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山,星光城。
城主府内铺毡垫地,悬灯结彩,笙歌聒地,鼓乐喧天。
一袭红毡从正堂、内仪门、内三门、内厅、暖阁、大厅、仪门铺到大门。
正门大开,红烛高悬。
萧九峰身披道袍,亲自指挥奴仆小厮摆放红烛香案,不敢有一丝懈怠。
府外忽然一阵人仰马嘶之声,小公子道衍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萧九峰眉头一皱,心中不喜,怒斥道:“休得放肆,你这小畜生,若是冲撞了几位老祖,我萧家恐怕有灭顶之祸。”
萧道衍吓得吐了吐舌头,轻声道:“父亲,我已带人黄土垫道,净水泼街,现在星光城焕然一新。”
“好,好,道衍啊,几位老祖最喜干净,切记不要让老祖们看到一丁点污秽。”
“哦对了,几位老祖心善,看不得穷人,方圆二十里内不能有穷人,将那些蚁民贱户都赶到山里去,不走就杀,就地掩埋。”
萧道衍两眼放光,叫了一声好,风风火火闯了出去,骑上高头大马,带着兵丁恶奴撒野去了。
“唉,道衍天资和心性远不及道虚,可惜道虚被奸人所害,夏听雨啊夏听雨,我必将你挫骨扬灰,方解心头之恨。”
咬牙切齿恨了一阵,萧九峰来到神祠之外,率领全家老幼挨次列站,静候几位元婴修士降临。
红日西斜,皓月当空。
萧家众人平日里娇生惯养,哪能久站,站得头晕眼花,目眩神迷。
“都给我站直了,谁敢摇头晃脑,无论亲近,逐出萧家。”
忽闻空中钟磬齐鸣,仙音袅袅,异香遍地,遍地氤氲。
萧九峰率先跪倒,身后萧家众人急忙跪倒,五体投地,不敢仰视。
五道神光通天彻地,仿佛五轮红日,照亮了南荒的夜空。
“恭迎老祖!”
萧九峰众人以头杵地,磕头如捣蒜。
神祠之中,香烛辉煌,锦帐绣幕,朦朦胧胧间看不真切。
良久,虹映真人的声音从神祠中响起。
“冥桥,去吧,接引他们来星光城。”
“谨遵师伯法旨。”
拄着龙头拐杖的冥桥老人走了出来,在萧九峰身边缓缓停住,沉声道:
“萧九峰,随我来。”
萧九峰连忙起身,摆手示意全家老少撤走,自己恭恭敬敬跟在冥桥老人身后。
出了星光城,萧九峰长舒一口气,跟在冥桥老人身后直擦冷汗。
芦篷法坛,四十八位道者整整齐齐坐在蒲团之上,皆是镇守预备试炼地的圣宗长老。
“萧九峰,我要主持接引仪式,你坐在最后一个蒲团之上。”
萧九峰领命而去,冥桥老人拄着龙头拐杖等候良辰。
午时三刻,月光如水。
冥桥老人从怀中取出一物,祭在空中,滴溜溜一转,化作一道石桥,一头立在虚无之中,一头立在法坛之上。
老人拾阶而上,站在石桥中央,双手迎风一晃,变出一个粗瓷大碗,一碗浓汤香气飘扬。
“彼岸花开开彼岸,奈何桥上叹奈何。前世今生从此断,一世轮回泪婆娑。”
冥桥老人轻轻一叹,一道红光接连虚无,阴魂宗七七四十九个预备试炼地红光大盛。
阴阳颠倒,生死轮回。
血色试炼正式开始!
炼魂谷,夏听雨猛地睁开双眼,深吸一口气,从静室内推门走出。
一轮血月高卧长空,月光如瀑。
一道天门立在血月对面,寒气森森。
“月若变色,必有灾殃,青饥赤兵,此刻赤气覆月如血,乃是血色试炼开启之兆,诸位,我去也。”
一位道童打扮的外门弟子脚踩青雾,直奔天门而去,遁光一闪,消失在门后。
“诸位,血色试炼凶险异常,若有师弟来投,师兄我定能护你周全。”
皂袍公子庄子勤对着四周拱了拱手,带着投靠他的外门弟子,齐奔血月天门而去。
数十人一齐腾空,声势骇人。
夏听雨抱着肩膀等了一阵,见无凶险,袍袖一甩,一团黑风凭空刮起,刹那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托着他扶摇而上落入天门之中。
冷眼旁观的方天化急忙起身,带着投靠他的外门弟子紧随其后。
半刻钟后,中心寨走得干干净净。
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在虚无之中响起,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大,响若黄钟大吕,回荡在天地之间。
洞穴之中,古井之内,密林深处,寒潭水底,一道道身影摇摇晃晃走出。
眼神呆滞,反应木讷,丢了魂魄一般。
铃铛之声愈加急促,一道道身影腾空而起,仿佛飞蛾扑火一般扑向天门。
这些都是躲起来试图躲避血色试炼的外门弟子,被摄魂铃控制,不由自主地强制参与血色试炼。
这种惨剧,在四十九个预备试炼地里,不断重复发生。
阴魂宗极度崇拜暴力,选拔弟子之法也与众不同。
强掳治下有资质的少年,直接扔入七七四十九个蛮荒试炼地之中,用阵法困住。
每人发一些基础功法和保命的丹药,宗门再不理会。
无人传授,无人讲学。炼到哪里,全凭悟性。
适者生,不适者死。
五年时间,挺过来的外门弟子踏天门,走魂桥,扔进试炼之地。
宗门赐下无数功法、秘籍、丹药、法宝、阵图、灵石、符咒、天材地宝等等。
随机放置在试炼之地中,引诱试炼弟子如蛊虫一般厮杀。
在血之试炼中活下来的弟子才有资格拜入阴魂宗,成为正式弟子。
骷髅若岭,骸骨如林,尸山血河中走出的少年,才配继承衣钵。
虚空之中,一道道身影现身,圣宗长老们兴奋地介绍自己试炼地的强者们。
“诸位,身穿大红仙衣,头戴烈日冠的小家伙乃是我们空桑山最强之人陆青,筑基期第三层的修为,在无人教导的情况下实乃天赋异禀。”
“哼,我们黑沙泽的雷刚也不逞多让,去年就筑基成功,他来自赤木堡的雷家,雷家什么实力不用我多说了吧?”
“嗨呀,我们落日野的张小蝶年方十四,在落日野中没有对手,寻常筑基强者,在她手中撑不住二十回合。”
“你就吹吧,哪年你都这么说,哪年你们落日野的弟子都死得干干净净。”
萧九峰在一旁沉默不语,眼神呆滞地望着前方,忽然目光一凝,瞳孔里涌现出刻骨的仇恨。
“夏听雨,你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