他。
前几日她刚画了一幅荷花图,是去水榭旁画的,画了两个时辰才画好,那无疑也是她画得最好的一副画了,她兴高采烈地把画送给了宋玄。
宋玄也收下了,看着画夸了月离好一阵,叫月离面上掩住的那些小骄傲都毫无掩饰地重新暴露了出来,越夸越高兴,回去后又拿着画笔在纸上涂抹起来了。
只不过今日,月离对作画的兴致实在是不高。
她看着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大树,其中有一片黄叶子被风吹了下来,静静地落到地上,月离看着,突然心里堵得慌。
她掀开披风,让人不用再跟着,自己径直走出了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