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我见不得阳光,只得寄生于琴中,等到太阳落山时再现身。若有幸遇上迷路的青年男子,便夺取对方魂魄,倒也是能保住我表面上的容貌。”
“渐渐的,我在这片树林里徘徊了三百年,三百年都是孤身一人,唯有这把古琴陪着我。”杜卿卿拨动琴弦,婉转低沉的琴声,如靡靡之音,回响天际。
这把古琴,是她三百年前从翠玉楼带走,且留下的唯一一件物品。
“直到我遇见了阿朗……”杜卿卿说起这二,嘴角不由得上扬,露出浅浅微笑。
……
那日是夜晚,杜卿卿如往常一样抚琴奏乐,刚采完药往城里回的李珞误入这片幻化出来的琴村。
李珞背着药筐站在不远处静静聆听,只见奏乐人面纱遮面,修长的手指流畅的波动七根琴弦,琴声轻柔悠扬,却透露出弹奏者的忧伤,如泣如诉,每一个音符都充满凄凉。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身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是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杜卿卿沉浸抚琴中,并未发觉身旁不远处站了人,吟起诗句。
李珞感慨世上仅有如此曼妙女子抚一手好琴,还精通诗句,不由得赞叹:“好曲!好诗!”
杜卿卿心头一惊,惊觉的望着眼前的男子,厉声喝道:“你是谁?为何闯入我的住所?”
三百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进入她的幻象。
“在下李珞,是长安城药房的一名大夫,听到此处传来动人琴音,不由得被吸引至此,无意冒犯姑娘,望姑娘见谅。”
“长安城?”杜卿卿眉毛轻挑,她生平最痛恨长安城的人。
李珞并未察觉杜卿卿眸底的锋芒:“姑娘清秀文雅,抚一手好琴,只是琴声不知为何如此凄凉?”
“与你何干?”杜卿卿一甩一宿,不愿与李珞交流,欲要回屋。
“姑娘留步!”李珞追上前,面含微笑道:“还不知姑娘芳名?”
杜卿卿上相打量李珞,心中暗自想着,这人莫不是个傻子?
这里的屋子是她用法术幻化出来的,一切都是虚无。在这深山野林,会有女子抚琴吟诗,他竟不敢到奇怪。
李珞倒是心宽,看着一株株牡丹花问道:“现在是入秋,为何这牡丹花开得如此鲜艳?莫不是因为姑娘的盛世容颜,想要绽放比美?”
“扑哧!”杜卿卿被他幽默的言语逗乐。
“姑娘笑声如铃铛清脆,虽用面纱遮面,但依旧能看出是位美人!”
“你就这般笃定,万一我面容丑陋,看一眼都会做噩梦呢?”杜卿卿侧过身,害怕李珞看到她面纱下露骨的脸。
“姑娘才华横溢,皮囊只是表面,本性才是最主要的,姑娘定是善良人。”
“巧舌如簧。”杜卿卿觉得可笑,她的双手沾满鲜血,竟说她善良。
“姑娘能否告知芳名?”
“明日你若还能寻到我,我便告诉你。”
李珞顿感头晕,身子摇摇欲坠,缓过神时身处森里,哪还有什么女子。
仿佛方才一幕,都只是幻觉。
第二日一早,李珞便出了城,可寻遍整片树木林,也未见琴村。
满头大汗的他背靠大树歇息,莫不是昨日一幕只是黄粱一梦?
李珞睡了过去,傍晚才醒来。睁开双眼便看见一名身着白衣,面部遮纱的女子站在身前。
“姑娘!”李珞惊喜的看着她。
“李公子可真是怪人,总是大晚上在树林逗留,不怕遇鬼?”
“这世上哪有鬼,都是说书人胡编乱造!”
“那如果我说……我是鬼呢?”
“姑娘说笑了,若姑娘是鬼,昨日便把我杀了,那还能今日一见。”李珞根本没在意杜卿卿说的话,转而问道:“姑娘昨日说,今日若能遇见,便告知芳名。”
杜卿卿莞尔一笑,信守承诺,告知对方姓名。
“不知今日,能否有幸再听姑娘抚琴?”
“今日身子不适,明日若能遇见我,便抚琴于你听。”语罢,杜卿卿转身离去。
李珞伸手想要挽留,触碰到她的手是忙缩了回来,那触感冰凉,根本没有寻常人的温度。
杜卿卿愈走愈远,李珞追上前去,可才一眨眼的功夫,对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三日,李珞白天依旧来到树林,可不管怎样,他都寻不到琴村。
路上偶尔遇到赶路的行人会问他们知不知道琴村,可行人纷纷摇头不知。
太阳落下,李珞垂头丧气离开树林回长安,却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琴声。
琴音婉转悠扬,曲子如泣如诉,充满忧伤。
李珞暗自欣喜,顺着琴声寻找,看到一间茅草屋,屋门口的围栏上挂着一块牌子,写着“琴村”二字。
走入庭院,杜卿卿亭亭玉立的身子坐在牡丹花丛中,优雅的波动琴弦。
李珞沉醉琴声,倾心聆听。
一曲过后,杜卿卿双手摆放琴弦上,轻声道:“公子可还满意?”
原来她早已察觉他的存在,这首曲子,是弹给他听的。
“琴声婉转动人,只是太过悲伤,听出姑娘内心孤独。”李珞缓缓走进庭院。
杜卿卿淡然一笑:“荒山野岭,虽无人烟,倒也有鸟兽相伴,不觉得孤独。”
“是否孤独,都在琴声里。”
杜卿卿哑口无言,抬头望着夜空上悬挂的明月,思愁万缕。
“夜色朦胧,悠扬琴曲,窈窕美人,若有一壶美酒,饮上半盏,妙哉。”
如此放浪的话语从李珞口中说出,竟不觉得生气,杜卿卿回到房屋里,不一会便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坛酒,和两口酒杯。
李珞吃惊,他不过随口一说,没料到还真有酒。
陈粮的老酒倒入杯中,杜卿卿举杯相敬,李珞姗姗一笑,杯中酒一饮而尽。
“口感丝丝顺滑,好酒!”李珞不禁赞叹。
“想不到你这大夫,还晓得品酒。”杜卿卿拿起酒坛,给杯中倒酒。
“谁说大夫就不能喝酒了?”李珞高举酒杯站起身,眺望着皎洁的人明月,喃喃道:“我自幼跟随长辈学医,在药酒桶里浸泡长大,这点儿酒,醉不了。只是这成了大夫之后,不能饮酒,怕误事。”
“我这酒可不是药酒,喝着香甜,但后劲大得很,公子就不怕误事?”杜卿卿笑容鬼魅,不停的给李珞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