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听了亚楠的话,又听子琛也跟着这么说,回头再看看子诚一脸的沉重,不得不叹口气。
“去吧,那就都去吧!家里的田地,等会去问问你族叔他们,可愿意租种,让他们给三成租子,就行了,家里的房子也没有什么要看的,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好东西。
明天就请老严家过来,帮我们家的两只猪都杀了,鸡鸭到年三十的时候也全杀了,吃不完的都腌制起来。带去上原吧!”
爷爷有些无精打采,子诚说全家人都跟着一起去上原,虽然很不愿意,但看到子诚的神情不好,自己怕他有事,还是答应了。
可他还一定要全家跟着去,连着亚楠子琛都劝着一起去,这其中必定有事,可他们都不愿跟自己这把老骨头说啊!
亚楠看着爷爷答应是答应了,但精神明显不振,似乎有些受伤了,爹不愿意说新来县令的事,那是因为爹自己的心里还沉痛着。
自己也不好当着爹的面,跟爷爷说于大荣的事,万一爷爷忽然精明起来,猜到自己农庄有事,非要亲自去看看,到时候露出马脚来怎么整?事可就越来越大了!
不过也不是一点也不能透露的,注意点侧重点,爷爷还是能理解的,爷爷要的不过是知道实情罢了。
二叔二婶他们见爹娘做了决定,心里对这个家再是不舍,也不敢多说了。
大哥精神不好,爹娘精神也不好,总觉得家里有事,但家里明明都好好的啊?
亚楠急忙搀扶爷爷返回屋里,见奶奶一副盯着自己的架势,就知道奶奶打算背地里套自己一个孩子的话了。
“亚楠,你就告诉奶奶一个人,你爹他怎么了?”
奶奶一把搂住亚楠,打算哄出孩子的实话来,亚楠必定知道点什么,不然的话,不会跟着他爹一起这么劝全家人去上原的,连着子琛也瞒着自己这个老娘呢!
亚楠有些傻笑的看着奶奶,奶奶啊,我这哪是跟你一个人说,爷爷不也在竖着耳朵听着的么?
“奶奶,那我偷偷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爹哦!我宝庆新来的这个县令,爹知道这个人,说这个人真的不是好人,爹担心这个县令,会伤害我们家,才不得不带着我们全家去上原,免得爹整天提心吊胆的,教学生都没了心思。
爹不敢跟你们说,是怕你们不相信,毕竟那个县令来了之后,也没有这么着不是?而且爹也是怕你们以为他想太多了,爹现在精神不太好,就是担心着那个坏人使坏呢!
这是爹还在家里的时候就这么担心了,要是爹在上原,你们又留在家里,爹恐怕担心的比现在还厉害,爹要是这么担心下去,我真担心他伤了身体啊!”
亚楠如此稍微透露一点点县令的恶性,但也模糊了县令的恶行,先哄得爷爷奶奶顺心了再说。
“噢!这样啊!你爹也是的,有事说事,没的藏在心里,叫我们好一阵担心,既然是这样,去就去吧,免得你爹这么担心,没的伤了身体。还以为多大的事呢!”
爷爷忽然轻松下来,要不是亚楠告诉自己,自己真的不知道大儿子到底为了什么事,这么坚持让自家全部去上原?
还好,还好,这点大的小事,儿子也真是想太多了。
爷爷奶奶精神好了之后,反过来又叮嘱亚楠:“你没事的时候,多去陪陪你爹,你爹见到你,还是肯说话的,免得他一个人胡思乱想的。”
“噢,我知道的!爹最喜欢我了,爷爷奶奶也最喜欢我了!”
亚楠笑的灿烂,搞定爷爷奶奶,可不一定能搞定那个坚持正义的爹啊!但是,爷爷奶奶这么担心爹,自己怎么也得使劲浑身解数,给爹洗脑,免得爹以后碰上别的路见不平的事,还要跟今天一样,坚守大义!
“爹,大明以孝治天下,孝于天子,孝于父母,孝于恩师。可是要是天子无道,父母不慈,恩师就如外祖父那样,我们该如何?”
亚楠见爹一个人默默在书房,虽然是手里拿着书,但眼神却是空洞的。
“嗯?你这孩子,当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天子无道这样的话,以后可千万别跟人说了,被人听到了,会给全家致罪的。”
赵子诚无奈的放下书,对这个太过聪慧的女儿,实在是有些疲于应对,感觉自己学了这么多年,竟然会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今天这孩子又打算跟自己说什么了?连天子无道都敢说了?
“爹,我这不是只对着你一个人,悄悄的说嘛,谁也听不到的,难道爹会去告密?”亚楠一脸的狗腿,双手也一副诺诺的牵着爹的衣袖。
“嘘,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上次我们在书房里的话,那个戚继光不是就听到了?”
赵子诚无力的摸摸孩子的头,不是自己不相信戚继光,而是这句话实在是叫人听着就心惊肉跳,万一被人知道,真的会害了全家啊!
戚继光在院子里听到赵子诚的话,满脸抽搐,自己就这么小人么?赵大人还不如亚楠呢,亚楠还能拍拍我的肩膀,说她相信我呢!我非要好好听听,亚楠今天要说什么?
“爹,戚大哥是我们自己人,别说他现在听不到,就是他耳朵尖听到了,也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啦!我轻轻跟你说,不让他听到就是。”
戚继光顿时脸上各种色彩了,这孩子,说是相信我,结果还是提防我,说的这么轻,我哪还能再听到?
算了,我还不如去给亚惠劈柴去了,也省的你这个丫头提防我。
“赵小姐,我来吧!”亚惠正在整理前几天戚继光劈出来的柴,家里明天要杀猪,需要不少柴火,先搬一些进厨房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的声音,顿时吓得手一松,抱着的柴全掉了。
“你让开,我来劈柴。”戚继光还以为亚惠正在劈柴呢。
“戚公子,我,不,这些柴,你劈的足够过年烧的了,我只是要抱一些去厨房,不,不要劈柴的。”
亚惠面对戚继光,说话都不利索了,自己不论如何,都压制不住心里对他的惧怕,就像是惧怕一个野狼,虽然他根本不是野狼,但不仅仅是自己,连三姑跟娘都怕他呢!
戚继光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那就接着去听听看,还能听到亚楠说的话了?戚继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偏就喜欢听亚楠那个孩子说话?总感觉她说的特别对自己的心口。
“爹,假如,假如一个知府,是一个有极有后台的坏人,坏到什么程度呢?就算他是倭寇的奸细那么坏。
现在有两人作出不一样的选择,其中一个人知道了这个是倭寇的奸细,立刻上书弹劾,结果他上书的奏本直接被知府的后台给截了下来,然后他的后台怕这个人坏他钱财,找来借口,将这一家人全家抄斩了。
那个倭寇的奸细,不仅仅好好的毫发无损,还吃的好过的好,政绩还闪亮亮的,他为了能给倭寇做事,当然会在其他方面,好好干,获得旁人的称赞了,对不对?
而另一个人呢,得知这个知府是坏人后,按兵不动,默默收集他的罪证,等到这个知府的后台倒了之后,才将这个人的罪证公布于众。
虽然后一个人的时间长了点,但最终达成了目的。不像前一个人,空有一腔热情,不仅仅没有达成目的,还带着全家人死的毫无价值。
爹,要是你,觉得前一个人做的好,能为民除害,还是后一个人做的好?做到了为民除害?”
亚楠见爹今天有点精神陪自己说话,故意做了这个假设,其实跟于大荣作恶,睿亲王给他撑腰是一回事,不知道爹会选哪一种人?
“你这孩子?爹懂了,爹之前不就答应了你,不会上疏弹劾他的,你怎么还是不放心你爹啊?还给爹举这么个例子,真当你爹是傻子啊?”
赵子诚也是醉了,感觉自己女儿,教育起自己来了,亏的她一个孩子,竟然还能编出这个假如来,赵子诚再一次的感觉,生一个如此聪慧女儿,压力更大。哪有爹在女儿面前,这般没有威信的?这般被女儿教育的?
“嘿嘿,爹,我就知道爹是聪明的爹,绝不会傻乎乎的做第一种人,爹啊,可是你虽然知道,但这几天爹总是愁眉不展的,爷爷奶奶可担心你了呢!要是你真的想通了,就不会这么苦巴巴的一个人在书房里面看书,而是去陪陪爷爷奶奶,多说说话了!是不是爹嘴上选了后一个人,但心里还是想做第一种人啊?”
亚楠紧紧挨着爹的肩膀,昂起头,一副看穿了她爹的架势。
赵子诚嘴角抽搐的厉害,好像?似乎?可能?女儿真的说对了?自己想的其实还是前一种傻人的做法?
看到女儿眼里自己就是那个傻子的眼神,赵子诚忽然站起来:“走,去看看你爷爷奶奶他们安排什么时候杀猪?到时候让你爷爷奶奶给你做腌菜烧猪血,再下点粉丝,一定能让你吃的高兴。”
赵子诚说完大踏步的率先出来,亚楠站在爹后背后面,无奈的笑笑,爹这是被自己说中了,觉得没有面子了,想拿吃的塞我的嘴巴了?
戚继光听到亚楠的假设,深以为然,如果不能杀敌的话,就必须蛰伏,就如同自己现在,无力跟自己伯父对抗,才会不得不蛰伏下来,等待机会。不然光是凭借一腔热情,既成不了事,也白白牺牲自己。不值得。
见到赵子诚出来的时候,极为幽怨的看了自己一眼,似乎自己得罪了他似的,戚继光嘴角抽搐一下,得罪你的可是你自己的宝贝女儿,你说不过你自己女儿,怪我耳朵尖了?我打死不承认听到就是。
爷爷奶奶放心多了。老大想通了,能跟自己好好说说话,也能跟他弟弟说说话,再也不一个人憋闷在书房里面了,爷爷忍不住的对着亚楠,暗暗的竖起自己大拇指。
亚青无意中看到爷爷的这个小动作,看着妹妹亚楠灿烂的笑脸,感到无比惭愧,自己身为爹的长子,在爹有事的时候,显得无能为力,却是这个小妹,开解了爹的忧愁,也是这个小妹,哄得爷爷奶奶也高高兴兴的。
看来自己能做的还是努力读书,等自己考中之后,才能给家里争气,也给家里依靠。爹一个人会太累的。
过年期间,六叔跟爷爷奶奶说了,他先跟着全家人去上原,但去了之后,再带着志厚志纯去省城,然后会留在省城,帮帮亚楠二舅舅。
六叔觉得自己暂时也不方便说做生意的事,大哥如今为了新来的县令,心烦意燥了很长时间,亚楠好不容易哄好的,就别惹大哥了,免得大哥不高兴,爹娘也不高兴,还是迟两年再说自己经商的事吧。
亚楠也觉得六叔迟点说比较好。爹从那天之后,是松快不少,但保不齐爹要是知道六叔要经商的话,一定想到是自己撺掇的,到时候,自己全面给爹洗脑的话,全白费了。
爷爷奶奶听说子琛要去帮亚楠二舅舅的忙,倒也没有想到那么多,再说子琛伤重的时候,还是亚楠二舅舅带着亚楠去县城卖了鸟,才有了那些钱治病的,因为爷爷奶奶也痛快答应了,去省城见识见识也好。
京城,睿亲王府。
“回禀主子,那个藏有金矿的庄子,到手了,只是还有十几户的佃户,还租者那些田地,是不是?”
一个师爷样的男人,说到这的时候,做出一个杀的手势。意思要全杀了那些佃户。
“不必,让于大荣逼的他们卖儿卖女,背井离乡就行了,本王今后要起事,名声不能差了。”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随意的对那个师爷挥挥手,否定了他要杀人的话,只见他身材高大,面容儒雅,满身尊贵,身着四爪龙袍,不怒自威。此人便是睿亲王。
“王爷深谋远虑,卑下失言了。”师爷急忙跪下认错。
“问问别院的那些人,有没有人认识宝庆县的人,最好是读书人,想办法拉拢过来,让他以乡绅的名誉,回去占着那个庄子,暂时还不能开挖金矿。
于大荣在宝庆县的动静弄得太大了,把张东岳那个狗鼻子惊着了,相信他很快就派人去宝庆看个究竟,暂时等等,绝不能让那个张东岳嗅出那个庄子的异常来。
就让张东岳的狗腿子去宝庆县看看,于大荣不过是替天行道,打击贾商而已,对治下的百姓,可是丝毫未损,他张东岳一个堂堂大明首辅,还能在金銮殿里站出来替低贱的贾商说话?
这个老狗,一直逼着本王,让本王交出精盐的盐场来,等本王上位,第一个就要杀了他!”
睿亲王的儒雅,瞬间成了狰狞。
过年之后,戚继光带着梁家明终于出发去京城,准备参加这一届的三月份的武科举,三姑父含泪辞别三姑跟两个孩子。
好在他知道妻子女儿今年要跟着大舅子一起去上原,倒是不担心他们,只是舍不得而已。
戚继光却充满斗志,黑夜里走的时候,亚楠都感觉他双眼如狼一样,发出幽光。
全家人顺利离开宝庆,家里的田地,房子,都交给了族人。杀了的猪,还有鸡鸭,都腌制着用马车一起托着带来了上原。
家里能带的也不过是简单的衣物,其余的,亚楠都说留下来,说不定以后回来还用的到,再说上原的家里,什么都准备好了的,不缺这些被子锅碗的。
当爷爷奶奶,二叔二婶,六叔,三姑,惠姐他们站到上原的亚楠的大院子门口的时候,还是集体呆滞了。
这,这,这么大的院子是亚楠跟他爹花了两百两买来的?
亚楠爹看到家里人如此神情,苦笑不已,别说是爹娘不敢想象,连自己住在里面两年了,有的时候,都感觉不像是自家的院子。
好吧,其实也不能算是自家的院子,这个院子可是亚楠的嫁妆,等亚楠出嫁,全家人可得都让出来。
果然如亚楠说的,这个家大的很,全家住进去还有空房子。
爷爷奶奶见到了薛仁父子三人,再次震惊了一下,家里竟然还有管家小厮丫鬟了?
好吧,家里这么大的院子,有就有吧!不过自家来了这么多人,就不要花这个冤枉钱了吧?
当爷爷奶奶偷偷跟亚楠说出要辞退他们省钱的时候,亚楠笑起来,爷爷奶奶就是这样,等会自己说的保证他们会主动留下他们一家人。
“什么?那么多人看着他摔断了腿,也没有人上前去救人?”
奶奶听到亚楠说管家薛仁卖艺的时候,摔断腿,却没有人问津,顿时感到很是气愤。这要是在我们村里,早就不少人忙着给他找大夫了!城里人就是心狠。
“不止呢,还有一个恶少当时见了薛枝儿,还要抢了去呢!”亚楠接着说,就知道爷爷奶奶看不惯了。
“可恶,那个恶少怎么没有给官老爷抓起来的?”爷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