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出得门来,就到岔路口等车了。新婚妻子黄向月要送他出来岔路口搭车,他坚决不要,一个人出门到了岔路口。等邻县的班车来了,他便上车。
班车到白龙镇,草根转乘县城开来的班车。到木龙镇口下车了,他忙着赶去木龙火车站,买中午的火车票,搭上去外县的火车。
一到外县下火车,草根便走出火车站去找吃的了。然后背上行囊,拿上手袋,步行去胡家村。
离开快一个月了,也不知好不容易创下的落脚点,还像不像之前一样兴旺红火。一场婚礼回到了解放前,这可是他要钱解决生活和春耕生产的希望之地了。
天阴沉沉的,样子像是要下雨。草根加快步伐走着,心想可不能在路上被雨淋啊!最好是慢着下雨,等他到了胡家村再下雨。
草根现在的心情是复杂的,既如此时的天气一般阴郁,又像春天一样充满了新的希望。
婚姻大事终于解决了,他是庆幸的,同时也感到有点遗憾。庆幸的是,他娶了一个不理不论又不嫌他家贫的好妻子。遗憾的是,结婚不满十天就得抛下新婚妻子,踏上去弄钱开春的征途了。
也不知早就到了胡家村的花名旺,现在怎么样了。是在原有的基础上把医药做得更红红火火了,还是把原来的兴旺红火搞得一塌糊涂。
花名旺这个人有优点也有缺点,他模仿能力强但容易自满爱称师傅充大头菜。他能说会道但扯起生谎来,都不用打草稿。他脸皮厚容易打开局面但贪杯爱占便宜,容易起事,也容易坏事。
二月春风似剪刀,草根走进一个山口,这里离胡家村是越来越近了。
路边的草丛已经长起了新的草芽,白白嫩嫩的,尖尖鲜鲜的。一些山雀和叫不上名的小鸟在山间盘旋,老鸦也在悬崖上呱呱叫,让人听了顿感沉闷。一只鹞子像轰炸机一样向下俯冲,只听一声惨叫,一个叫不出名的小鸟便被它叼着飞走了。
草根见了不由得是一阵感叹,自然界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虾。弱者永远被强者弱肉强食呀!
一些农民夫妻已经在两边山脚下的土地上挖地整地了,等待着种上旱地农作物。他们整地烧起的秸杆和荒草,扬起的烟雾孤烟一样直,好一幅刀耕火种图。
草根疾步走着,前面不远的大路上,突然奔来一个男子。这个男子落荒而逃,像是被鬼撵一样迎面跑来,草根一看,那不是大嘴花名旺吗?
“大嘴,你这是被鬼撵了,还是怎么的?”花名旺快到近前了,草根迎过去便问。
“别问了,快点转身跑,不然就麻烦了!”花名旺呼吸气粗,样子像拉着的风箱呼呼响,又像是被猎狗追赶着丢了胆子的黄猄麂子,时不时还向后望。
“出什么事了快讲,不讲清楚出什么事了,人家是不会转身跑的!”草根说,他可不愿意放弃胡家村那个赚钱的地方,因为家里等着钱用。
“我在胡家出事了,人家找麻烦来了!”被逼不过,花名旺不得不简单把给药治坏那个大娘的事说了出来。
“身正不怕影子歪,出事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怕什么?”草根说。
“你不怕,我怕,要是那个大娘的病治得好需要出医药住院费,治不好不但需要偿命,还需要出钱销埋。人家找不到我,不会找你吗,我们可是做一路来的呀?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人家马上就追来了!”花名旺说,他转头瞬见后面山口奔来十多个汉子。说:“看人家追来了,都到后面的山口了。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草根抬头望向前面,对面山口确实追来十多个汉子。花名旺说的也不无道理,人家找不到花名旺,不会找自己的麻烦吗?自己这时去胡家村,肯定是自找苦吃了!
“跑不行了,先躲起来吧!”看着追花名旺的人是越来越近,情急中草根便把花名旺往路边的蒙草里拉了。
“做了这么久的医生怎么还这么不小心,会用错药呢?”两人藏进一个半人深的土坑里,草根得花名旺便责问。
“唉,一言难……!”花名旺正打算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讲出来,可是听见越来近的脚步声。他说:“等他们过去了,再告你吧!”
草根半直起身子,顺着草丛和小树叶的逢隙望向大路上,很快便见十多个汉子一个跟着一个从大路上跑来了。
“好险,全靠反应快,也跑得快,不然就被他们拿住了!”花名旺也望向大路上,见追他的人跑过了低声说。此时的他特别庆幸爹妈给自己生了一双能跑路的长腿。
原来花名旺在胡家大门一侧转身跑时,被那个来找弯子的大爷发现了。大爷也不问胡大叔和胡大娘了,出门得花名旺就追。追出村口时,发觉就算是自己追上花名旺了,凭他一个老年人也拿不住花名旺。大爷便回村去喊来十多个后生再次追来了,花名旺知道了忙命地跑。
“他们都跑过了,这下可以讲了吧?”等追的人一经跑过,草根便又问了。
“也不知是怎么搞的,早上有个大爷带着个大娘来找我看病。你不在,一直是我看病的,我就给她诊脉了。诊脉后,抓药给他们拿回去服。等我再次回来到胡家大门外时,便见那个大爷在胡家屋里对胡大叔和胡大娘说,大娘服了我开的药,拉肚子了,拉个不停还昏倒了,他叫他的女儿和女婿回来送医院了,就来寻我要钱了!”花名旺苦着脸说。
“等你再回来,看完病你又到哪里去了?”草根不解地问,花名旺解释说:“给那个大娘看完病,大爷拿药带大娘走不一会。来了一个中年大叔,说是要在清明前给老人抽身小葬,喊去看一处阴堆的风水,我便拿上罗盘跟起去看风水了!”
“拿起罗盘,你哪来的罗盘?”
“来到外县县城的时候,我去买了一个罗盘。”
“你讲你,都没看过一本风水书,平时我讲风水的时候又不认真听,恐怕罗盘上的字都认不全,怎么还去看风水了?”
“什么不有个开头吗?人家做了再学也不迟嘛!”
“再也不迟嘛,那我问你,你把风水做成了?”
“没有,又让我给搞砸了!”
“又让你给搞砸了,什么原因?”花名旺把自己贪杯,最后分不清东西南北的事一讲。草根说:“你呀,告诉你在还没有做事之前,尽量少喝酒,怎么不听啊?”
“别说了,人家后悔死了。真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风水搞砸也就罢了,这治病用药怎么也出问题了。还拉的昏倒送医院,老天爷怎么就看不得我的好呢?”
“与老天爷有什么关系,要怪就怪自己,平常不用心看书学习,也不注意经验积累。一定是诊错症候,抓着不对症的药了!”
“人家又不成给着泻药,怎么会拉肚呢!”花名旺分辩说。
“不给泻药也会拉肚子的,本来是寒症,又给着寒药,量还大能不拉肚子吗?”草根恨铁不成钢说:“告诉过你了,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除了诊脉望舌以外,问诊也很重要。该问的一定要问,在不把脉舌和病症辩别清楚之前决不能下药,怎么就不听呢!”
“我见你往时又不是不问诊,只凭诊脉和望舌也给用药了!”花名旺为自己的错误找理由说。
“人家不问诊,那是因为诊脉和望舌,已经把病症摸的一清二楚了!”草根说,补上一句道:“你呀,像是东施效颦里讲的东施了,学习人的东西不讲学全来。这下好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落脚点,就这么给弄没有了!”
“老吵,都怪我,你骂我吧,打我也行!”
“骂你有什么用,打你就更不必了。追你的人走远,我们也走吧!”
“我们走了,走哪去?”
“当然是回家了,还能走哪去!”
听出草根的意思是分道扬镳,不要自己跟了。花名旺急忙说:“老吵,你不能不管我呀,去年得那点钱回去用完了。没钱回去老婆孩子吃什么,用什么?”
“要不别回去了,我们换一个地方再从头做起吧!”停一会儿花名旺说。
“怎么换,外县就这么宽,人家找到你除了要钱还要追究法律责任,你怎么办?”
“那我们就到另一个县去!”花名旺求着说。
“我没时间陪你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草根干脆补上一句说:“我刚结完婚,还得找钱回家还债呢!”
“你结婚了?”花名旺问,草根说:“刚刚满一个礼拜!”
“怎么回去,追的人一定在车站等着人家呢,这时去不是自投罗网吗?”花名旺有点不甘心,换一个理由求。
“他们等在车站,不可以走小路吗?这里有一条小直过西龙那边,等过西龙了。咱们还是再各走各的吧!”
“那好吧!”花名旺无奈地说,草根便带着他走小路过西龙这边来了。天夜了还在半路住了一夜,第二天又才过西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