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岚望着她,却只微微笑了笑,轻摇了摇头说:“心儿,你不必激动,我不是要怪你,只是其中有些事,须得弄个明白。”
他说着闭上眼理了下思绪:“月沧澜会想要我死,还要你将我尸身送给他们,必是知道了些什么……可魔帝复活青帝这件事,连你父亲都瞒着,必不会透露给他,那么是什么人,能知晓我是青帝重生,又希望这天下大乱,他好从中获利……”
他专心思虑,就又咳了几声,将之前堵着的残血又咳出来了一些。
路铭心以为他又伤了神,忙那手帕去擦,又流泪看着他:“师尊,都是我错了,你不要再管当年的事,无论如何,我都会给你一个交代。”
顾清岚看着她又笑笑,轻叹口气:“你准备怎样给我交代?去杀了月沧澜?”
路铭心抿了唇不语,看那样子必是给说中了心事。
顾清岚就知她那点打算,笑了一笑:“心儿,你能杀汲怀生,也不过是因他虽练毒厉害,修为却相较其余六尊差了一截。你当年赢他,已属侥幸。哪怕是现今你的修为,要杀月沧澜也是九死一生,你想过没有?”
路铭心不服气地瞥了下嘴:“要杀他总有办法,他害了师尊,害我这么多年过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定要杀了他报仇。”
她自小就这么死倔,顾清岚知道这时他如果让她放弃这个念头,她大半嘴上也会答应起来,过后却不知背地里又做些什么。
他用手指轻揉了揉额头,干脆又问她:“这些年来,你同月沧澜还有没有过联络?”
路铭心顿了顿小声说:“我杀了汲怀生后,他看计划败露,将黑锅都推到了汲怀生头上,仍是想用那套血脉亲情的来骗我,我也就跟他虚与委蛇下去了。”
她步步选择,倒还真不出顾清岚意外,他看着这丫头长大,路铭心又一贯不是城府太深人,什么都写在脸上。
若说她有什么让他意外,也不过是她最后竟会弑师取丹。
他想着就微弯唇角,低叹了声:“怪不得那两三年来,你每次见我都匆匆来去,不肯在我房中多留一刻……想必是怕我勉强你做些不雅的事情……”
他话没说完,路铭心就忙握住他的手,凑过去在他唇边吻了下:“就算是勉强,也是我勉强师尊,师尊又怎么会勉强我……”
她说着还忙表功般说:“师尊如果需要,我随时都可跟师尊双修,是我愿意的,一点都不勉强。”
她还真是说得好听,看她那猴急的样子,何止是不勉强,简直是心向往之。
顾清岚还没答应她什么,她都能亲亲摸摸没完没了,若真答应了,她还不知会不会上天。
顾清岚都给她气笑了,抓住了她又要开始乱摸的手:“有灵根隐患的是你,并不是我,我灵根好得很,不需要双修。”
路铭心“哦”了声,突然又停下手来开始伤心:“汲怀生当年骗我,说师尊身子时时不好,是因为灵根缺陷的缘故……其实师尊身子不好,却是为了给我弥补灵根缺陷,耗费自己的灵力和法力。师尊那么对我,我却对师尊生疑……我真是罪该万死……”
顾清岚看她一时胡闹一时又要哭,暗暗头疼,只得出言安抚:“当年也是我太过冷淡,没同你解释过这些事情……”
他当年的性子,确实也太冰了些,路铭心小时候倒还好,小孩子大都乖乖的,日日在他怀中像个小猫,偶尔伸伸爪子,也无伤大雅。
待到路铭心大了些,却如个要离巢的小鹰般,开始不服管教,她又是个异性,有许多事他不方便去管,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看着两人渐渐无话可说。
若不是如此,他当年也不会以云风的身份和她相见时,才觉得轻松,也容易同她说几句话。
路铭心看着他,却又想到了什么,一定要同他解释,紧握着他的手说:“师尊,还有当年地魔,用魔气蒙蔽了我五感,令我看到云风和他一起跌到地隙去了……等我杀了汲怀生后,才知道原来你用云风之身同我说过了你就是我师尊。”
这一节却是她不说出来,顾清岚也无法猜到,他微愣了片刻就道:“此事地魔也曾参与其中?”
当年的事,原本他就觉得诸多蹊跷曲折,若不是有人设计有意为之,那也太过巧合。
如今听到地魔也曾在其中插了一脚,他才想到也许四十一年前的独首山试炼大会,并不如他和李靳之前想得那般,只是意外之事。
路铭心却压根不管什么阴谋阳谋,就一心一意握着他的手说:“师尊,我当年真的不知道云风就是师尊,若我知道,我一定……”
顾清岚回过了神看着她,微微一笑接了下去:“你一定当面质问我为何骗你?”
当年云风之事过后,他确实以为路铭心听到了他的那句话,却恼他以云风的身份欺骗她,才会令她对自己如此疏远,并未想过其中还有这些关节。
后来兰残提起来那些事,路铭心慌着解释说她当时还不知云风就是他,他才觉得里面有些怪异,准备寻个机会细问,正好路铭心自己辩解,让他更清楚了些。
路铭心连忙拼命摇头:“我一定欣喜若狂,这就上山去寻师尊……”
她这些年对顾清岚的情意,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若让她说,她也说不出来,只知道当初见了云风,就一见如故,乃至倾心恋慕。
而若那人不是云风,是同辈中的什么少年修士,她却从来不屑一顾,没起过丝毫旖旎之心。
她后来想了许多,也总算是明白,她喜爱云风,是因云风处处皆像顾清岚,却又不是顾清岚。
她对师尊的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平日并不敢表露,却都可在云风身上发泄出来,因而一见之下就沉醉其中。
她事后也想过,若是当时她听到了那句话,知道云风就是顾清岚,她又会如何?
她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结果……她竟不会有半点抗拒,只会觉得自己幸运之至,即刻就飞奔回寒疏峰去找顾清岚,问他用云风之身答应过要陪她,做她道侣,是不是还算数。
可等她将一切都想明白的时候,顾清岚已经睡去了多年,她只有一具肉身,遍寻他魂魄不到,也不知何时才能将他复活。
只能日日在冰室里,对着他无知无觉的身子一遍遍回忆他生时的样子,回忆他曾对她柔和微笑,指尖带着温度划过她的脸颊,而不是这般冰冷。
李靳说她疯了三十多年,她也确实如此,若顾清岚再不醒来,她还不知道自己要疯成什么样子。
顾清岚看她说着,又暗自垂泪,将他的手握住了放在唇边一直蹭一直吻。
他拿她这种样子实在没什么办法,只能看着她说:“你若还同月沧澜联络,想必魔修中也有你的人,若我需要用到他们时,还望你不要藏私。”
路铭心正准备一路从他的手上,再吻到唇边领口里去,猛地听到这一句,顿时清醒了不少,忙表忠心:“我的人就是师尊的人,师尊随时吩咐。”
顾清岚笑了一笑,抬手摸了摸她头顶,如同摸着一只乖巧的小猫:“这就好。”
路铭心忙乖乖地眨了眨眼睛,试图讨他欢心,隔了一阵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想:师尊现在这样,她往后若想在师尊这里讨点便宜,真是难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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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岚为樊昭璟重塑*,确实折损颇大,这一调息,就用去了三日。
三日后他结束调息,路铭心已同自己老爹厮混得熟了。
这两个一大一小的混世魔王聚在一起,没少惹出乱子,短短三日间,就烧了隙谷两座竹舍,将尹苓那只名为“小雪”的异齿雪鸮逮了四五次过来玩。
连月夙每日听自己手下那些修士过来告状,听得头都大了,顾清岚才刚醒来,他就忙差了尹苓过来,带了一堆灵丹妙药,那意思很明显,要割点肉好送瘟神。
他们一行确实也不好在这里久留,顾清岚也没客气,将那些东西都笑纳了起来,前去跟连月夙辞行。
连月夙还是在那池水前坐着,倒没说什么,只说了两句:“望顾真人大事既定,来年还能再来隙谷,教我们些青帝的法术。”
他这句话,听起来是要求,却已含了一层意思,是希望顾清岚此番可以保住性命,来日还能再见。
顾清岚笑着答应下来,他就又说了第二句:“北境地处偏远,群兽也已异变,大陆中央怕是更难分说,如此天灾之下,安有完卵,惟愿天道沧桑,怜悯众生。”
顾清岚也笑了一笑:“天行失道,自然以命抗之,拨乱反正,方有生机。”
连月夙默然不语,隔了许久才长叹一声:“那我就祝顾真人旗开得胜。”
路铭心这时还不知顾清岚那句“以命抗之”,会做到何等地步,她只知这日天气正晴好,阳光洒在眼前这人的白衣之上,照见他唇边浅淡笑意,如昙花梦影,刻骨难忘。