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吴明却沒心情和她闲扯,直入主題道:“刚才公主说有办法治理拙荆的身子,不知可否教我。”
艾丝特有些恼怒地道:“你这人好沒道理,人家好好和你说话,你却老是转移话題。”她说着,朝着吴明眨巴下眼,眼中闪过一丝慧黠的笑意:“本來刚才记得的,但你态度不好,你态度不好我心情就不好,现在我忘记了。”
吴明差点气个半死,耐下性子缓声道:“那么请问,公主要如何才來心情变好?”
“这个么。”艾丝特想了想,两条修长的腿伸了伸,朝吴明这边挪了挪。探过头來轻声道:“把你的事,说來我听听。”
吴明莫名其妙,有些奇怪地道:“我的事?什么事?”
艾丝特娇哼了声道:“以前的事呀。”她一双碧蓝的眼睛满是好奇,盯着吴明继续道:“师傅曾说过,天下后起之秀中,最后希望冲击宗师之境的就是你。但人家却专门动用力量查了下,你以前是一片空白呢,难道你是天上掉下來的?”
你说对了,吴明差点顺口应承出來。这妮子竟然专门去调查过自己?
艾丝特的一双眼睛,竟似能洞彻心肺,吴明被她盯着,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忙道:“这世上之大,天纵之姿者多的是,枯木国师过奖了。”
艾丝特摇了摇头,接口道:“你错了,冲击宗师,那有那么容易的。师傅说过,天分,毅力,性格等等各类因素,缺一不可。师傅这么说,总有自己的道理……”说來这里,她皱了皱眉头,嗔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呢,又岔开话題了。”
不是吴明要岔开话題,而是他在想如何回答这问題。真话自然不能说,虽然艾丝特开玩笑说他是天上掉下來的。但如果他真的如此说。这波斯公主反而会不相信,到时候更加纠缠不清。他沉默半晌,才缓缓道:“我啊,出生在很遥远的一个地方。”
“很遥远?具体在那里?”
吴明望着深邃的夜空,笑了笑道:“很远很远,远得我自己都快记不清楚了。应该在世界的另一端。”
吴明娓娓道來,他从小时候父亲教自己站马步开始。而后为了寻找武道的颠峰,飘洋过海到了这里。在京都偶遇前太子轩辕竟,莫名其妙的成了侍卫。尽管里面隐藏了许多东西,但吴明说到后來。想起阔别已久的父母,不由得真情流露,竟越说越顺口。尽管他只把自己家乡说成“世界的另一端”。但对于艾丝特來说,仍然大为新奇。特别是吴明口中的“世界另一端”,让她新奇无比。
艾丝特听得入迷,一只素手托着腮帮,眼睛许久才眨一下。在月色下,她湛蓝的眸光像宝石一样璀璨,明亮。等吴明讲完之后,她似乎才反应过來,眼睛转了几转道:“莫非,你是岛夷?”
所谓的岛夷,就是东汉东边的一个岛国。这里是海匪的发源地,东汉海境不靖,主要原因就是由于岛夷的存在。昔年杨家遭逢李铁陷害,钱均带着襁褓中的杨雄外逃。就是在海上遇见了岛夷,最后流落大海,差点丧命。幸得帕卜里从京都归來,才救下了钱均和杨雄,否则就沒有后面的许多故事了。
吴明皱眉否认道:“当然不是。”两人现在相隔极近,他脸上的厌恶情绪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还是被艾丝特捕捉到了。如果吴明真是岛夷,对于生养之地,断不会露出鄙夷的情绪的。对吴明的话,她此时已信了七八成,喃喃道:“难道,这世界还真有另一端么?这倒有些匪夷所思,怪不得你像是凭空冒出來的一般。”
吴明还有些伤感,黯然道:“是啊,这下公主可满意了?”
艾丝特沉默了一小会,淡淡一笑。轻轻地道:“其实,咱们应该算是同一类人了。”
“同一类人……”
吴明有些无语。自己和她的性格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怎么能算得上同一类人了。见他意似不信,艾丝特侧过头,再次望着夜空中那轮明月。幽幽地道:“是呀。你漂洋过海,从另一端而來,固然对这边的所有都有种隔阂感,或许很孤单。但你至少可以尝试着去融入这个社会。但我却不行,从父皇把我定为圣女的那天起,就注定了我永远是个孤独的人。”
吴明笑道:“公主说笑了,你是贵国的圣女,又是公主。这两种身份加在一起,可说集千万宠爱于一身,怎么会孤独呢。”
艾丝特摇了摇头,然后站了起來。她指着月光下鳞次栉比的房屋道:“这人间烟火,芸芸众生,才是真正的人间生活。当你从懂事时候起,就注定不能融入这个社会,得到这种生活,而只能孤零零的看着。那其中的孤独可想而知。”
她叹了口气,又坐了下來。把双腿搂得更紧,仿佛有些不胜寒意:“从我被父皇选为圣女的那一天起,我就比其他皇家子女多了许多责任,看似风光无限,但却失去了更多。”
一晃眼,到这个世界都快八个年头了。吴明这几年博览群书,对许多事,自不可能像当初那样两眼一抹黑。对波斯国的一些情况,他这几年了解得更为详细。
波斯国民几乎都是度神庙信徒,度神庙在国内拥有绝对的影响力。历代教主至少是九段以上高手。他们认为,只有身体纯洁,心灵无暇的少女才能和天神沟通。每逢祭祀,重大活动,都必须由一个和天神最接近的少女來聆听天神的意志,然后传下神谕。圣女就此诞生。这是个特殊的职位,除了教主之外,圣女可说在教内享有极高的地位和权利。但同时,为了保证其“身体纯洁,心灵无暇”,圣女一般是不能婚配的。历代圣女,除了极个别的外,都是孤独终老,下场十分凄惨。
不过,这些东西,自己清楚,波斯皇帝腓力烈自然也清楚。但他仍让艾丝特來担任此代圣女。这事就值得推敲了。
脑子里正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艾丝特继续幽幽地道:“本來,人家有些恼你的的。你这人死板,木讷。揭开了人家面纱却像沒事儿一般。”说到这里,她又转过头來,澄蓝的眸子里又隐有一丝调皮的味道:“不过呢,看在你和我同病相怜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啦。”
吴明长舒了口气,行了一礼道:“谢公主宽宏大量,小子感激不尽。现在公主满意了,可否告诉在下方法?”
艾丝特眼里又升起一丝捉狭的笑意,娇声道:“这个么,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个条件。”
吴明大汗。当初答应优露莉三个条件,搞得他一直心中惴惴。好在优露莉第一个条件只是给酒道士送信,不算太难。第二次是求自己促进南汉与南蛮的盟约。这个虽然看起來颇有难度,但只是个顺水人情而已。以这妮子的性格,第三个条件应该也不会很刁难。但艾丝特狡诈如狐,天知道会要求自己做什么。不过现在有求于她,却沒法拒绝。只得无可奈何地道:“说吧,公主,需要小子做什么?”
看着吴明紧张的样子,她又娇笑起來。索性转过身來,满含兴趣地看着吴明。月光柔柔的,水一样的月光倾泻下來,落在了墙上,瓦上,花草树木上,也为这个金发碧眼的公主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她的眉眼五官,在月色下更增添了一份独特的风情。
无疑,她是极美的。如果把何艺比做一朵腊梅的话,祝玉清就是一株深谷幽兰。艾丝特则更像一朵在异域生长成熟的玫瑰。火辣,大胆,但却满身是刺。她眉毛也是柔柔的,一双碧蓝的眸子大而亮,此时眼中满是笑意,更弯成了两只月牙状。她的眸波妩媚艳丽,却又澄蓝如海。
吴明如芒在背,正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艾丝特又轻笑了声,转过头道:“其实,这条件以前苦水也说过,就是希望吴大人有空去下我国格汗,为师傅延续性命……”
原來他们打的这个主意?吴明暗自思量开來,枯木和尚命不久亦,就算自己为他舒筋活血,也不过苟延残喘罢了。而且南蛮还需要波斯牵制,自己就算答应,也不与朝廷的大方向相悖。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道:“这有何难,只要在下得空,定会前去。”
艾丝特长舒了口气,喃喃道:“吴大人,你的夫人可真是幸福呢,人家羡慕得紧。”
吴明可沒心情和她闲扯,急声道:“公主可以告诉在下方法了吧?”
艾丝特白了他一眼,娇笑道:“吴大人,做生意还讲究个财货两清。何况如此大事?”见吴明大失所望,她一正脸色道:“吴大人但可放心,你只要为师傅延续性命,我们绝不食言。”
她说得也有道理,吴明也不好强迫。不过小清的身体有希望治好,吴明比任何人都高兴,笑道:“如此,咱们一言为定。”
艾丝特也笑了起來,脆声接道:“一言为定。”她的笑声中,竟有掩藏不住的得意。吴明听着,不由大为不安,这妮子不会又包藏什么祸心了吧?
即算如此,一旦中西战事结束,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去下波斯首都格汗了。小清的身体,不能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