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房区大门外的走廊里就着冰冷的钢铁长凳睡了一夜的慈心,一早被赶来换班的妈妈叫醒了,她撑着浑身酸痛的身体坐起,揉了揉眼睛,慢慢才清醒过来。
“我炖了汤,你先喝点撒?还有早餐。”慈心妈妈用家乡话说着,只见她提着两三个袋子,里面是准备着要进普通病房用的东西,还有两人今天的口粮。慈心连看都没看一眼食物,只是摇着头说:“我不吃,吃不下。”说着又看向紧闭大门的病房区,担忧地说:“要什么时候才能去探视?”
“你不要东想西想,好好回切睡一告。”
“不了,我昨天在这里睡过,不回去了。”
慈心妈妈拿她没办法,只能坐在她身边,吃起了还热腾腾的早餐。
在慈心妈妈看来,外婆年纪大了,生病是自然的事,而慈心却不同,外婆是她本就不多的亲人中最最重要的一个。在重症病房门前的等待是痛苦的,她既不能看着外婆,也不能什么都不管地离开,她只能看着一扇冰冷的大门,想着外婆现在如何,各种各样的场景都在眼前飘着,越想越怕,越想越急。
她不埋怨这无限的等待,她只要她的外婆能好起来。
两人就这样守着,守到了午后三点多,吃过饭的慈心妈妈哈欠连连,在慈心的劝说下启程回家休息去了,这个空旷得令人发寒的电梯间犹如不锁门的监牢,囚禁的是她的精神,一时一刻地在担心和害怕中消磨着。外婆一向身体硬朗,慈心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想到外婆此时正在病房里躺着,不知道能不能躲过接下来的劫难,慈心就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她低头把自己埋在自己的怀中,怕打扰身边同样不幸的人们,慈心不敢发出声音地哭着。
奔波了一整天,终于赶到了慈心所在的地方,寒景一出电梯就看到了埋着头的慈心,他拉着行李箱走到慈心面前蹲了下来,慈心被自己的哭声掩盖了周围的变化,没有发现寒景已经在她的面前。
寒景靠近后才发现她低声的啜泣,顿时觉得心口一阵抽痛,他伸出手来,悬空在慈心的头上,犹豫着还是将自己的手心贴了上去,温柔地轻抚着。被一只手突然碰了下,慈心浑身一颤,抬头看到眼前的寒景,自己的最后一丝坚强再无法支撑,她扑向寒景怀中,紧紧抱住了他,而寒景也没有一丝的犹豫,紧紧把她抱在怀中,轻轻抚着她的头,在她耳边安慰着:“想哭就哭吧,我在你身边,不用怕。”
在这个电梯间里呆着的人各有各自的无奈,慈心知道大家心里都不好受,若是自己哭起来,很可能会让旁人也勾起伤心,所以她一直压着自己的情绪,就算哭了也尽量不出声音,但此时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压抑着的悲伤和压力化作了放声大哭。
寒景就这么抱着她,轻轻抚着她希望她能好受一点,看似平静的他早已经为她的难过心碎了一地,他从未见过如此伤心的慈心。
哭了一会儿,慈心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发泄过后心里也好受了许多,她松开怀抱,抹掉脸上的眼泪,抽泣着看着还蹲在地上的寒景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我以为你起码要傍晚才能到。”
寒景摇摇头,并不谈论自己,他伸出抓着袖口的手,用衣服的袖口帮她擦去又流出来的眼泪,慈心愣了下,这才发现今天的寒景比起平日而言温柔体贴了许多,她忙站起身来,寒景也跟着她站了起来,平静下来的慈心这才觉得刚刚的自己失态,不禁有些不知所措。寒景看了一圈,没见到慈心的妈妈,便问她:“你妈妈呢?”
“她回去休息了。”
“你呢?你昨夜有没有回去休息?”
“我在这里睡了,你放心,我没事。”
寒景看了圈这个空旷的电梯间,除了冰冷的铁长凳,什么能休息的地方都没有,再回过头看向慈心,她那张脸毫无血色,虚弱得像是病了一般。寒景皱起了眉头,再问她:“那饭呢,有没有好好吃?”
说到这里,慈心心虚极了,怕他担心又不得不撒谎,只好僵硬地点了下头,眼神飘忽到了其他地方,寒景一眼便看破了她的谎言,正要说些什么,那扇一直紧闭着的大门打开了。
所有在这个电梯间的人都站了起来,朝那个走出来的护士冲过去,将护士围得水泄不通。
护士似乎是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不慌不忙对着人群喊:“许秀琴的家属有没有在?”
慈心听到外婆的名字,连忙将手举得老高,旁人见找的不是自己便散开了,护士面前只剩下慈心和寒景二人。护士看看两人,对他们说:“阿婆现在醒了,你们可以一个人去看一下她。”
“好!”慈心激动地答应,往里面走去,寒景喊住了护士和慈心。
“怎么啦?”护士还算有耐心,被寒景拦了去路也不显得不耐烦。寒景问她:“一次只能进一个人的话,我能不能等到她出来了再进去?”
慈心疑惑地看着寒景,她没想到寒景也想进去看她的外婆,更没想到的是,那护士竟是爽快地答应了:“可以,不过你得等等她。”
“好的,谢谢您。”寒景笑着感谢了护士,随后跟着慈心和护士走进了病房区,慈心到重症病房的入口房间穿上了无菌服,随后终于是进入了病房,寒景一人在屋外静静等着,等了大概五分钟,慈心出来了,一双眼睛通红。
“怎么样?外婆还好吗?”
慈心捂着脸,摇摇头,并不说话,没办法,寒景抓紧时间也换上了无菌服,在护士的指引下走进了重重保护的重症病房。
这里的病床上横竖躺着各种生命垂危的病人,有的身上裹着大大小小的纱布,有的面色煞白,身上挂着各种各样的仪器,还有的甚至是还小的婴儿,连他得了什么样的病都不能看清。外婆的床在最里面的位置,她的身上装着各种仪器,鼻口上贴着吸氧的管子,侧着头,艰难睁着眼看着寒景走来。
寒景走到她的面前,蹲了下来,对虚弱不堪的外婆说到:“外婆,是我,寒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