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楠看着县令,明明他眼里露出惊叹,但他说不要的语气,是真诚的,这县令倒也能克制心性。
“亚楠来看着这个青松,就好似一个老僧,撑一只手卧着,似乎入了仙境,不如就叫立地成佛?这样一来,这个盆景,至少能值几百两,甚至更多。你这个盆景,贵在稀少奇特,贵在意境难得,但凡这样稀少奇特的好东西,一般贵人都会喜欢上,尤其是那些信佛的贵妇人,更会喜欢。”
县令拒绝了如此盆景之后,依旧兴致不减的拉着亚楠的手,细细教导着,让亚楠心里稍微有些感动,虽然说县令是这样极为讲实惠的人,但他讲实惠之余,也还有赤子之心。
“可是亚楠还是想送给叔叔,叔叔就答应了吧?”
亚楠说的极为真诚,甚至带着恳求。东西若不好,自己也不会送他了,也不过是找机会还他的人情啊!
“不是叔叔不答应,而是这个盆景,叔叔绝不能收下的,不然叔叔内心可是不安的,亚楠可不要再为难叔叔了,叔叔还有事,明天一早过来取饼干跟曲奇,还望李掌柜费心了。”
县令站起来,准备告辞走人了,县令心里清楚的很,自己送人情给孩子,就是要让孩子记着自己的好,若是自己要了孩子的那个盆景,那自己前面就白送孩子的人情了。
东西再好,也不如留着人情好。
毛建立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盆景,但毛建立忽然感觉有些想法,他想起了上次自己带亚楠进花圃的时候,亚楠就弄了不少小树桩回家了。
顿时毛建立感觉到这个孩子,天生就是娇贵的孩子,嘴巴娇贵的不行,连玩的东西,都能弄得如此昂贵,如此孩子,简直是个宝啊!怎么就没有生在自家?
算了算了,这孩子也只有赵子诚那个进士能养的出来,自家一介商家,怎么能养出这样娇贵的孩子?
自家能跟这孩子合伙挣钱,已经是福缘了,还有大儿子,已经来信说下个月就进户科,任左给事中,从七品,这让自己一家喜不自胜。儿子不仅仅有了官身,还是在户部任给事中,在京城做官,虽然品秩不高,但却比地方官有机会升迁,真是多亏了孙谨公公的帮忙才有这样的好事。
但真正说起来,自己还得感谢亚楠这孩子,这份情,自家会记住的。正好今天自己看到亚楠又吃出新品,不如还是跟她合作,将这些卖到省城去,这一次,自己家暗地里多分亚楠一些,不然都没机会回报这孩子的。
“叔叔?要不然,您再帮我把这个盆景,一块送给那个孙伯伯吧!”亚楠既然看到吕县令眼里的坚定,不好再强求他收下,便还是一起送给孙谨算了。
自己开口要送的东西,虽然没能送出去给县令,但自己也不好再留下了,索性借县令之手,再送孙谨,孙谨若是一样欣喜,也会给吕县令记个好,怎么也能稍微还一点人情给县令。
再说孙谨有了好东西,才能在宫里站的更稳,这对自己来说,自然是有利无害。天生自己要想做出这样的盆景来,也不算难事,过几年,自家院里的那些树桩,一定还能做出来各种形态美的盆景来。有的是机会挣钱。
县令站住脚,回看这个精致的孩子,恍惚间,有种错觉,觉得这孩子根本就是一个落入凡尘的精灵,虽然才六岁,但却深得人心。
没有想到,自己再三婉拒,还是婉拒不了这孩子对自己的好意,也罢,自己正愁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去见孙谨呢!
现在能借亚楠的这盘奇特盆景跟曲奇饼干的方子去见孙谨,即使自己送的东西一般般,但孙公公只要看到亚楠让自己带的好东西,自然会心花怒放,顺带的,孙谨也能记着自己的情份。
县令如此便收下了亚楠的盆景跟曲奇饼干的方子,也说好,等自己回来,再给亚楠办那个庄子的事,县令打算亲自跟亚楠交接那个庄子,也叫旁人知道,这个庄子不容欺负。今天时间来不及了,只能等自己从京城回来再办这件事。
县令跟亚楠说好之后,先走了,毛建立辞别县令之后,留下来再次要求跟亚楠合伙卖曲奇跟饼干的事。
二舅舅二舅母都很高兴,没有想到今天才做出来这个好吃的,毛东家就来帮自家卖去省城了,一想到上次跟毛东家合伙卖的月饼,仅仅两个月就挣了那么多,这个曲奇跟饼干,可不止能卖两个月,若是能跟月饼那么好卖的话,可就不得了了。
亚楠依旧是跟毛建立约定五五对分,毛建立也依旧要替亚楠准备高雅的礼品盒子,再标上金玉满堂的标识,剩下的,就等着卖了。
亚楠等毛建立也辞别之后,才认真跟二舅舅他们说:“二舅舅,二舅母,曲奇跟饼干,不能跟月饼相比,月饼是中秋送礼必备的,省城里面的贵人,又互相攀比,死要面子,月饼自然能卖的厉害。
但今天我们做的曲奇跟饼干,就不可能这样卖的厉害了,这些东西,富贵人家可吃可不吃,全凭人家喜欢,到时候,不论毛爷爷分多少钱过来,我们都要相信他。”
亚楠是怕二舅舅他们会拿月饼跟曲奇相比,怕少的多了,影响他们积极性,更怕他们在不经意间伤了毛建立的心。
说实在的,哪怕你能做多少好东西,但你没有良好的销售渠道,没有良好的客户群,好东西也会砸手里,甚至还会被人窥探惦记。
自家跟毛建立合伙做生意,其实是极为省心省事的,做人要知足,能有如此上佳合伙人,可得好好珍惜着。
亚楠这次回到家,带回来一些好吃的曲奇跟饼干,带了厚厚几沓子普通宣旨,还有四套笔墨,加上一个四个砚台,亚楠乘机找到借口,拿出来自己四百两银子。
亚楠拉着爷爷奶奶,一起进了六叔的屋子,打算先跟爷爷奶奶六叔他们说着。
“爷爷,县令大人一看到我的鸟窝,就说喜欢,非要买了去,我不肯,万一那两个鸟又飞回来了,不是还要鸟窝吗?
可是县令大人有些生气了,脸色不好的丢下四百两银子,说,这个他买定了!我有些害怕,二舅舅也不敢说话,就这样,鸟窝变成了四百两的钱。
后来我跟着二舅舅在县城看到有人卖庄子,听说那个庄子有一百多亩,可惜不怎么出粮食,还长了不少野葡萄,就值五十两银子。
正好二舅舅做的这个饼干就要葡萄干,所以二舅舅叫我买下来,让我以后留着做嫁妆,还说那个庄子里面的葡萄,也可以卖给二舅舅做饼干,不过,县衙里面的人说,那个庄子还要一个月才能给我,说人家要把葡萄都摘了才给我。
回来的时候,我想着融哥惠姐他们能写不少字了,就花了五十两,买了这些宣纸,笔墨砚台。爷爷,我,我是不是错了?我不应该自己私自花钱,应该把这四百两一起带回来,交给爷爷的?”
亚楠也是醉了,为了能把自己的钱光明正大的给家里改善生活,自己小小年纪,便要算嫁妆了,可怜见的,自己真不着急嫁的啊!谎话说的也越来溜了。
爷爷一脸的不可思议,呆呆的看着亚楠递给自己的三百两银子,这孩子玩个鸟,就意外的卖了四百两,但好歹那鸟还能开口说话吧!
可孩子玩的这鸟窝怎么也卖了四百两?值当这么多钱么?不就是山里的老树桩吗?还是自己动手挖的呢,县令怎么就一定要花那么多钱买呢?
自家跟县令也没有交情啊?若是叫自己去跟县令打招呼,说那个不值钱,就是山里的老树桩,自己想想也胆颤啊!
“亚楠,你给我说说,你当时有没有告诉县令大人,这个不值钱,是山里的老树桩,是你六叔给鸟做窝的?”
爷爷可不敢欺负县令大人不知情,谁敢昧着良心挣县令这么多钱?可别等县令将来知道了就坏了。若是县令不知情,自己就是再害怕,也得硬着头皮跟县令说明白了去。
“我当然说了,二舅舅还在一边听着的呢,县令大人说,他一个父母官,绝不会欺负我一个小孩,县令说那个不叫鸟窝,叫青松盆景,还给我那鸟窝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立地成佛。我当时还说,我可以送给大人,但大人说他要买立地成佛送人,非要给钱,我不敢不要。”
亚楠半真半假的带着委屈的,解释自己鸟窝变成钱的过程,力图说的萌,说的让爷爷无话可说,自己可不是要做生意的,这是县令大人强买了自己鸟窝,自己一个孩子能怎么办?只能给啊!
亚楠还做出委屈的撅嘴的样子,惹的爷爷,毫无办法,只能将孩子抱在怀里,一边拍打着孩子的小背部,一边苦思冥想,县令到底为了非要花这么多钱买亚楠的鸟窝?
立地成佛?爷爷想着县令给亚楠鸟窝取的名字,忽然脑海一阵闪光,还真是那么回事呢,若是县令不这么取名,自己还想不到孩子的鸟窝像卧佛。
再一想县令要送礼给人的话,肯定是送给更大的官,若是拿不要钱的东西送人,好像是不好,只有花的钱贵,才能显出送礼人的诚意。
爷爷顿时一拍大腿,原来如此!
一起纠结着想着的六叔跟奶奶,被爷爷忽然这一巴掌,吓了一大跳,都瞪大了眼前看着爷爷,等着爷爷说话。
“好了,既然县令买了就买了,我们家亚楠本来就是有福气的人,上次那个鸟不是被亚楠卖了四百两吗?这一次鸟窝卖了四百两,也不稀奇。
不过,这件事谁也不要说出去,县令买礼送人,自然也不愿被人知道,这个钱还是跟她二舅舅上次给的放一起,都做亚楠将来的嫁妆吧!”
爷爷想通之后,倒也痛快,很快决定了这笔财产的去处,还是给亚楠做嫁妆,爷爷也不想想,亚楠的嫁妆,明面上足足六百多了呢!这样的嫁妆在农村里,可是吓死人哪!
亚楠嘴唇抽搐,爷爷这个心眼偏的,也太厉害了吧?爷爷可不止有自己一个孙女哪!
亚惠姐,还有自己的亲姐姐,都是爷爷亲孙女呢!更何况爷爷还有那么多亲孙子,一个也不管了啊!他们可是都读书呢!
“爷爷,这三百两不能算我的嫁妆了,那个庄子已经是我的嫁妆了,这个应该是爷爷跟六叔二叔的。
树桩是爷爷二叔六叔挖的,后来六叔一直修剪着才会被县令看中,六叔更应该得这些钱。
爷爷,六叔还要娶六婶,还要盖瓦房,还有,二叔二婶也应该住瓦房了,我跟惠姐住的那个土屋子里面,总是有味道,六叔跟爷爷奶奶住的屋子里面,也不好闻。有泥巴的味道。
还有,还有,我们家还要多买很多田地,这样就可以收租子,以后我们家的人都能天天吃白米饭,我再也不想一个人天天吃白米饭了!”
亚楠趴在爷爷怀里,跟大人似的,说着一家人的蓝图。
“亚楠,六叔的命都算是你救得,为了救我,你连养的鸟都舍得卖了,这卖鸟窝的钱,六叔不能要。”
六叔率先表态,六叔的神情,明显还带着愧疚。总之是自己害的孩子,连喜欢的鸟都卖了,若不然那两个会说话的鸟,能天天逗着孩子高兴多好?
“嗯,都给亚楠留着做嫁妆。”奶奶也点点头,亚楠本就娇贵,就应该多存嫁妆,不然将来亚楠怎么吃的了那么些苦?
亚楠不如她姐姐亚琪,裹了小脚,又得她娘看重,将来亚琪一定能成贵妇人,亚惠从小能干,唯独亚楠最叫人不放心,既没有裹脚,也吃不了苦,能有这么些钱傍身,自己也放心。
“爷爷!奶奶!六叔!你们都听我一次,好不好?我一个人已经有很多嫁妆了,再多了我都觉得对不住惠姐了,惠姐天天忙家里,却还不如我,已经有了这么多嫁妆呢。
若是爷爷奶奶把这些钱花了,给家里盖上瓦房,买上田地,这样家里人以后都吃上白米饭了,我也不要因为一个人吃白米饭,心里难受了。”
亚楠说着说着,眼泪似乎就要掉下来似的。
“好了好了,这个孩子,好好的哭什么?爷爷就听你的,给你六叔二叔盖瓦房,剩下的全买地,好了吧?”
爷爷见亚楠说着说着就要哭了,顿时着急,暂时也不要多想,先答应了孩子再说。
爷爷打算,亚楠卖鸟窝的钱,也得跟亚楠爹娘说一声,等他们过年回来,在商量买地盖房子的事,毕竟这也是家里大事,大儿子理当知道。更何况还是亚楠得来的钱,更应该让亚楠爹娘知道。
“好啊好啊,爷爷,那我们明天就去买地盖房子?”
亚楠一高兴,顿时从爷爷身上蹭下来,高兴的手舞足蹈,这下真的可以让爷爷奶奶享点福了。再也不要看着爷爷奶奶住土坯房,吃杂粮了。
“哪能这么急?盖房子买地的大事,怎么也得跟你爹娘说一声,等过年的时候再商量这件事吧?横竖也没有几个月了?”
“爷爷,不等了,好不好?爹娘他们回来一看到家里盖了房子,买了田地,一定很惊喜,我们就给爹娘一个惊喜,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嘛?爷爷!”
亚楠压根不想等,自己爹娘是什么心性的人,自己还不清楚,虽然他们身为自己爹娘,但对于自己来说,自己最想孝敬的却是真真切切心疼自己的爷爷奶奶他们。
爹娘若是好的,回来之后自当高兴,爹娘若是有私心,哼,正好花了钱,免得被他们惦记,自己在爷爷手里三百两嫁妆,就当是给爹娘的试金石吧!
爹娘心疼自己,孝敬爷爷奶奶,自己才会认可他们,若不然,别指望自己这个女儿,当他们是爹娘!
被外祖父大舅舅他们深深伤害过的亚楠,如今对至亲之人,也存了提防的心思。
“我的小乖乖,怎么说也得让你爹娘知道一声的,这是家里的大事啊。”
奶奶过来搂住孩子,语重心长,一家人若是想和和美美的,就得互相敬重着。
“就是,亚楠乖,你爹娘过年就回来的,等一等,不着急的,好不好?”六叔也过来哄有点上脾气的孩子。
虽然亚楠是为了家里好,为了自己好,但这么多的钱,实际上是亚楠带回来的,亚楠爹娘不知道,实在是不妥。
亚楠傻呆的看着爷爷奶奶六叔他们的认真态度,虽然他们有时候宠溺自己倒了不像话的地步,但到了有些时候,他们又很有原则,任凭自己刚刚怎么卖萌,都没能打动他们。
诶!难道还要自己眼睁睁看着爷爷奶奶他们过一段时日的苦日子?想到这个,亚楠的心难受起来,脸色也有些恹恹的。
很想很想跟爷爷奶奶他们说,这个是自己的私房钱,自己做生意挣的钱,想怎么给爷爷奶奶花就怎么给爷爷奶奶花,跟爹娘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可这样的念头,也只能想想而已,若是真的说出来,怕是连爷爷奶奶都要对自己失望了吧?
“亚楠,你小小年纪,就这么孝敬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很开心很开心,可爷爷奶奶如今过的已经很舒心。
放眼看看我们村子。谁家能像我们家一样,考出一个进士?谁家能跟我们家一样,又供了两个儿子读书?谁家能像我们家一样,每天吃的饱饱的?
做人要懂得知足,也要懂得惜福,不要还没有怎么样,就弄得全村人都知道我们家发财了似的,这不一定是好事,也许因此被居心不良的人惦记了,反而成了坏事。
还有一家人不论做什么事,都要互相通气商量着办,不然的话,一家人之间就会起疙瘩,渐渐的就离了心,家就不成家了。懂了吗?”爷爷也是语重心长的教导着孩子。
亚楠无语了,爷爷奶奶六叔都是心地淳朴的人,吃苦受累不要紧,要紧的是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就好。
所以他们都坚持要等到爹娘回来,一家人商量着办事,所以自己找到借口光明正大拿出自己钱改善一家人的生活的小心思,还是没有办法实现。
幸亏自己说了花钱买了庄子,那个庄子,等县令回来,自己再去看看,若是能收不少租子,爷爷奶奶一样可以跟着自己一样,天天吃白米饭,还能天天吃些好的,调养身体。
再说自己还留下了铺垫,二舅舅用的葡萄是自己庄子里面的,以后每年都能光明正大拿出部分自己挣得钱。暂且做一回听话的乖乖女吧!诶,爷爷奶奶六叔他们怎么就没有一点点私心呢!
这可是一大笔的钱啊!若是外祖父大舅舅见了,一准起贪心,偏偏爷爷奶奶六叔,一个个的这么淡定,自己也无话可说了。
让亚楠更加无话可说的是,当天晚上,惠姐就卷了铺盖,到了自家瓦房,爷爷说以后就叫惠姐陪着自己住自家的瓦房,免得土房子熏了自己。亚楠也是醉了。
而此时的亚楠爹娘,已经接到了亚楠外祖父跟大舅舅两人的两封信。
第一封信,说的是亚楠被家里的爷爷奶奶惯的不成形,什么孩子一个人当着全家人的面吃白米饭,眼睁睁看着再坐的长辈们吃着杂粮,心安理得的很。
什么孩子要什么亲家就给什么,甚至进山抓鸟给孩子养着玩,字写得一塌糊涂,最后还是被他们家带过来狠狠教导,才好好写了字。
第二封信,迟了一个来月才到的,明显不是一天写的似的,信里说他们忍了好些天,实在忍不住的才说出来告诉他们,免得这孩子将来累了他们一家人的前程。
这孩子喜欢满嘴胡话,更喜欢挑拨离间,他们好心把孩子接过来教导,结果因为她的满嘴胡话,因为她的挑拨离间,一个家就这么被搅和的分家了。
本来外祖父还想将亚楠闹着要吃毛栗子,结果害得她六叔差点死了的事也说了,但想想还是装死的不知道为好。
从狠狠打了老二,逼着他背了贪墨亚楠钱财的事之后,老李秀才也没了兴致提只老母鸡去亲家那边做个样子。
只要亲家那边不过来请自家,自家就当一门心思的读书人,免得再被那个孩子说什么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羞辱一番。
还有那他两个亲家,明显不相信自己的话,气的自己要死,偏偏自己还没有办法,因为那个搅事的死丫头,竟然装病?害的自己像是被亲家扫地出门似的,气死自己了。
亚楠爹看着岳父来的两封信,眉头打皱,心里叹气,若是娘子来的时候,把亚楠那孩子也带上,哪有这么多事?就是孩子不裹脚,也不是不能跟着自己就任的,怎么能将孩子丢下给年迈的爹娘?
爹娘自然会把自己孩子当千金小姐那般宠溺着了。谁叫自己在爹娘眼里是官人?
罢了,这次过年回家,带上孩子去跟岳父他们道个歉,以后自己亲自教导孩子,免得孩子被家里长辈宠溺坏了,害了孩子。
“相公,你看看亚楠,这是要活活气死我们啊!先是怕疼的死活不肯裹脚,放着千金小姐不做,非做那乡下丫头。
现在好了,亚楠被她爷爷奶奶宠溺的都满嘴胡话了,连她外祖父跟大舅舅都教导不过来,这以后可怎么得了?她这样胡作非为的,不单单害了她自己,连她哥哥姐姐的名声都要被她连累的啊!”
亚楠的娘,老李秀才的唯一女儿,李秀凤,手里拿着第二封信,气的浑身发抖。
李秀凤从小儒慕爹跟大哥,对他们的话,敬若神明,看到他们说自己女儿如此不成器,压根不会怀疑爹跟大哥的话,直接就判了自己女儿的罪名。
“孩子如今不到七岁,还能好好管教,等过年回家,就把亚楠一起带过来,你亲自教导孩子吧!”
亚楠的爹,赵子诚稳稳的说着,脸色没有显露太多生气,也没有显露太多失望,静静的如水一样。
在他的眼里,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孩子这点大,全看大人怎么教,所以,罪责不在孩子,在自己。
“相公?你在上原怎么说也是有脸面的,要是被人看到亚楠没有裹脚,还那么顽劣不堪,不是,不是?”
亚楠的娘,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相公,怎么能带亚楠到这边来?亚楠的一双天足,就足以叫自家在这些世家官人面前,颜面扫地,更不用说那个孩子如今还这么不堪,怎么能带过来连累一家人的名誉?
但李秀凤也是顾忌相公的,才没敢将话说完。
“你若教导的好,孩子自然是好的,你若教导的不好,孩子自然是不好的。养不教父之过!你应该懂的。”
亚楠爹严肃的看了自己妻子一眼,如何能这样说自己的女儿?她不过六岁,正是懵懂年纪,全看大人如何教导,做爹娘如何能不顾教导孩子的责任?
亚楠的娘脸色顿时一阵绯红,羞愧难当,因为女儿,自己被相公质责了。
嫁给相公这么多年,自己虽然知道相公极为严厉克己,但对自己还是敬重的,鲜少质责自己,可是这一次,他却不怪他自己爹娘,宠溺坏自己女儿,反而怪自己没有教导好女儿。
女儿那个脾气是自己能教导好的吗?她连死都不怕,加上那孩子爷爷奶奶一味的护着,自己能教的好么?就知道怪自己,哪怕你是个孝子,不敢怪你爹娘,你怪女儿也可以的啊!怎么能怪自己?
李秀凤一脸委屈的坐在床边,默默流着眼泪。看起来极为委屈。
赵子诚瞥了一眼哭着的妻子,想想还是站起来:“今晚我睡书房,你好好想想,以后如何教导好孩子,别有事没事带着亚琪见那些不相干的妇人!亚琪才八岁,就是说亲也太早,没的带坏了亚琪,小小年纪就学了攀比,还有,从今以后,不许再收夫人的礼,难道你不懂,世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
赵子诚的话说的很严重,这也是他在心里憋了两个月的话了,今天既然狠厉了一次,就好好狠厉一次,免得妻子忽然从乡下到了这边,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还当自家人真是世家贵族那样呢!
收了好几个世家妇人的贵重礼物,还带着女儿到人家去做客,女儿去了人家一趟,就能带回来镯子簪子金锁什么的,难道妻子以为自己真是了不起的大官,她们合该巴结着自己?蠢!
这些人哪个真正把自己一个县教谕看在眼里?不过是丢几个不起眼的小东西,想叫自己对她们家儿子用心罢了。这样的礼物,自家如何能收?
可恨的是,自己一个大男人,如何能还这些女子之物?更何况这些贵妇人用的还是给亚琪一个孩子的见面礼的理由,自己也不能不管不顾的还去给人家,伤人脸面。
只能将送礼的这人家,一一记着,先好好教导她们家孩子,回头有机会,再还了这些人情。
谁不知道最难还的便是人情债,偏偏妻子不当回事。今天该狠狠敲敲她了。作为一家主母,最关键的自然是相夫教子,孩子都小,心性不定,一个主母,若不好好管教好孩子,等孩子大了,心性定了,再想教都迟了。
依自己看,亚琪现在的心性,也有些坏了,每天读书绣活之外,说的最多的便是哪家小姐怎么穿衣的,哪家小姐怎么戴首饰的,哪家小姐每天吃什么糕点。言辞间的攀比之心,如此明显,哪还有从前乖巧宁静的样子?
这才几个月时间啊?妻子女儿都有些不知所以的飘飘然了,殊不知自己这样的县教谕,在旁人眼里,什么也不算。
若是要争气,赵家的希望还得在亚青,亚秋两个孩子身上,好在亚青亚秋跟着自己,倒也能安心读书,从来不跟那些公子少爷一起浪费光阴。
儿子自己能管住,可女儿还得指望她们母亲,若想女儿都懂事乖巧,明白事理,还得先让妻子明白过来才行。
人都说当面教子,背后教妻,今天自己也算是背后教妻了,诶!希望秀凤能明白才好。
李秀凤原本被相公质责就恨委屈了,谁知道相公竟然那般对待自己?狠心将自己一个人丢下,还不给自己带着亚琪出去?
他明明应该知道,亚琪将来要嫁的都会是这样的世家官家,若是亚琪能得到这些贵妇人的赞誉,将来必定不愁找一个好婆家的啊!
亚琪也争气的很,去了好几家世家,都能得了贵夫人的赞赏,更是得了她们赏赐的礼物,亚琪虽然是千金小姐,可家里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拿不出来,走出去都不敢抬头。
现在总算有了几个像样的首饰,配在亚琪身上,显得亚琪很是好看,更难得的是,亚琪现在也交上了几个千金小姐,这不都是自己悉心教导的好吗?
相公怎么能这样伤自己的心?
李秀凤一直都记着她爹的话,要想过人上人的好日子,只能做官人,这个世上,只有当官的才能有头有脸,受人敬重。
当初爹就是看中了相公有前程,在相公中秀才的时候就早早将自己许给了他,相公倒也争气,考中举人,可惜的是,相公太古板,白白错失了中举的好时光,到了现在考了一个同进士,反而不如举人名声好。
好在相公如今也是正八品的官身了,在上原县,自家也算有脸面的官家了,那些夫人巴结交好自己,也是因为相公有脸面。
可是自家穷的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拿不出来,发黑的银簪子,自己都不好意思戴,才故意装作清高的带着竹簪子。可暗地里,自己还是被那些夫人嘲笑了好一阵子。
现在自己换了金簪子,那些夫人就没借口笑话自己了,可见人还是要衣裳的,不然谁看得起你?
自己倒也想清高的不收礼物呢,可相公你的有本事挣钱给我们买衣服买首饰啊!难道你没有本事挣钱,还不许我们母女自己挣去?更何况家里得了礼物,不也贴补家里,你倒是尽了孝道了,一封信过来让自己带上侄子读书,读书那么费钱你自己不知道啊!
就凭你一个县教谕四十两的俸禄,怎么供儿子读书之外,还供侄子读书?可恨的是自己男人就知道尽孝,就知道一心读书教书,家里上上下下的什么也不操心,没钱吃饭了也不管,到头来还嫌弃自己教坏了女儿,看不起自己收妇人的礼?有本事你亲自去还她们礼去啊?
李秀凤一个人伏在床上,哭哭啼啼,自己没有办法反驳相公的话,也只能暗暗在心里撒气。
连续几天下来,李秀凤都发现相公脸色极为狠厉,每晚也都是睡书房,顿时真正被相公吓住了。
“娘,明天我穿什么去见宋姐姐啊?”亚琪虽然八岁,但几个月来随着跟娘交结县里贵妇人,也懂了自家无法跟县里世家贵族相提并论,好在自己会交际那些小姐,更会讨那些贵妇人开心,如今自己在县里,也能收到官家千金,世家千金的请帖了。
宋姐姐可是县令大人的独生女呢,能得到她的请帖,自己高兴了好些天,明天一定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一定能见到不少的小姐公子呢!说不得又得了哪个贵妇人的眼,赏赐给自己镯子什么的,就好了。
“亚琪,你去找你大哥,让你的大哥跟你爹说一声,明天你要去县里家做客,娘惹你爹生气了。”
李秀凤心里当然也高兴明天能带上女儿去县里家做客,县里夫人请客,自然是县令有头有脸的人,自家被请,就说明自家也是县令看重的。
可恨的是相公这几天发疯的厉害,自己也不敢上前说这件事了,可若是不说,又怕惹的相公更是发疯,最好还是让儿子去跟他爹说,相公对儿子还是极为在意的,一定会给儿子脸面的。
亚琪脸色有些委屈:“娘,明明是亚楠不好,为什么爹要怪你?还不给我们出去见客?”
亚琪已经从她母亲嘴里得知,亚楠不像话的事迹。也从她母亲嘴里知道,爹很生气,牵连娘跟自己了。娘说爹最近不允许自己跟娘出门见客,害的自己明天县令家的宋姐姐请客,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去了。
要是不能去,以后她们生气的再也不请自己去,可怎么办?都怪亚楠那个臭丫头,害了她自己,也害了娘跟自己。
当亚青被妹妹求的去找爹说情的时候,却被爹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你身为读书人,身为男子,难道就这么容易被女人摆布唆使?爹对你的教导,你忘得干干净净?若要读好书,先要做好人!
连人都做不好,还不如不读书!女人本该安于后宅,相夫教子,这才是发家之象,若是女人不能安于后宅,男人也不能管好自己女人,这个家迟早也得败了。
天底下有白给你好处的人么?若是她们给你娘跟你妹妹好处,但又得不到她们想要的回报,那时候,爹跟你如何能立足于世?
你给我记住,天底下没有管不好的女人,只有自身不正的男人。若是你轻易听取了女人的唆使,只能说明你自身就不正。回去将那篇三戒抄写一百遍,以谨记今天你的过失。”
赵子诚第一次将自己儿子当大人这般狠狠训斥,最怕就是儿子将来也如此耳朵根子软,被女人稍微一哄,一求,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若是这样的话,儿子不读书也罢,免得将来遗祸整个家族。
赵子诚知道女儿还小,怎么想怎么做,全是看大人,今天自己若不能狠狠治治她们母女,她们将来必定害了自己,也害了全家人。
至于县令千金的请帖,自己会请人给县令府里传话,女儿生病了,得好好修养一阵子,短时间不能出去见客了。
亚琪因为第二天没能出去见客,伤心的哭了一场,结果又被爹狠狠严惩,令她过年前都不允许踏出自家院门一步。否则,离开回赵家坝,长大就嫁给农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