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早上的电话中,何沛媛再次提醒男朋友白天尽量别给自己打电话,因为你今天民族乐团上上下下都会比较忙,三零六也不能光看热闹得表现点集体荣誉感,而且如果他们俩联系太紧密还会有通风报信的嫌疑。
杨景行嘴上当然不乐意,但他自己今天在学校也是团团转,不光是钢琴系的桃李满天下,还要到作曲系见师弟妹为他们参加国际比赛的作品提建议,还要厚着脸皮作为着名音乐家写推荐信。民乐系那边没跟杨主任商量就开展了对杨景行民乐作品的研析活动,据说学生们都很踊跃,所以系里也想请杨主任当评审也评个一二三出来。还有也算是着名的比利时小提琴演奏家后天要在学校音乐厅举办商业音乐会,据说是演奏家亲自赠票给杨主任,杨主任需要确定一下有没有时间去捧场。最重要的,经过多方努力后《丁桑鹏作曲技术理论分析》英文版终于要在美发行了,也真是碰巧了,《杨景行第二交响曲》也马上要出版,所以双喜临门的杨主任当然要多做些工作。
国际交流处谭主任笑说以前大家都评选他是公用主任,现在看来杨主任要更加公用呀。校长当然是鼓励两位公用主任好好合作,比如谭主任这一次对第二交响曲在美首演就很上心,做了不少工作的。
下午三点多杨景行又收到好消息,所谓的大型系列纪录片《在路上》终于定档播出了。纪录片一共十二集,这月二十二号开始每周一周五晚九点在央视纪录片频道首播,应该还有两个频道会重播。三零六占据相当篇幅的第十集小标题叫《青春阔步》,此外在最后一集中女生们也还有足够镜头。
能在电视上看到女朋友了,杨景行必须给何沛媛打电话报喜,不过三零六也已经收到消息,何沛媛也准备好批判男朋友在片子中的装模作样了。只是那播出那天正赶上平安夜,收视率肯定受影响,导致何沛媛不能联合更多人同仇敌忾了。
下午六点多,杨景行正在峨洋争分夺秒都还没见到女朋友,文付江又打电话来了:“人到了!五点下的飞机,刚安顿好,八点的晚饭。”
杨景行哦:“您辛苦了。”
“我没去。”文付江的安排是:“下午是陆指挥带人,明天早上我接待一下。”
杨景行笑:“那也很给面子了……”
文团长虽然没亲自出面欢迎但这时候依然在单位坐阵,对情况也掌握得挺全面及时,总的来说到目前为止还是挺顺利的。
美国人真会浪费资源,就这么点事派了三个人过来。文付江听到的情况是纽爱的助理指挥是第一次来中国,乐团请的高级外事翻译还评估了一下,感觉那位是典型的白人精英作派,建议民族乐团作一些有针对性的安排。
好在纽爱的法务和艺术行政都是第二次来浦海了,文付江事先也知道法务老黑和那个叫维诺妮卡的行政都是杨顾问接触过的,不过具体接触到什么程度呢,文付江不免有些好奇:“……雷主任跟我说,这个维诺妮卡说你是纽爱最尊重的作曲家,都望着你再去他们那。”
杨景行惭愧:“他们见人都这么说。”
文付江哈哈好笑:“那也不至于……我是这么想,昨天就跟齐团长商量了一下,明天先带客人参观一下齐团长那边,让客人听一下《就是我们》,《和乐琴心》,先感受一下民乐的发展,别停留在老印象里了,这样对后面的工作有帮助。”
女朋友十分抱怨的就是这个,但杨景行只能支持语气:“我听她们说了。”
文付江感叹:“齐团长对民乐发展做了杰出贡献呀……”
何沛媛是不是搞突然袭击呢,正在跟产品部探讨用户需求的杨总发现员工们都看着自己身后,他一回头,发现那边女朋友在门口跟设计部的女员工接上头了。
老板都起身了,王成川才指着提醒:“来了……”
何沛媛并没过来,在那跟员工聊得灿烂呢,等杨总走得比较近了,这姑娘再对男朋友微笑表示:“你们忙吧,我等你。”
杨景行扶女友肩膀朝前台方向带:“蕊蕊呢?”
“去看工地了。”何沛媛再次提醒:“你去开会呀。”
杨景行笑:“送你不请人吃饭。”
何沛媛确定男朋友意图了,回头跟刚刚接待自己的人再见一下。
杨景行拿出了钥匙:“去车里等我……我给你那本书。”
“不用,自己带了!”应该没人看得见了,何沛媛摆起了嫌弃还是不满的脸色,有点哼。
杨景行笑:“怎么了?”
“你不欢迎我?”何沛媛声音小语气足。
杨景行嘿:“你扰乱军心,等我……一刻钟。”
何沛媛哼:“忙你的工作,不要你管!”
杨景行偷偷亲一下女朋友的额头……
美女可能真的会分散人的注意力,反正杨景行再回去主持会议,同事们的头脑风暴就明显难以继续了,只得总结一下了草草收场。
何沛媛还真在车里看书,一本已经比较旧的什么《沉思录》。虽然女朋友很推荐,可杨景行依然实在提不起兴趣。何沛媛就给无赖有兴趣的,从书里抽出来一张折叠的纸扔过去:“你诺诺的好闺蜜的!”
杨景行都不急看,嘿嘿:“想吃什么?”
“不知道!”何沛媛明显生气了:“不想吃。”
杨景行已经适应了,甚至是甘之如饴:“怎么了?”
“你就是不欢迎我!”
杨景行必须解释清楚了,公司虽然还没明文规定,但是刘轩都已经被提醒她的模特女朋友送饭的时候最好别进公司,确实会影响工作,何况标杆呢?杨景行刚刚就感受到了,简直是立竿见影效果卓越,因为何沛媛影响到的可是老板……
“行!”何沛媛用力点头:“以后再也不来了,求我也不来了!”
杨景行腆着脸:“当然要来,但是通知一下让我接你,这楼里人那么杂。”
何沛媛哼:“就是看你在偷偷摸摸干什么坏事。”
杨景行好笑:“我能干什么?”
“谁知道。”何沛媛可以猜想:“可能有美女新同事要开个欢迎会呀。”
杨景行好笑:“你来的时候都没欢迎会。”
“我算什么。”何沛媛很谦虚,又问:“那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男朋友不好当呀,杨景行就连这些鸡毛蒜皮汇报了。
何沛媛还瞧不起人:“你懂吗?你自己又没点时间上网。”
杨景行呵:“不懂可以学。”
何沛媛很是期待:“是不是好大落差?跟当制作人比。”
杨景行嘿:“也还好,也是我说了算。”
“不要脸!”何沛媛十分嫌弃,又问:“坐在王经理左手边的是谁?红衣服的。”
杨景行介绍:“姓吴,吴子飞,刚过试用期,能力还行。”
“名字像男的。”何沛媛有点好笑:“嗓门好大,我进门就听到她了。”
杨景行理解成:“没个会议室是不方便。”
何沛媛安抚一般:“隔壁装好就有了……老公加油,以后整层楼都是峨洋的!”
杨景行呵呵点头:“我加油。”
何沛媛又问:“收垃圾的是清洁工呀?不是没有吗?”
这事也没汇报,杨景行又要解释,人多了以后像以前那种轮流值日做清洁的方法就行不通了,所以才请了一个。何沛媛连清洁工是什么来路都有兴趣,而且她刚刚进峨洋的一分钟时间里观察到的可不仅仅一个清洁工,有那个座位的员工在偷懒看电视,门口的盆栽似乎有点缺少照料……
何沛媛很谴责还有点担心杨景行再不跟员工们同甘共苦吃盒饭了,不过还是商量了一下决定回徐汇去解决晚饭。开车上路后话题也变了,何沛媛问男朋友有没有跟家里汇报昨晚的送礼情况,反正她爸爸今天早上是有点赞叹贡米粥配咸鸭蛋的:“……其实我觉得,也就那样吧。”
杨景行哼:“又不是送给你……亏我妈还一下给你做三套衣服。”
何沛媛嫌弃还是得意:“不用你说,早就知道了。”
杨景行伤心了:“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何沛媛哼哼:“你妈那天回九纯来不及了,这周末有事去不了曲杭,今天王卉和她妈妈去找的裁缝。裁缝姓李,好多名角都找他做戏服。”
杨景行叫嚣:“那又怎么样?还不是穿给我看的。”
“想得美……”
衣服至少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取货,所以萧舒夏在今天下午的电话里跟何沛媛商量的是等杨景行从美国回来了她再来浦海。
何沛媛很好心:“我跟你妈说你肯定给她带回来好消息。”
杨景行笑:“谢谢老婆。”
何沛媛笑眯眯的意思是:“因为你肯定会见到萌萌和婷婷,你妈听了肯定好高兴好高兴!”
杨景行苦恼:“叫你陪我去你又不肯。”
何沛媛很气愤:“明知道不可能,虚情假意!”
杨景行问:“为什么不可能?”
何沛媛就看着男朋友:“请问,我去不去有关系吗?我去了你想见我也拦不住,而且我也不会拦。我不去……你就要见?”
杨景行陪笑:“如果万一中的万一,有你在身边性质就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何沛媛不需要回答:“有我在你就觉得光明正大了?”
杨景行嘿:“对我来说性质都一样,是对媛媛而言性质不一样。”
何沛媛哼:“我才不想让人觉得……如果我真的跟你去,如果她们本来打算去,发现我去了,她们还会去吗?”
杨景行觉得:“本来打算捧场的话就说明已经放下成见了,那就应该会去。”
“不要脸……”
又是这个问题老生常谈了一阵,依然没有任何进展,然后才说起纽爱考察团的事,民族乐团内部就是这么称呼的。可不光何沛媛,三零六基本上一致觉得文付江真是会抓住机会,本来也不是个什么顶大的事,被文团长一阵操作后感觉就变成民族乐团的大功绩了。
杨景行的观点是:“所谓合作就是要都能得到好处,没好处谁跟你合作。”
何沛媛依然看不起:“那就别口口声声为了音乐为了艺术。”
杨景行多庸俗:“音乐和艺术的主要目的之一也是好处,这个好处不是贬义词。”
何沛媛就问:“那你帮别人做那么多事是为了什么好处?我不是喻昕婷!”
杨景行嘿:“我得到的好处还不多吗?”
不管怎么说,何沛媛就是觉得明天要给美国人演奏这事挺不合时宜的:“……我们不求纽爱,你更不求,凭什么呀?弄得像要巴结他们一样!”
杨景行换个角度:“就当是待客之道,拿出好菜来。”
何沛媛又觉得一个助理指挥而已,幸好文付江没要杨景行亲自去,算他还看清了一点形势。可是抱怨归抱怨,工作还是要好好做的,三零六今天还是准备了一下的,也让何沛媛确认了齐清诺果然对前男友的事情还是挺上心的。
新疆馆子是邵芳洁推荐给何沛媛的,进去坐下后感觉是还不错,何沛媛灵感激发了,又想起来一个议题,关于第二交响曲,齐清诺应该是听得出来其中《绽放》和《宁静》的素材,喻昕婷可能也能看出端倪,但是陶萌呢?陶萌会不会觉得是为她一人所作因而感动得一塌糊涂?
杨景行只能问:“如果是你,你会觉得感动吗?”
何沛媛哼:“我只觉得恶心!”
杨景行大松一口气:“所以呀。”
何沛媛乐观:“谁知道别人怎么想……”
不管怎么样吃完饭了还是回国际名园,也算是尽情地吻了一回。然后何沛媛还是要早点回自己家,不管怎么样还是希望明天一切顺利,好让无赖高高兴兴去纽约见他的念念不忘。
说好的早点休息,半夜两点多,何沛媛给男朋友打电话来,是二十四小时以来最温柔的语气:“我做梦了。”
杨景行担心:“做噩梦了?”
“我梦见你在纽约,一会是陶萌一会是喻昕婷……”何沛媛温柔得简直脆弱出哭腔:“我好像不在,一会像是看电视一会又像在学校,好像你还没追我的时候……”
杨景行尽量温柔:“媛媛,我这次不去了。”
何沛媛近乎抽泣的语调:“你能不能不见她们?就算她们去现场你也不要见。”
杨景行犹豫还是思考了一下:“万一那样,不打个招呼我觉得说不过去。”
何沛媛不理解:“为什么?反正已经那样了……你就是忘不了她们!”声音陡然升高了。
杨景行解释:“你可以理解成,当别人想化干戈为玉帛的时候,我不能给脸不要脸。”
“我不理解!”何沛媛的理解是:“化什么干戈?就是想破镜重圆……”
半夜的电话打了近一刻钟,最后的说法还是明天再好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