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通没有后退，但他同样眉头一皱，他没想到，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攻守之势就发生了转变。
恐惧，源于未知，尤其当恐惧的源头是小孩子的时候，毕竟，在各种鬼怪奇谈中，小孩子都充当索命的主角。
陶通不退，不是因为他心理素质强，而是因为他知道他不能退，人心一旦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这时，蒂娜缓缓看向杜曈。
“你、你不要乱来！”
杜曈慌了，刚刚大野自杀的时候他人就在旁边，连他都不知道大野是怎么死的，对于蒂娜的忌惮更甚。
蒂娜的笑容在杜曈眼中就如同索命的死神，他一个趔趄坐在地上，手足无措。
蒂娜扫视一周，凡是目光触及之处，人群都不由得身体紧绷，生怕下一个死掉的是自己。
她收回目光，转过身，来到窗边，推开窗户，微风吹过，蒂娜的头发随风飘起。
与此同时，一双圣洁的羽翼凭空绽放，将蒂娜娇小的身躯包被。
“她要逃跑！”
陶通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抬手就射，然而，就如同那晚一样，瑰洱双翼一振，带着蒂娜冲天而起。
在门外埋伏的黑帮成员不知道房间里发生了什么，看到蒂娜从空中掠过一时间有些茫然，眼睁睁看着两人飞走，无动于衷，甚至有人还在回味刚才那神圣的感觉。
屋内。
“一群废物！”
陶通都快气炸了，他一把提起杜曈的衣领，杜曈宛如小鸡般被拎起。
“一个小孩子的狂妄之语，就把你吓成这副样子！”
“不不不……”面对陶通的威压，杜曈结结巴巴道，“可是陶副手，大野他……”
杜曈都要哭了，他心想你刚才不也是故作镇定。
但他不敢说，他已经感觉到陶通彻骨的杀意。
“废物！”
陶通一脚将杜曈踹飞，骨裂声响起，可见陶通这一脚丝毫没有留情。
杜曈倒在地上，心口尖锐的刺痛使得他差点背过气去，在小弟的搀扶下，他勉强坐起身，神色怨毒地盯着给他们通风报信的老太婆。
而陶通面色阴沉地扫视所有手下，气氛凝固到冰点。
“好啊！好得很！”陶通怒极反笑，“你们不是怕死么？我现在就告诉你们，十天之内找不到那两个小家伙，你们全员给我自尽吧！”
此话一出，血腥味顿时布满整个房间。
另一边，瑰洱带着蒂娜落在一处僻静的小巷里。
双脚着地，蒂娜一言不发，低着头，任由刘海挡住眼睛。
瑰洱觉得很奇怪，就来到蒂娜面前，用手指戳了戳蒂娜的面庞。
蒂娜瞬间泄气，身体一软就靠在瑰洱身上。
“我好累……”她喃喃道。
从敌人的重重包围中逃脱，耗费了她太多心力，不是任何人都敢在黑洞洞的枪口面前侃侃而谈，虚张声势。
这并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人性的恶意深深刺痛了她的内心。
即便是救命之恩也换不来人与人之间的信任。
欺诈、伤害、泯灭人性……
她以为跟在白枫身边一切就都会不同，然而现在遇到的和她过去经历的，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被拐卖给人贩子，人贩子又将她买了个好价钱，好不容易逃出来，却没有人愿意收留她，除非她甘愿用身体、用自己的后半生去换。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觉得自己很廉价，周围的每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就如同洗脑一样，她也逐渐相信了。
直到遇到白枫，她才知道被人珍视是什么感觉，她才意识到人与人之间不只是伤害。
然而现在，她深深埋藏在心底、很好地掩饰起来的伤痕再次被撕裂。
她的命只值20袋大米，1000联币。
人真的会为了1000联币而去杀人么？即便不是自己动手，也毫无心理负担么？
这样的人，真的值得被拯救么？
她想起白枫的话，改变人心，这种人真的会改变么？披着一张人皮，却做着刽子手的勾当，这世界上有多少这样的人，改变得了么！
她靠在瑰洱肩头，默默地流泪。
她觉得自己很可笑，当初白枫告诉她人类就是无可救药的，她还不相信，她还反驳过。
她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痛苦，扪心自问，如果她自己处于老婆婆的境地，她会出卖灵魂么？
她明明理解，为了活下去，无论人做出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轮到她自己时，她却做不到。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这种理解而又不被理解的心境狠狠折磨着她。
瑰洱不知道该说什么，感受到肩头的湿润，她轻轻地抱住蒂娜。
“也许我本就该死吧……”
蒂娜有些看明白了，人类自诩万物之灵，却比洪水猛兽更加凶恶，高速发展的文明之下，却是发挥到极致的丛林法则，那一栋栋建筑之下，不知掩藏了多少人的骸骨。
“为什么呢？”
瑰洱突然开口，她从刚才起就不明白蒂娜在说什么，明明她们已经逃出生天，不应该开心么？
“因为我做不到别人认为理所当然的事。”
“那也就是说，别人也做不到你能做到的事喽？”
蒂娜听后一愣，她不知道瑰洱的哪根神经又搭错了，这句话听着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不是很厉害么？像我就总是做不到米迦勒大人能做到的事，还有诃西，每个人都很看重他。”
瑰洱撅起小嘴，诉说着这几年来心中的不满。
嘟囔了半天，瑰洱才发现蒂娜正怔怔地盯着她。
“你不哭了？”
“嗯。”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更惨。”
“你才惨！”
蒂娜“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行行行，那就算我惨，好吧？”
瑰洱嘿嘿一笑：“那我们去找个地方睡觉吧。”
“好，这次可不能再被发现了！”
“嗯！”
蒂娜抬头看向茫茫夜空，仿佛要看透笼罩的迷雾，至少，她知道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只不过，她仍觉得只有品格高尚的人才配被拯救，何必管其他人的死活！
蒂娜侧过头，看向瑰洱的侧脸，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好像之前杀掉大野的并不是她。
她没有继续追问瑰洱什么，而是在心里默默祈祷：无论瑰洱有没有意识到杀戮的沉重，请都将灾厄附加在我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