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毕构及其管家期待的目光注视下,张小宝缓缓说道:“真是最后一个点子,还不算大事,小贝、小远他们来弘农吃了不少苦,也亏得他们跟随我与鹃鹃四处走,见识多。
不然,换成寻常孩子,见到一具具浮尸,即便不吓傻,也会经常做噩梦。
他们又能自愿拿出所有的积蓄,让用在弘农重建方面,一百多万贯,不是小数目,换成个商人,朝廷也得奖励一番不是,何况小孩子乎。”
“别乎乎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味道就变了,什么叫所有积蓄,按你的说法往下捋,小贝他们岂不是一文钱没有,今后无法生活了,听着怪可怜呢。”
毕构被张小宝说乐了,一百多万贯,换个人说出口,那确实吓人,但由小宝郑重地提起,只能给人一种荒谬的感觉,对小宝来讲,一百多万贯能算是钱?
王鹃插话帮忙:“毕爷爷,您不能因我们家有钱,便否定九个小孩子的善良之心,换成其他孩子,拿出积蓄一百文,与小贝他们一百万贯,也就是十亿文,我不去评价钱的多少,太俗,我只说,他们是一样滴,倾其所有。”
“到也对,但你别拿十亿文压我,老头子我以前也是户部的尚书,见过钱。”毕构点头承认,抬头看自己的管家:“常诚也说说。”
管家今天算是见到世面了,老爷与张小宝说话,张口闭口,谈钱必以百万贯计,动辄谋人国,听老爷问,思忖一下,回话:
“老爷,比张小贝、王小远等大人,小的不及,小的平时吃穿住用,全由主家出,然,小的还是舍不得把所有钱拿出来给人,哪怕是用在救灾上也不行。若只拿十之其一,咬咬牙,或许还成。”
“丢人。”毕构觉得管家给自己丢脸了,又不是让你真拿,说句好听的话而已,这管家也太实在了。
毕构刚有此想法,王鹃便接过来话说道:“人之常情,管家说真话才显忠心,既然管家方才说咬咬牙,拿出十分之一,我先代弘农百姓谢过管家了,回头派人去管家处去取。”
管家登时一哆嗦,亏得是刚才说十之其一,人家真要啊。
毕构跟着无语,再看王鹃眼角的笑意,心中有火却没地方出,刚才管家要是配合一番,说全拿,估计现在得哭,人家玩真的呀。
毕构不打算继续让一对儿人精套话了,管家拿的钱,主家给出了。
话锋一转,毕构琢磨过味来了:“鹃鹃,小贝他们的钱,乃替朝廷所出,回头可以管陛下去要,怎能算在他们身上?”
“毕爷爷所料不错,我也这般想,但心有余而力不足,既然毕爷爷想到一块儿去了,回京后,小贝他们的钱能否向陛下要来,毕爷爷可要多帮衬。
小贝前几日还说过,想毕爷爷了,要给毕爷爷唱歌跳舞,说毕爷爷是除了亲爷爷之外最好的爷爷。”
张小宝连忙接过毕构的话,意思表达的非常清楚,你不是说可以管皇上要么?好吧,你去帮着要,看看能不能要回来,千万别让小贝他们伤心哦。
“呃”毕构后悔了,嘴贱,甭说一百多万贯,即便换成一百多文,张王两家也别想从陛下那里要来,多少年了,张王两家出钱,朝廷不给,早已成为惯例,从小贝他们那逾制的官服上便可知晓。
双配金银鱼袋,都可写入史书了,当然,后面还要加一行小字‘因朝廷财政缺口较大,命其自制,故成谬。’
“那个……。”毕构抬袖子,擦擦不存在的汗,以此为掩饰,接着道:“那个,小宝,你先前说,还有一个点子,具体什么来着?”
张小宝暗笑两声,他从没指望自己家为大唐花出去的钱还能要回来,基本上全换成优惠政策了。
偷笑过后,张小宝说道:“此次弘农县县令严正敢毁堤,其实就是报着无人追究的想法,心存侥幸。
我想用小贝他们的名义,在鸿卢水上弄一个游乐园,水上游乐园,游玩不花钱,里面有具体的项目,那自己愿意玩就花钱,但,经营项目的人,绝对与我家无关。
我家只管一个游乐园的维护、修葺,还收一点占地费用,打着小贝九个孩子的名义,相信新任的官员,在知道鸿卢水有小贝等人关照,一定不敢再弄出事儿来,您说是吧?”
毕构琢磨着张小宝的话,不得不认同道:“确实,没有一个官员想被小贝他们盯上,否则考评的时候,无过也要降三等,有罪必加刑,非‘霸道’二字,不足道哉
只是,在鸿卢水上建一游乐园,几时才可赚回一百三十多万贯?老头子我晓得,小贝他们的钱得来也不易,除了他们自己想出来的小买卖,更多的是逢年过节给长辈磕头磕来的压岁钱及赏钱。
即便你家自己给的多,还有因你家的缘故,别的长辈也不好意思给少了,比如我,小贝他们拜年,少于一百贯,我根本拿不出手,但这也是小贝他们的辛苦钱。
老头子我唯一不曾想到的是,小贝他们来弘农一次,就愿意把辛苦钱拿出来,陛下还真没宠错人,含元殿上,小贝再倚龙椅而处,我看谁还敢于背后言微词?”
毕构其实也看不惯,小贝等人一到含元殿,就跑到比下身边,小贝更是坐在龙椅的扶手上,甚至笑嘻嘻地跟皇上挤在一起,那地方可是连太子都不敢去碰。
但通过这回的事情,毕构则认为,坐也便坐了,椅子又坏不了,她又不是想当皇上,只是觉得那里视野宽广而已。
毕构的表态,让张小宝挺不好意思,于是说道:“还尽量不能惯着他们,尽量,如此说来,毕爷爷,您也赞成用小贝他们的名义建游乐园,并负责维护和修葺鸿卢水,收取一点占地费?”
“赞成,弘农县能有多少人?我只担心收入的钱不够用来维护,还要你们出额外的费用。”毕构如是说道,他的管家也不停点头。
王鹃忍不住笑了,连忙用手遮嘴。
“鹃鹃你笑什么?”毕构纳闷。
王鹃使劲摇头:“没,没什么,想到别的高兴事情,才笑。”
“真的?小宝,你不能骗老头子,你跟我说实话,游乐园能不能赚钱?能赚多少钱?”毕构终于琢磨过味来了。
张小宝瞪了王鹃一眼,得到了王鹃反馈回来的一个大白眼之后,比刚才显得更不好意思。
“毕爷爷,事情得分两方面来看,对吧?”
“别跟我说其他的,我就问你,游乐园能不能赚钱。”毕构不上当。
“按理说呢,交给别人,赚不到钱,您说,我们也不经营游乐的具体项目,还要管着鸿卢水的河堤维护,还有修葺,那可不是小钱,对吧?”张小宝试探地问道。
“别跟我按理说,真要这么讲,那老头子我告诉你,按理说,你张小宝就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刚才我被你忽悠了,要不是鹃鹃突然笑出声,我还蒙在鼓里,要怨你去怨鹃鹃,你俩私下打去。
现在老头子我就想听个实话,按你张小宝赚钱的本事,能作为你到弘农来的点子,吃亏的事情那根本不可能,我是心疼小贝他们不容易,但我不会心疼你。”
反应过来的毕构再也不信张小宝胡扯,大意了,被忽悠的大意了,真是防不胜防啊。
其管家不明白,满脸不解,说的好好的,咋王鹃一笑,老爷反应这般大?
王鹃继续笑,张小宝无奈地耸耸肩,对王鹃说道:“老婆,咱矜持点好不好,你看,你一笑,我就被孤立了,大家闺范,注意风度,你还笑,完喽,我这一世英明啊。”
“小宝,我算看透你了,打小的时候,你就开始忽悠我,一直忽悠到现在,越来越精明,老头子我决定了,以后不在三水县呆着,出去当骗子,被你骗这么多年,我也算是出师了吧?”
毕构气坏了,他不是生张小宝的气,是生自己的,多少年了,一次次地上当受骗,咋就不吸取点教训。
王鹃使劲地掐了张小宝两下,终于不笑了,擦擦刚才笑出来的眼泪,对毕构说道:“毕爷爷,您不能当骗子,因为大唐无骗子,是的,有小宝的地方,不存在骗子。”
“我发现了,他要是不骗,天下太平,小宝,别想躲,说,能赚多少钱?”毕构不停地告诫自己,反正不是第一次被骗了,这才压下心中的愤怒。
“其实……也赚不了多少钱,您也知道,我家投入许多钱来研究科技,有电灯,有电筒,有洗衣机,有风扇,现在有一种东西叫电子机床,还没研究好,但有副产品,于是就有了一点娱乐项目。
我打算放在游乐园里,我们不直接经营,租赁出去,然后收占地费,按以前来说,弘农就这点人,可前面我不是提过么,以后的弘农会有铁路连接到长江北,还要建成一个商品集散地。
那时人能多一点点,一点点是不?就一点点,京城的芙蓉园还太过空旷,我家准备免费赠送一套与鸿卢水游乐园一样的设备,在开放的日子里,收取点费用,直接给皇上。
凡是没有机会去芙蓉园的,可以在鸿卢水享受到,我这算不算是利国利民了?赚的钱,我真一文不要,全给小贝他们,哪怕他们明天又捐出去,我也不会阻止,可爱又懂事的孩子,必须要有奖赏。”
张小宝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他没提能赚多少钱,也没提前景如何。
但曾经做过户部尚书的毕构却一下子便知道了此行业利润的大小。
“我发现鹃鹃说的丝毫不差,有小宝的地方,绝对没有骗子,小宝赚钱,有万千手段,却绝不会去骗,数大唐及周边国家,有几人敢在他面前行骗?常诚,看见没?赚钱有时也可以赚的理直气壮。”
毕构接触张小宝不少年了,一下子便想到了以后鸿卢水的利润,绝对比小贝付出的多出很多倍,因为芙蓉园不常开,而游乐园却常在。
而且他明明知道张小宝能从中赚到那些钱,却无法阻止,别说是他,即便连御史台的人也说不出什么,小宝既然说赚的钱给弟弟妹妹们,那他就绝对不会去要一文。
别人又不能去攻击小贝等人,因为人家有钱归有钱,只要大唐百姓需要,人家便能马上全拿出来。
稍微估算了一下商品集散地以后的客流量,毕构觉得三、五年之间能把小贝九个孩子投入的钱赚回来,比起小宝的投资回报率来说还算低的,决定从侧面支持一把。
“老爷。”毕构的管家与毕构不同,他接触的更多的是社会的底层,所以更了解鸿卢水游乐园的发展前景,所以忍不住想要提醒下主家老爷。
构当着张小宝的面问。
“老爷,这个……。”管家比较犹豫。
毕构的脸登时沉下来:“常诚,你方才听到不少国策,若传出去耽误了,非九族灭则不可决。”
管家顿时就觉得自己后背被汗给打湿了,老爷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你刚才听到的全是国策,一旦泄露,真追究起来,那是要灭九族,你现在当着张小宝的面跟我说话耍手段,张小宝会怎么看?
王鹃非常配合地说道:“毕爷爷,您的管家以后再这样,别怪我要杀人,这回算他不懂事,您回头得多说说他。”
毕构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小宝和鹃鹃不表态,嘴上说要打要杀,全是小事,就怕他们不出声,那叫隔阂,真如此,自己就没脸住在三水县了。
“说,回去自己领十鞭子。”毕构对管家训斥道。
管家一个激灵,知道老爷救了自己一命,否则院子都出不去,吓的连连拱手,要不是为了维护主家脸面,他会跪下来。
当然,他不知道,他真要跪下来,那他死定了,张小宝和王鹃对毕爷爷的尊敬,是不允许毕爷爷的下人给毕爷爷丢脸的。
“老爷,他们会赚很多钱,或许一年不到,便能把一百多万贯赚回来,您不参一股?”管家只好实话实说。
“真能那么赚钱?小宝。”毕构没去问管家,而是问张小宝。
张小宝先对管家挥下手,那意思是不追究,然后对毕构说道:“毕爷爷,您在三水县,享受的是什么?旁人去那里,只知道水云间好,还有水云间的池塘够大,您呢?”
“我啊?自然是山在一旁水中央了,最好的景色不是水云间,而是张王两家的庄子和后面的山及山中环绕的水,还有就是最好的感悟之所不是蒹葭书院,是小娃子们的学堂,书院有的东西,学堂一定有,学堂有的,书院未必有。
朗朗的书声,绝对比不上小娃子们欢快的笑容,老头子我还知道,书院平时吃的肉是猪肉与鸡肉,张王两家学堂的娃子平时吃的是牛肉和羊肉,而我吃的是猪肚儿,是鸡珍,是羊肝,是牛百叶,是鱼籽、鱼漂和鹅肝。
小宝你有心了,老头子我还能活着,就是托你的福,我住的屋子原先还不知道,后来找人问,才明白,那里的温度一直是二十三到二十五度,每天我还要喝一小碗又腥又鲜的骨髓昆布粥。
我每活一天,都是你和鹃鹃的功劳,可这与鸿卢水的游乐园有什么关联?赚钱还能比得上水云间?”
毕构一点不傻,自己享受到的什么待遇,自己很清楚,那可以说是无微不至,所以自己偏向小宝和鹃鹃,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王鹃又喂给毕构一个小的蛋糕,说道:“毕爷爷,那是应该的,其实小宝的意思是,做买卖的人,一旦到了弘农县,如果知道有一个和皇上才能享受的芙蓉园同样的地方的时候,那个卖家要是不把买家带到游乐园,只能说明买家的身份太低。
凡是不会做人的商人,早已被淘汰,留下来的,一定会带着人去游乐园,游乐园免费,但里面的项目收钱,谁会在乎那点钱呢?
这点不用小宝计算,我就可以告诉毕爷爷,今年冬天过后,集散地建起来,明年开春到盛夏,两个季度,我们就能赚回一百三十多万贯,因为大唐只有两个地方有相同的项目。
游乐园不仅仅是放松的地方,也是彰显身份之处,我们不去自主经营,但我们会抬高技术设备的费用和单独项目的占地费用,我们的宣传是,人间几度征程,享受帝王人生。”
毕构听着王鹃的讲解,终于明白游乐园如何赚钱了,怪不得张小宝提出来,两个季度回本啊,事实也确实如此,芙蓉园不可能经常开放,陛下玩什么别人很少能感受到。
“鹃鹃,照此说,有逾制的可能。”毕构好心劝道。
“是呀,毕爷爷说的没错,所以要小贝他们跟陛下去商量,陛下要是能对小贝说‘小贝,你们一群小娃子就应该把磕头磕来的压岁钱拿出来,而不能获得任何回报’。那么我们也就认了,我们马上撤消鸿卢水游乐项目。”
王鹃摊手道。
“老爷,这话皇上不能说呀。”管家提醒。
“废话,我当然知道,亡国的话陛下怎么会说?此话一说,不提陆州的百姓,不虞土蕃的人,不言三水县人的情绪,不道舒州的反应,不说翼州的愤慨,也不管整个河北道北部的一大片地方。
只为大唐其他地方的百姓,能不忧者有几何?就连臣子也会人人心寒,小贝他们代表的就是忠诚、信仰、荣耀、勇气、诚实、正义、牺牲、公正,就像小远复述的故事里的骑士一样。
当然,这还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小贝他们不是成年人,所以还要加上其他的定语,比如可爱、懂事、活泼、聪慧、调皮等词汇。
陛下怎么可能拒绝?你当无过降三等,有罪必加刑是闹着玩的?你也没见过含元殿什么样,别人走两边,小贝他们就跳中间,蹦蹦跳跳的就上去了。”
毕构终于知道小宝和鹃鹃的打算了。
“老爷,中间的地方别人不能走?”管家不清楚别的,只听到了这个方面,所以好奇地问着。
“中间从来没人走,中间没有台阶,一大块一大块的地方,怎么走?陛下上朝时,除了在后面出现,要不就是在前面有人抬辇,抬辇的人也要走两边,中间是雕刻,谁走中间?
皇上现在轻易不召见人,召见的时候也会用望远镜,从上到下,一百多米远,抬起头来也看不到,你当是小贝他们说的故事?说皇上在上面,让下面的人抬起头来,下面的人一抬头,皇上就能看到眉清目秀,那除非是皇上有远视眼。
咱们的陛下没那个本事,所以用望远镜,小贝他们则不管那个,有时候甚至跑到殿后去,陛下召见时,他们就挨在龙椅旁边,你上哪说理去?除了张忠训斥两句,其他官员一概沉默不语。”
毕构给管家说着朝堂上的事情。
管家还没反应过来张忠是谁,顺口问道:“老爷,张忠几品官?那么厉害?比传说中的高爷还厉害?”
“张忠是工部尚书,是小贝她亲爹,高爷?高力士是小宝他干爹,就是义父,他能说啥?知道了吧?得罪小宝,小宝会跟你讲理,得罪小贝,有理也没处说。”
毕构语重心长地教导自己的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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