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摇光振作精神,只听莫怀闵继续道:“化神之时,会有许多虚妄之景产生,令人迷惑,无法映照真我,这过程本就危险万分,而修炼炼神诀的修士在斩破虚妄之时更是多了一重危险,那就是那些死去的真灵亦会在此时相扰,妄图取代于你。虽然这些真灵已经死亡,只有残念留存,但修士此时乃是最危险之时,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差池,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所以,可以预见的是,你在化神之时的危险会是你修炼炼神诀之前的百倍以上。”
符摇光沉声道:“然而,即使危险增加,却也并非全无希望,不是么?”
见符摇光恢复之前的冷静,莫怀闵欣慰道:“正是如此,从理论上来说,只要坚守本心,自然诸邪不侵,虚妄难生,那些真灵也不能奈何得了你。”
“对于修炼炼神诀之人来说,其实最困难的地方便在于如何能在进阶化神之前保持清醒不要疯狂,现在看来,你吞噬的元神并不多,因此,就算受到影响,却不致迷失本心。”
“但坚守本心,说易行难,不然也不会有这许多修士都倒在这一关上,单靠自己努力,实是难、难、难。”
莫怀闵乃是惊才绝艳之辈,能让他说出三个难字,可见这其中的困难。
符摇光听了却没有丝毫动容,莫师兄既然说了单靠自己努力,那么就代表着还有方法可以协助自己跨越难关,果然,莫怀闵说罢,便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玉简道:
“这是我年少偶然得到的一部法诀,这法诀在我当时看来不但毫无用处,用了反而会增加修习难度,只是里面的一些内容着实是别出机杼,对我进阶化神大有帮助,因此我才会将这部功法保留下来用以参考。”
符摇光接过玉简,注入神识,原来创造这部功法的主人有感于修士进阶化神艰难,便创出此功,试图降低修士化神的难度。
此功法名唤化妄破相经,功法开篇,作者便道天道至公,故而修士修行便要面临劫难,此乃天道法则,无法规避,即使一时取巧,日后也必遭遇反噬,有碍道途。
因此这部功法降低化神难度的方法并非投机取巧,而是将化神的明心见性,照见真我的过程拆分开来,修习这部功法之后,每次大境界进阶之时都需问道证心。
看到这里,符摇光也明白过来,为何师兄会说这部功法毫无用处了,化神之时的证心之关何等艰难,即使拆分开来,也会令修士进阶之时的难度暴增数十倍,这样一来,进阶化神时的难度倒是小了,但恐怕修习此功的修士还未修至元婴便要死于证心之关。这部功法本来是为了降低进阶化神难度而创,但如此一来,岂非本末倒置?
不过,有道是世上无有最强功法,只有最合适的功法,这功法对于他人来说全无用处,对于符摇光来说,却是可以解决她身上的难题的唯一希望。
“若是我修习此功,虽然结丹结婴的难度大增,但我前世本就是元婴修士,无论是结丹还是结婴,对我来说难度都很小,之前我若非想要水到渠成,完美结丹,根本不用拖到现在才去结丹。因此,即使修习此功后进阶时难度增加,也未必不可以应付。”
乍一看,好像区别并不大,毕竟结丹或结婴难度远远不能与化神相比,但其实不然,修士进阶之时会生出种种虚妄杂念,一不小心便会迷失其中,是以一旦有任何干扰,都会产生致命的危险,更休说要过证心之关了。
因此修习此功法之后的进阶难度绝非两者叠加起来那般简单,而是会生出种种更加莫测的变化,令人无法预测也难以防范,若是运气不好,甚至进阶难度不会比化神之时小多少。
但符摇光不同,她前世曾是元婴修士,虽然转世,但境界犹存,故而她进阶之时无需面对心境上的关隘,只需应付证心之关便可,而符摇光前世时也曾搜集过关于进阶化神的方法经验。虽然谈不上胸有成竹,但也是心中有数,届时进阶也能从容许多。
莫怀闵的想法与符摇光一样,他见符摇光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将身上的储物袋取下,直接交给符摇光。
“这是……”符摇光脸露疑惑之色。
“这储物袋里,有着我当年进阶化神时的心得体会,你日后进阶时可以拿来做参考,还有许多东西,都是当年我从咱们渔樵山带出来的,也是我如今手中仅剩的门派遗藏,里面有些东西,或许没什么用处,却也可纪念咱们门派,但望你能妥善保管。”
符摇光闻言立刻看向莫怀闵,这一刻,她觉得手中的储物袋分外烫手,这不是因为储物袋中的物品贵重之故,如今渔樵山只剩下他们师兄妹二人还在,彼此本就该互相帮助,若是他们之间易地而处,符摇光也会不遗余力地帮助师兄。
然而想到莫怀闵时日无多的事实,不得不令符摇光觉得师兄此举中包含的意味实在不祥,符摇光不由道:
“师兄,外面的阵法是他们用来囚禁你的吧,这阵法其实是内紧外松,我从外面一路行来,已轻松破解掉阵法,师兄你不如随我一同离开——”话未说完,莫怀闵抬起手,打断符摇光的话:
“我虽然是你的师兄,然而这却不代表你可以依赖我,师妹,你有你要做的事,我也有我要做的事,今日一别,你我也无需再见面,以免徒增伤感。”
死去的人虽然凄惨,但活下去的人所要背负的东西却太过沉重。前路有多艰险,即使他所知晓事实可能连真相的百万分之一都没有,也不能不令他悚然而惊。
但很多事,他如今也是摸不着头绪,那些猜测即使说出也不过是徒乱人意,不如不说。
莫怀闵看着符摇光,嘴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颓然放弃,有些事,注定只能一人背负,前路难行,比起符摇光即将面对的,再多的言辞也显得苍白无力。如今的他,也实在无法再为师妹做什么了。
莫怀闵心中怆然,最终还是默然不语,只是抬起手,如同多年前送师妹出派时一般,轻轻抚过她的发丝。
“师妹,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这就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