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有重帘相隔,无法看见仙人之面,但声音却是清晰可闻,只听殿中一道女声传出:
“国师符休不幸殒落,总管裘磊不念旧恩,反欲害旧主之女,当诛!其人虽死,其罪难消,我已上报派中,裘氏族中共有修士一十二名,悉数贬为苦役,永世不赦!至于国师之位,因修真界规矩,任国师者修为不得超过炼气五层,符道友修为已至筑基,不符合要求,经派内商议,决定由府中修为最高者接任下任国师!”
内殿一片静寂,乔绯月此时还未入内殿,但见其脸色铁青,估计她是无望接任国师之位了。
冯宿云心中一动,手下不经意划过悬在腰间的香囊,清幽香气霎时传出。乔绯月回头一望,冯宿云故作惶恐之状,道:“妹妹自觉此香神异,当不致惹仙人不喜,便带了些在身上,望姐姐莫要怪罪。”
乔绯月眼睛一亮,一把夺过香囊,掌中灵气涌出,催发香气,遥遥传出。
只听内殿有人“咦”了一声,道:“这是何香气,倒有些意趣,符道友,不想你还善制香之术。”
符摇光摇头道:“郑道友却是猜错了,此香并非我所制,至于制香之人我也不知。”当下便有机灵的侍女出了内殿,须臾,便见乔绯月手捧香囊进了内殿。
郑华瑛见了香囊,眼睛一亮。修士提升修为除了修炼之外主要便是靠服食丹药。用灵香者极为稀少。因其效果不如丹药,少有人花心思精研此道,故此道失传已久。不想不过是接了任务,来这凡人界一趟,竟能看到研习此道之人。
符摇光接了香囊,深深一嗅,只觉香气中正平和,怡人心神,她已是筑基修士,此香于她无益,但能有宁神之效,哪怕十分微弱,也是十分难得了。
郑华瑛望向乔绯月道:“此香是你所制?”
乔绯月见对方并不十分在意此香,反是十分关注制香之人,有些失望道:
“回禀上仙,制仙之人乃是供应国师府上香料的冯家长女冯宿云,因其擅长制作香料,我已破格准她入府作我的侍女。”顿了顿道:“冯宿云此刻便在外殿,仙人若是想见她,我便叫她入内。”
冯宿云站在符郑二人面前,控制住激动的心情,极为恭敬地将她此次入府所携之香一一拿出。
符摇光和郑华瑛一一看去,目露赞赏之色。这些灵香算不上什么,但制作灵香多需灵力辅助,哪怕一个十分简单的步骤,冯宿云身为凡人想要做到都要额外多花许多心思。比起制作灵香,这份才情才是真正不凡。
郑华瑛拊掌道:“另辟蹊径,以凡人之力制灵香,果然不凡,符道友觉得此女如何?”
符摇光略一沉吟,随意指着冯宿云抽出的其中一种香道:“此香主料乃是碧云花与寒芯草,但碧云花同寒芯草不能相融,若是修士可用灵气强行融合二者。你没有灵气,故而选择石乳来炮制,但石乳不耐久,使得这香不能久藏,只能随制随用。便是我观你制其他香时曾用清露蕊来去除材料之间的排斥从而达到融合二者的目的,为何此香却不用此法来制?”
冯宿云不假思索道:“此香虽可用清露蕊,但此香香气浓郁,有如烈日当空,清露蕊虽可融合,但其香气清幽,反而会令此香香气变得驳杂,因此我便采用了石乳来制此香。”
符摇光道:“这些香方虽不算出众,可也是修士才有的手段,你固然极擅香道,可也无法凭空想象,想来也定是有些机缘了。”
冯宿云既然敢来向符摇光展示自己的香方,对此也早有准备,道:“仙长所言不错,之前我曾得到一本书,名《集香录》,书中大多香方为凡间之香,为有最后几页皆为仙家之物。”冯宿云猜测这书的主人说不定便是香道大师,以香入道,方写出此书。也因此最后几页的香方,材料大多仍为凡间之物,不然她也不可能制出这些香来。冯宿云毫不犹豫地从袖中取出集香录,呈给符摇光。
符摇光接过集香录,随意翻了几下,便笑道:“这书里写着,可用一些特殊手法去除材料香气,以避免香气驳杂,你为何不用此法去除清露蕊的香气。”
冯宿云一愣,道:“仙长说得不错,我之前竟没想到,下次便用此法制香,也不怕香料不能久藏了。”
符摇光望着冯宿云,似笑非笑道:“是么,我看却并非如此。此香若不用灵气,那么用石乳已是最好的方法了。若用清露蕊固然可以融合二者,但清露蕊乃是令材料性质变得温和以达到融合,而此香霸道凌厉,闻之令人意气顿生,概因其采用两种属性相斥的材料炮制方有此效,若用清露蕊等于完全毁了此香,所以目前的方法已是最佳选择。”
说着符摇光又将其他几种香同集香录中的制法差异一一点评过去,指出其手法的妙处,最后叹道:“只看这几种香,便可看出想出此法之人匠心独具,于香道上的造诣已不输给集香录的作者,能想出这些制法之人,又岂会觉得用清露蕊更好呢?”
冯宿云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大小姐慧眼如炬,此香确实不是我所制作,而是我妹妹冯意歌所制.只是我实在仰慕仙长风采,方窃他人成果为已有,请大小姐饶恕!”
冯意歌素爱调香,却不理俗务,为免外人扰其清静,姊妹二人早就商议好,对外便说此香乃冯宿云所制。今日仙缘难得,冯宿云一时鬼迷心窍,将错就错声称制香之人就是自己。没想到冯意歌竟然留有后手,使得她被符摇光揭穿。
如今她不敢再砌词狡辩,只能据实以告,希望符摇光能看在她诚心的份上给她一次机会。此时冯宿云双膝跪在地上,寒意透过裙子,不过片刻她的双膝便便已冻得麻木,然而比起膝上的寒意,她的心中更是冰凉一片,虽然她仍不死心地跪伏于地,苦苦哀求,但她却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她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