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回衙门,陆缜便看到了康思川等几名主要官员愁眉深锁,不断来回踱步的身影。果然如那差役所言,他们遇到了不小的难题。
“见过诸位大人。”陆缜当即走进二堂,先恭敬地团团作了个罗圈揖。
康思川见他到来,才停下了脚步,有些抱歉地一笑:“打扰善思你休息了。不过事情有变,我等一时又拿不出妥善的办法,才不得不把你叫回来。”
“不知码头那里又出了何等变故?”陆缜也是心下一紧,赶忙问道。
在康思川点头示意下,赵克远便解释道:“之前本官奉了知府大人之命前去码头处和那干乱民交涉。既然漕帮众人已被我府衙拿下,他们总该信我们的诚意了吧。而且,他们的冤情也是需要自己前来分说明白的,故而便提出让他们的头领来府衙,并放了霍公公。可结果,他们却不肯答应,只让衙门先处决了李燕九等人,不然必不放人。”
这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别说府衙一直和漕帮关系匪浅,即便真没什么勾结,以漕帮的势力,以及控制运河航线的实力,苏州府衙也不敢随便杀了他们的一个舵主哪。
陆缜听了这话,先是一怔,随即便又明白了过来。显然岳南星等人已吃够了官府的亏,也知道他们与漕帮互相勾结,所以在此事上可不敢冒险上岸和交人。看着康思川他们那副郁闷的模样,显然之前他们确实打了这个算盘,只可惜没能成功。
“这么一来,事情确实不好办了。毕竟官府不能随意就受人要挟杀了尚未查明罪行之人吧。”陆缜似是理解地评了一句。
“所以本官才想听听善思你的意思,此事该当如何应对?”虽然没有明说,但康思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既然这主意是你出的,出了问题当然也得由你来想法解决了。
陆缜皱眉沉思,这回事情一起变数,自己确实得负起些责任来。因为若是真拿不出个章程来,结果必然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府衙将派人强攻,到时将是玉石俱焚的结果。
如果他不曾上船见过岳南星,陆缜对这样的结果也不会有太多的顾虑。那霍正的死活与他可没有什么关系。可在知道了岳南星等人的遭遇后,他就觉着自己身上多了份责任,必须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
自己之前已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当然不能因这点变故就功亏一篑。那就只能再冒次险,去试着说服那岳南星了。心里打定了主意后,陆缜方才抬头:“大人,要不在下再去见见他们,和他们商量一二?哪怕不能让他们放回霍公公,也得让人答应上岸才行。”
“你有把握?”赵克远一听,赶紧问道。而康思川则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这可不是说笑的,你可要想好了。”
“在下既在府衙当差,出了这事自然是要尽力而为,不然如何对得起大人一直以来的信重?”陆缜说了句漂亮话,随后又正色看向对方。
康思川看了他一阵,终于点下头去:“好,那就辛苦善思了。”其实他也是这么个意思,刚才就是陆缜去谈的,现在自然是一事不烦二主了。
这回陆缜没再说什么,只是郑重地一拱手,又看了其他几名官员一眼,这才退出了堂去。不一会儿工夫,他便在林烈,以及其他几名衙门差役的护送下直奔着码头而去。
当陆缜再来到运河码头时,已是申牌时分,日头已略有些偏西了。知道时间不多的他没有多作耽搁,就和林烈坐上条小船,再次来到了那艘官船边上。
在看到是他后,船上那些汉子倒没有做出什么不敬的动作来,很快就放下了踏板,请他登船。只是当林烈想要陪着一道过去时,却被他们给阻止了:“你只能一人上船!”
陆缜回身就给了林烈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再次顺着踏板回到了这艘官船之上。而那位岳南星依然还在那间舱房之内,看着连位置都没怎么挪动过。
在进门冲对方一拱手后,陆缜便立刻皱眉道:“岳兄你这是何意?既然希望官府替你做主洗冤,却为何不肯上岸作证呢?难道你连这点诚意都拿不出来么?这让我们府衙如何敢信你之控诉?”
面对他这一连串的诘问,岳南星却不作答,只是定定地盯着陆缜,半晌才问道:“陆公子觉着我真可以信官府的一面之词么?”
一顿之后,他又继续道:“当初,我便是因为相信官府,才害得那些兄弟和家人惨死在漕帮畜生的刀下。既然明知道官府与他们沆瀣一气,我怎么可能再重蹈覆辙?”
陆缜轻轻一叹:“你的顾虑,在下可以理解。不过,事到如今,你既不肯交人,又不肯上岸为证,那却要官府如何是好?总不能凭你一句话,官府就真把漕帮这些人都一杀了事吧?这样一来,无论事情是不是真如你所言,恐怕知府衙门也不好跟朝廷,跟百姓交代哪。”
这话说的确实在理,竟让岳南星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反驳了。而趁着他沉吟思索的时候,陆缜又继续施加起了压力:“都是要担责的,既然如此,恐怕知府衙门唯有冒险出击。到时最多也就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而已。可你们呢?恐怕诸位就难逃被官府剿灭的结局了。这可不是你们,也不是我陆缜所希望看到的了。不知岳兄以为如何?”
包括岳南星在内的舱内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忧色来,其实这一点,他们都曾在心中转到过。只是因为那份仇恨,让他们一直都在逃避。而现在,陆缜直接把话挑明了,便让他们避无可避。
倘若陆缜是颐指气使地说这话,或许他们还会为了颜面什么的强撑。可现在,他是诚恳地,站在他们立场上所说,就让众人都不好反驳了。
见此,陆缜又道:“事到如今,各位难道还要强撑么?一个小小的地方太监,其威慑力并没有你们所想的那般强大,若逼得府衙没了别的办法,他们只有舍弃掉他。而且这一回官府确实是拿出了诚意,连那李燕九都已被我们拿下,你们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可要是岳老大他上岸后,你们衙门出尔反尔呢?”一个年轻人突然开腔道:“你们要是把岳老大拿下了以他为人质逼我们就范,我们却该如何是好?”
“我陆缜用自己的性命来保他无事!”陆缜当即回了一句,目光则重新落到了岳南星的脸上:“岳兄可信在下么?”
“我可以信你。”岳南星在略作沉吟后,终于点头:“不过,毕竟事关重大,我不能拿这么多兄弟的性命来做赌注。”
“那你的意思是?”
“你要让我们信你,也不是不成,不过却也得拿出些诚意来。我的要求是,让我上岸可以,但你却得留在这船上!”岳南星终于道出了自己的要求。
陆缜虽然答应康思川时就有过这方面的猜想,可真当对方说出这话时,还是明显迟疑了一下。他倒不是为自己的安危感到担心,而是:“我不过是一个知府大人身边的幕僚,岳兄也太高看我了吧?扣下我为人质,能有几分保证?”
“陆公子你也太妄自菲薄了。虽然你不是官,但你在苏州,甚至是整个江南的声望可比寻常官员只强不弱。有你在此,我才能相信你所谓的诚意。”岳南星看着陆缜,缓缓说道。
“你这话还真是让在下受宠若惊哪。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在下便留在船上,如此你可能放心上岸了么?”陆缜很快就作出了决断。
“老大……”其他众人却有些不放心了,想劝说几句,一时又不知该怎么开这个口才好。
这时,岳南星却突地站起了身来:“你们不必再说。我本就打算上岸去为大家挣一回命,何况现在还有陆公子肯留在船上作为保证。我岳南星在江湖中闯荡多年,难道论胆魄还不如他一个读书人么?他敢两次登船来见我,我就不敢上岸去和官府把话说个明白?你们在此少候,很快地,我就能除掉那些害得我们兄弟家破人亡的凶手,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话说到这个份上,其他人纵然还有些不安,也只能把话咽回去了。而陆缜则适时地又道了一句:“岳兄放心,纵然此去有些凶险,但我可用自己的性命保证,只要你之前所言确实无误,则官府必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岳南星深深地看了陆缜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出了船舱。
当岸边的官兵看到一叶小船再次回来时,只道是陆缜又无功而返。可在其临近后,众人终于露出了异样的神色——来的居然换成了另一人,而且看模样,应该就是那股乱民的头脑人物了。
在确认这一点后,随着一名军官的一声令下,刚一靠岸的小船就已被官兵团团围了起来。还没上岸呢,岳南星已被奔上来的众人给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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