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了,梁秋生仍在圩上杀猪卖,桑小花则和婆婆一起摆摊卖米粉。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本以为就这样了,没想到,他们小夫妻很快就被迫背井离乡了。
桑小花因为进过局子,有不光彩的过去。梁母曾经极力反对过儿子娶这样的女子,可梁秋生非要娶桑小花做妻子不可。
梁母拗不过儿子,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让梁秋生娶桑小花了。
有两个女儿嫁在石龙,桑母少不得每逢石龙圩日必来赶石龙圩了。一来女儿都出嫁了她心里烦,二来也想借来看女儿之机捞点好吃的,顺便还要点回去做生活费。
大女儿那在乡下,大女婿一家人又有点抠,全能捞也不多。所以桑母很少到大女儿家里去。
小女儿在圩街上,小女婿人又大方豪爽。因此桑母每圩到石龙镇上了,都是到小女儿这里来的。先在小女儿的粉摊上吃一碗带肉的米粉,然后去小女婿那要块猪肉,再然后又回小女儿的粉摊要点水果和零食什么的这才回家。
桑小花和梁秋生总是能满足老人的愿望,特别是梁秋生,在砍够岳父岳母一圩的吃肉时,还偷偷塞点钱给岳母。于是桑母便像个小狗崽样,哪有吃的便归哪了!
和往圩一样,这圩桑母拎着一个空手袋进石龙圩了,她哪也不去,直接就来了小女儿的米粉摊。
“妈,我打碗米粉你吃!”桑母一到粉摊前,桑小花便说了,跟着烫了一碗香气四溢的米粉端了来。
“好!”桑母放下空袋子,坐下便端起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肉米粉吃起来了。
“我爸呢,身体还好吧?”桑小花边给客人烫粉边问。
“好,好得很,吃完就看一个牛乐得很呢!”桑母说,虽然三个女儿都出嫁了。但她和丈夫的生活并不比有儿子的人家差,甚至于可以讲比有儿子的人家还好呢!
田地不要他们耕种了,农忙的时候,有大女儿和二女回来帮。插田上岸施肥收割都是大女儿和二女,她和丈夫只负责看水就行了。油盐日用没了可以来小女儿这要,过得可比有儿子的人家滋润呢。
“妈去圩上玩了!”桑母把一碗米粉吃完,放下碗筷便说:“这手袋你帮妈收起来!”
“行!”桑小花说,把母亲给的手袋放于摊下的筐中。桑母起身便去赶圩了。
“什么人呢,脸皮真厚,坐下来就吃,吃完还要拿走!”望着桑母走去的背影,梁母开始叨道。
桑小花听见了装作没听见,结婚以后她的性情和脾气全变了。要是放在以前,听到婆婆这样叨,她非要喷婆婆一顿不可。
“梁妈,娶了个儿媳就是不对,这一段时间以来,你讲我们的生意谁有你的生意好。和儿媳两个又是煮粉又是炒粉又烫粉,忙都忙不行咯!”快散圩了,邻摊的一位大嫂说。
“可以什么,做得点还不够送人情呢!”梁母不阴不阳说。
“送什么人情,我们好像没有看见呀!”邻摊大嫂笑嬉嬉道。
“等你看到,大妈早变成穷光蛋了!”梁母觉得还不够,补上一句道:“脸皮真厚,来了坐下便吃。吃完了嘴一抹去赶圩,拿来的是空袋子,走的时候满袋子,起三更睡半夜,还不够人家一袋装呢。”
赶巧桑母从肉行那拎得一块肉来了,听出梁母是在指桑骂槐地讲自己。她接嘴道:“亲家,你说谁的空袋子来,满袋子走?”
“谁的脸皮厚就说谁呗?”梁母应道,既然对方听见了,她干脆把遮羞布也拿掉了:“来了就要吃,吃了抹嘴就走,脸皮真厚!”
“谁脸皮厚了?”桑母不甘示弱地反问,随即大声喊道:“养个女儿给梁家做媳妇,难道来了吃一碗米粉也不应该吗,小气抠门也不能到这种程度吧?”
桑母这么一嗓子,很多不嫌事大的人便围过来听了。
“才止吃一碗米粉吗,摸摸胸口问,哪圩来时不是空袋子,走时又是肉又是水果零食装满袋的?”看一眼围来和驻足听的人们,梁母接着说:“一个月十圩,十个月一百圩,圩圩来,圩圩吃,圩圩带走,唐十万都经受不住呀!”
不用说梁母这是在拉人气了,可惜的是她还不知道儿子儿媳背地里给桑母钱。如果知道儿子儿媳背地里偷偷给钱,指不说出更难听的话呢!
梁母这么一说,原来还向着桑母的人们,似乎一下又倒向梁母这一边了。一时间低声议论纷纷,有的人干脆说桑母不该圩圩来,圩圩吃完还带走。小买小卖起早贪黑,就赚那点小利还不都被吃没了吗?
“谁圩圩来,谁圩圩带走了?”一听有人说她不该圩圩来,吃了还要带走,桑母便急了。
“你敢说,你手上拿着的肉,不是去我儿子摊上得来的么?”梁母指着桑母手上拿的肉问。
“是又怎么样,我女婿孝敬我的,拿不得呀?”桑母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逼脸厚,掰脸厚,人不讲理百事可为,怎么拿不得!”梁母的话一停,桑母便跳脚回应道:“你才逼脸厚,你才掰脸厚!我拿我女儿的,我拿女婿的,又不拿你的!”
“你才逼脸厚,你才掰脸厚!你女儿是谁,你女婿又是谁,那不是我儿子和儿媳吗,就不要生活了?”梁母不甘示弱也跳脚回应道。
于是两个人半斤对八两,不可理喻地你跳脚指着我说逼脸厚,我跳脚指着你说掰脸厚了。
“妈,我的那个妈耶,你少讲一句行不行?拉屎的人不晓得丑,过路的人都晓得丑了!”桑小花说,她自然是劝着自己的母亲了。可婆婆却是一个吃不得一点亏,又得理不饶人的人。跳过来指手划脚说:“别走呀,走了以后就别再来了,搞坏别人的家庭会不得好死的?”
“不走就不走!”听梁母这么说,桑母脖子马上增粗增大。她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儿,不甘示弱地跑过来指着梁母说:“想闹架是吧,老娘怕你就不算角色!”
桑小花忙着来拦母亲,婆婆却跳过来指手画脚骂。她忙着来拦婆婆,那边母亲又跳过来指手画脚骂,一时间弄得她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妈,你这是要干吗?”好在这时梁秋生来了说。
“干吗,妈要和这个不讲理的女人,一闹到底!”因为有儿媳妇拦着桑母,又有不少人向着自己。梁母就有点心里膨胀了,冲着儿子道:“大块猪肉砍给人家吃呀,人家吃完了有力气来和老娘闹架了,老娘讲你听,哪天穷得寻钱买短小衣都没有了,你才晓得错!”
“妈,说什么话呢!什么女人,那可是儿子的岳母呀!做一天生意,连老人吃的那一点都捞不到,还做什么生意,干脆把那把刀丢了算了?!”梁秋生说。
有女婿过来帮自己说话,桑母此时也有点膨胀了。跳过来说:“就是嘛,做一天生意连老人吃的也做不到,还做什么生意?”
“逼脸厚掰脸厚,但讲不是你出的力,站着说话不知腰疼是吧!”桑母不跳过来还好些,一跳过梁母便完全失去理智了。她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儿子,跳过去不甘示弱地指着桑母道。
“你才逼脸厚你才掰脸厚!我不出力,不有我女儿女婿出力嘛!”桑母拨开女儿跳过来,一样不甘示弱地指着梁母说。
“叫妹,别拦着了,随她们闹,我们走!”看见母亲和岳母讲不听,又跳在一起指手画脚怼骂,梁秋生过来拉桑小花走了。
“两个老人打起来怎么办?”被丈夫拉到一边,桑小花问。这时两个母亲越离越近,互相指着骂,那手指头都差不多到对方的额眉头上了。“你看!”桑小花指着两个母亲说。
“别看了,越看她们越得意,反而会越闹越凶,有可能打起来呢!我们走了,没人看了,她们反而不闹了,不信等一会你回头再看!”梁秋生说,拉起妻子就往圩外走。
桑小花半信半疑跟着走,果然走到圩口,再回头时,刚刚还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陆续陆续散了。她的母亲也拿着袋子走另一条巷道出圩了,而婆婆也在收拾摊子了。
“老公,还真让你讲对了,佩服!”桑小花竖起大拇指说。
“你老公是谁,前朝军师诸葛孔明,后朝军师刘伯温嘛!”梁秋生夸夸其谈说。
“别贫嘴了,晚上回去你妈再骂怎么办?还有我妈回去了,一定会叫我爸来的那又怎么办!”桑小花忧心地说。
“所以说,别在家了!”梁秋生说,桑小花问:“不在家到哪里去?”
“去外面呗,天大地大,还能没有容身做吃的地方吗?这叫做背井离乡皆因为有两个作的妈,她们不认错坚决不回来了!”
“那就走吧!”听丈夫说得有理,桑小花便和梁秋生回家,拿上些洗换衣服便出来搭车来县城了。
梁秋生和桑小花在县汽车站下车,刚刚走出来到火车站出来的岔路口,便有人问他们了:“黑头,叫妹,你们这时才来县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