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战事起,整个京城的气氛为之一变。
卫烜也听说安阳城的事情,而且比起京城里的人,他的消息来得更准确,从五年前便埋在那里的探子早已将一份完整的消息呈到他手里。
安阳城被北方草原狄族铁骑挥军直逼城下,虽然打了安阳城一个措手不及,却没像上辈子那般,因为始料不及,而让安阳城毫无防备地被狄族进攻,不过半月便破了城。卫烜虽未亲眼所见,但却明白这其中有皇帝的暗旨过去,早有准备,方没有损失惨重,也未被破城。
想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果然先前的努力没白费,虽然不能阻止战事起,却将损失减到最小。
“世子……”路平瞥见他嘴边的笑容,欲言又止。
卫烜心情舒畅,脸色也柔和许多,对两辈子都忠心耿耿地追随着自己的路平有着比常人要多的宽容,遂问道:“怎么?”
路平想了想,问道:“您让属下去办的那些事情,已经办好了。”
卫烜神色更愉悦了。
“不知世子您有何吩咐?需要他们做什么?”路平请示道,心里暗忖,好不容易将那些人埋到了几个军事重地,与当地的总兵打好关系,要传递消息也方便。
“不用,别让他们暴露了就行。”
路平肃手应了一声,见他没吩咐,便退了下去。
等路平离开后,卫烜从书房一个暗格里,拿出一个红漆雕花的盒子,将之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副舆图,将之放在书案上铺展开。
这是一副大夏疆域舆图,是卫烜花了数年功夫,方让人秘密制好。上辈子他在军中倒是有舆图,可惜这辈子自己年纪太小了,又不在军事兼要职,根本无法弄到军中的舆图,只好自己耗费人力财力秘密制一份了。
卫烜的手指滑过舆图上面缩小的山川河流,最后手指定在了与北方狄族草原交界的一个军事要塞明水城。
这是他上辈子的埋骨之地。
突然敲门声响起,他回过神来,便听到外头响起了小厮路山的声音:“世子,世子妃给您送汤过来了。”
卫烜怔了下,赶紧道:“让世子妃进来。”说着,自己已经起身去开门。
门开后,便见到身上披着一件灰鼠皮斗篷的阿菀站在廊下朝他微笑,青雅跟在她身后,手里拎着一个食盒。
天空阴阴沉沉的,似乎一场大雪又将至,北风吹得厉害,时不时地能听到穿堂而过的呼啸北风,整个天地冰冷异常。
卫烜心里一紧,忙上前执起她的手,说道:“天气冷,怎么过来了?”说着,忙拉着她进了屋子里。
阿菀笑道:“我抱着手炉,就几步路罢了,其实不冷的。”
青雅跟着进来,等两人坐到临窗的暖炕上,便将食盒放到了炕桌上,然后在阿菀的吩咐中退下去。
阿菀亲自打开了食盒,自己给他盛了一碗还冒着白烟的热汤,边对他道:“你忙了一天了,先吃些东西垫胃吧。”
从安阳城打仗的消息传来,卫烜便开始忙碌起来,除了在宫里当值外,每天回来时便会去找瑞王府的谋士,然后回来后,又扑到书房里一待便到大半夜才回来。阿菀心知他的忙碌应该是和北方的战事有关,也不打扰他,只是听说他这几天因为忙碌而吃得不多,三餐也不太正常,心里有些担心,便让人熬了汤送过来,打算亲自盯着他喝了再走。
听到卫烜埋怨她这大冷天的还过来,阿菀不以为意地道:“这有什么?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一到冬天就不能出门。你瞧,我现在不是很好么?”说着,她还站了起来,在他面前转了个圈。
卫烜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总觉得她比其他的姑娘都要瘦弱一些,依然不能放心。
“行啦,快点喝汤吧,别熬坏了身子。”
卫烜见她言语殷殷,只得听她的话喝了一碗汤,见她还要呈给自己,赶紧道:“稍会就要用晚膳了,喝一碗就行了。等会我和你一起回去用膳。”
阿菀听罢,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这些天卫烜忙碌,他们已经有好些天没有一起吃饭了,阿菀虽然有些不习惯,却也没有太强求,主要还是担心他不按时吃饭,届时得了胃病就麻烦了。
喝了汤后,阿菀将碗收起来,然后便在他的书房里转了下,目光被桌案上的那副巨大的舆图给吸引了。
当浏览完这副舆图,阿菀眼里止不住的惊讶。这副舆图标注得太详细了,东到东海,南到南海夷族,北到草原狄族,西到西域,无不详细,以卫烜现在的身份,并不足以拥有一份这样的舆图,或许瑞王可以有,可是瑞王现在不行军打仗,应该早已被兵部回收了才对。
舆图在这时代管理得甚严,只用于军事,卫烜若不是借着瑞王的身份弄到的,便是他私下让人绘制的。
阿菀心里正琢磨着,卫烜已经走到她身边,从背后伸手揽住她的腰肢,亲昵地将脸搁到她的肩窝中,在她侧首时轻轻地蹭着她柔嫩光滑的脸蛋,伸手指着舆图上的一个个城镇和山川河流的标志,对她道:“你瞧,这里是京城,从京城往北走,渡过渭河,便到渭城,再沿着嘉陵关而去,这一路上会经过数个城镇……”
阿菀沉默地听着,目光顺着他手指所指的方向,听着他低沉醇厚的声音,若有所思。
傍晚的时候,天空又下起了雪。
冬日昼短夜长,刚过酉时,天色就已经发黑了,丫鬟们点上了灯。
阿菀今天终于和卫烜一起同桌吃饭,桌上摆的都是他爱吃的菜,阿菀笑盈盈地看着他吃饭,时不时地给他夹菜,仿佛生怕他吃不够似的,旁边候着的青雅、青环等人无不掩嘴而笑,阿菀却没有太过理会。
膳后,卫烜懒洋洋靠着迎枕坐在炕上,阿菀让人去打了水给他泡脚,自己坐在锦杌上,亲自给他脱鞋袜。
卫烜受宠若惊,只觉得阿菀对他好得让他觉得像是在做梦。
“怎么?不想泡脚?”阿菀斜睨他。
“不是不是!”卫烜赶紧撩起衣袍下摆,自己弯身将裤管卷了起来,朝她笑道:“只是觉得这是你第一次给我泡脚。”
“有什么?如果以后有空,我都给你泡脚。”阿菀不以为然地说,若非见他这阵子太辛苦了,也不会因为心疼他,想要为他做点什么事情。
卫烜马上露出愉悦的神情,十分受用的样子。却未想到,阿菀说到做到,后来的每年冬天,只要无事,她都会亲自给他泡脚,从未假手他人。
“今晚不忙么?”阿菀边忙碌边问道。
“嗯,今晚休息。”卫烜含糊地道,不好和她说自己最近在忙什么。不过他觉得,就算自己不说,估计以阿菀的聪慧,心里也是明白的,只是她不会轻率过问,也不会擅自开口影响自己的决定罢了。
阿菀听了满意地点头,最近卫烜都是三更半夜回来歇息,那时候她都已经睡了,第二天起床时,床边除了还有些余温外,已不见他的身影。这让她不禁猜测,北方的战事比想象中的更惨烈,怕是情况十分不好。
晚上洗漱完毕,阿菀刚躺到床上,卫烜也跟着她钻进被窝里,伸手一探,轻轻松松地将她卷到了自己怀里,温暖的大手从她衣襟下摆往里探去,先是摸过她纤细得仿佛一折就要断的腰肢,然后是背脊。
“还是很瘦……”
阿菀听到他的嘀咕声,忍不住道:“是你的错觉!”
“不是!”卫烜很坚持,“真的太瘦了,胖点才好,健康。”说着,唇已经凑过去,隔着湖绿色牡丹花的肚兜含住了那小小的一点,另一只手已经往下移,捧住了她的臀部。
难得他放松一下,阿菀也不拒绝,自动张开双腿迎合他。
卫烜被她的主动顺从刺激得更亢奋,身上的肌肉都有些紧绷,宛若裹着绒布的铁块一样,阿菀摸了一把,觉得手感真好,又多摸了几下,将他刺激得不行,直到被他攻城掠地,方忘记了这事情。
折腾了几回后,直到她承受不住,卫烜方停下来,只是仍是霸占着她,将她搂到怀里,感受着那种余韵,边咬着她的耳朵,和她低声说着话,低沉醇厚的声音,如同一杯醇酿,透着一股子的亲密喜爱。
阿菀累得睁不开眼睛,不过仍是下意识地问他:“你是不是想要……去北方?”
“……”
半晌没听到他的回答,她也没在意,在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的位置,沉沉入睡。
*****
进入十一月份,北方时不时地有消息传来。
因为时隔十几年,北方战事再起,竟然比夏天时沿海海寇上岸劫掠还要让人不安,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北方几个战场上,京城的娱乐也变得少了,女眷们也不再无事随便串门子,导致很多戏班子的生意冷清不少。
朝堂上,文德帝的脾气也随着战事的变化心情时好时坏,大臣们无不战战兢兢,勋贵子弟也不如过去般有事无事便出门纵马玩乐,大多数被长辈们拘在家里修身养性。
朝堂中的气氛也影响到了内宅,不过却是有限的。
阿菀自从确认了卫烜的心思,心情也有些恍惚起来,过了几日方才恢复正常。
在这样一片紧张的气氛中,终于到了腊月。
腊八那天,宫里赏了腊八粥到瑞王府。
阿菀尝了口宫里的腊八粥,然后默默地将之推到了一旁,等到王府里的腊八粥熬好端上来,她在粥里加了蜂蜜,吃得眉开眼笑。
王府里的腊八粥所用的食材是精心挑选的,而且里面加了她喜欢吃的几样豆类,熬得粉粉糯糯,加了蜂蜜后,更显香甜。
就在她吃得开心时,卫烜回来了。
他见阿菀眉稍眼角带着愉悦的笑意,看着也有胃口,便凑过来讨了一口,等见阿菀一脸坏笑地喂他时,终于想起了阿菀的习惯,却已经迟了,顿时满嘴皆是蜂蜜的甜蜜味道,差点让他吐了出来。而且阿菀更坏的是,直接跳了起来,搂着他的脖子,张嘴就堵了过去。
卫烜再次被阿菀折腾得死去活来一回,觉得简直是要他的心肝命一般。
见他青着脸,阿菀开怀大笑,自己亲自端了茶给他漱口,然后又叫来退到外面的丫鬟去端了一碗咸的腊八粥进来,笑道:“行啦,这碗是咸的。”
卫烜青着脸,犹豫地看她。
小时候一直是卫烜这个熊孩子来折腾阿菀,折腾得她几乎要搓火崩溃。如今卫烜长大了,他们成亲后,仿佛确认了什么,性子慢慢定下来了,有了青年的稳定成熟,反而是阿菀多了少女应有的活泼,开始反过来折腾他,时常将他闹得要崩溃。
阿菀觉得这便是风水轮流转,果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放心,是咸的!”阿菀笑眯眯地道。
卫烜尝了一口,发现果然是咸的后,方大口吃起来。
喝完腊八粥后,阿菀便问他:“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卫烜漱了口,和她一起窝在炕上坐着,懒洋洋地道:“皇伯父今儿心情好,便让我放半天假回来了。我刚才去了一趟仁寿宫,才回来的。”
阿菀暗暗点头,卫烜只要有空,都会去仁寿宫探望太后,也因为有他在,太后的精神慢慢安稳起来,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太后的精神异常。这让阿菀越发的确认了太后将卫烜当成了一个精神支柱。
“是不是北方有了好消息?”阿菀笑问道。
“对。”卫烜的神色愉悦,“听说狄族那边下了一场大雪,死了很多人和羊马,那边冷得滴水成冰,不好攻城。今年倒是可以过个安稳的年了。”
阿菀听罢,心情也愉悦起来。
只是她的愉悦只保持到腊月初十,然后便听说了靖南郡王妃小产的消息,接着是卫珠直接跑过来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